阮宁波跪直身子,仰头:“臣妾不为私心。”
皇太后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道:“可是本宫没有答应他,曾经先皇封一名女子为麦香女子,赐苑罢品,无品无阶,所生子嗣也皆无品无阶,结果,这位女子被随使送往楚国,无疾而终。阮丫头,你要小心啊!”将令牌抛下,叮当当清脆做响,阮宁波拿来握在手中,紧紧的。
原来太后并没有同意,那是皇上自作主张了,他。
这之后,阮宁波忙得象陀螺,将各个宫中用蒸馏数遍的烈酒擦拭一遍,又调了生石灰粉将园中土地遍撒,整个皇宫一片紧张窒息的气氛,各个宫中倒是十分听话配合,加之阮宁波拿手凤鸣,她所往,人不敢有阻拦,只是走到香昭仪香妃音的宫殿时,她若有所思的笑了,一排新压的夹竹桃,有些还颓萎着叶子,终于,知道了冤家是谁。
不过她喜欢秋后算账。
当晚阮宁波搬到了所谓为她这位麦香伊人准备的别苑,只是皇上却没有来,而阮宁波也没时间去期待他来!
“宁波,你脑袋没坏吧?”郎东垠无力的靠在轮椅后背上,“本王是聪敏异常,英俊风流,可是,本王不是神,这个,做不到!”
“找你,并不是因为你的脑袋够聪明!”
“那是因为,本王够英俊?”
“臭美,不是一望无垠吗?那双手,这辈子不甘心只玩转画笔吧?”诱导。
“当然不,还醉心于抚慰女人!”一个脑瓜蹦弹上郎东垠的脑袋,捂着脑袋,委屈道:“可,一个甜瓜,一个玉米,你如何让本王去拿这些对抗鼠疫?”
“所以说需要你帮忙!”
有一位高人在坏掉的甜瓜上发现了能提取青霉素的霉样物质,然后,他就用玉米粉来喂这些霉样物质,最后以冷冻干燥法提取出一种东西,可治百病。
阮宁波是这样跟郎东垠描述的,这是上学学到青霉素,知道弗莱明,又进而知道另一个制出青霉素的人时看到的这种笨蛋方法。
很理所当然的,郎东垠睫毛闪动,嘴唇没有瞥开一个轻视的唇形,也差不多了。
阮宁波只是又再三嘱咐了细节,用夜色一样稀薄的语气说:“你做成了这个,会流芳百世,造福……苍生。”
郎东垠第一次很乖的点点头,低声道:“有意思,那本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轻轻将指中的纸团收拢,脸上戏谑的笑容褪去,眼眸之中是渐渐升起的淡淡琥珀色,他要接受一个大任务呢!
“宁波,这个鸽子认识吗?”郎东垠象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掏出一只鸽子,阮宁波瞄了几瞄,这只鸽子她当然不认识,任何这个世界的鸽子,她应该都没打过交道!怪不得方才郎东垠听着她说话的时候一直背着一只手在身后,原来,是有这只小东西。
“那就认识一下吧!”说着把鸽子交到阮宁波手上,轮椅转了方向,丢下一句:“在春苑的老桂花树上找到的!象是受伤了!”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为什么要把这件事交给郎东垠做,阮宁波自己也不太清楚,只是下意识的觉得郎东垠是这个皇宫里,眸光最深沉的人,但是,她却可以毫无保留的相信。
再者,这个东西,她只是知道这样几行字,并不知道如何弄出来!
看着郎东垠的身影渐渐隐没在夜色里,陪伴自己的只有这一园子清寂的月光,流光飞舞一般在夜色中,似是波光粼粼。
还有一只鸽子,受伤的鸽子,翅膀上点点血迹,有点惊心,抱了它进了园中亭子,摇曳烛光之下,发现鸽子的腿上似乎有东西。
解下来,原来是一个纸筒。
其上只有九个字:当今皇上,是吴王之子。
她的手一抖。
没有署名。
这原本是她早先推测出来的,宋老夫人又印证了,只是如今一张没有署名的纸张,会是谁,写了这纸?如果是别人知道了,那该是翻天覆地的灾难。
阮宁波的眼皮一跳,忧虑如这夜色,铺天盖地而来。
怎么办?她能做什么?要如何帮他?
风吹过亭边垂落的花木,掠过湖面,将一个快要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身影吹得失了静谧。
此时的男子看起来极为瘦削,衣服仿佛是一把融解在夜色里的青色粉末,阮宁波回想着白日里见他的时候,他是穿得青色的衣衫吧,是吧。
一袭淡青色的袍子,此时也全然成了一片灰黑,肩胛骨浮出冷峻飘渺的八字形,这样的背影在这样的黑夜里,站在这样清幽筛着月光的湖边……寂寥有若一道亡灵的影子。
离她如此之近。
阮宁波想上前,想安慰,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终于,她还是走了上前,“什么时候来得?”
背影不说话,依旧面朝湖畔,仿佛想在这夜中站立成一尊雕像。
“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样问总成了吧。记得郎东昱不喜欢她问什么时候来得,象是过往客栈一般没有归宿感。
他说,来和回来,是两个很不同的词语。
为此,他们争论了半天,而阮宁波也记住了这个有时幽默搞怪有时冷血异常的皇帝,也有那么可爱到近乎变态的执拗。
郎东昱依然不说话,直到阮宁波想伸伸指头触摸一下这个到底是不是真人时,这个男人才从湖面上转过脸,越过她,鬼影一样穿过水榭回廊,飘向沁芳苑的主屋。
绕堤柳借三篙翠,隔岸花分一脉香。沁芳苑,郎东昱赐予她的别苑,却象是做足了好久的心思,这一景一花,这一诗一意,非一日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