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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逝时行初

九个月后,平武村落。

“沈医生,我这次来一是感谢上次你开的方子。一剂下去,我的胸背疼痛就好了大半。现在吃了五付药以后,胸背疼痛竟然完全好了。哦,我看你的手怎么受伤了,没有大碍吧?”一个年纪大约70多岁,头发花白的老婆婆看着沈易初有些关切地说道。

“老人家,不用客气,您按我的方子继续吃药即可。我的手是昨天采药时,不小心受了点轻伤,不碍事的。”沈易初微微一笑。

一贯采药稳健的沈易初,昨天却不小心被一块锋利的尖石划伤了手臂。他继续说道:“我看您旁边的这位阿姨似乎有些难受。我想您此行的第二个目的一定是为了这个阿姨吧。”

眼前的老婆婆点点头,说道:“这是我之前住院认识的一位病友,也是胸痛住院20多天了,但是一直没有好转。医院的医生让安装支架,但她死活不同意。这不,见我好了大半,听说是沈医生治好的,急忙让儿子带着她,跟我来见你。”

沈易初点点头,“好的,请把心电图,64排CT报告先给我看看。”

阿姨的儿子有些吃惊,“沈医生,你不是中医嘛,怎么也看西医的报告。”

“师傅的西医水平可不亚于现在医院那些当班的医生。既然你都有了先进的检测结果,我们又何必拘泥守旧了。”站在一旁的刘天奇忍不住插话道。

沈易初没有说话,只是朝刘天奇满意地点点头。他接过阿姨儿子递过来的报告,仔细看了起来。

接近十多分钟的诊断后,沈易初缓缓开口道:“天奇,记方抓药。瓜蒌皮30g,薤白30g ,半夏30g ,元胡30g,五灵脂20g(包),生蒲黄20g(包),生姜5片,大枣6枚。六付。备注煎药时,黄酒和水各一半。”

刘天奇快速记下后,抬起头看着沈易初,“师傅,这是瓜蒌薤白白酒汤的加减方。”

沈易初点点头,语气温和地说道:“记住,不要小瞧它。它可是治疗各类心脏疾病的基础方。”

此时,一辆黑色警车快速地驶入平武村落。几个辗转后,在沈易初的楼寨前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一个身穿黑色短袖的女人走了下来。她抬起头看了看眼前的牌匾,轻轻叹了一口气,快步走进了楼寨。

沈易初向病人交代完服药期间的注意事项后,缓缓站起身来。随即,他有些惊讶地看向大堂进门的方向。

他再次定了定神,看着逐渐走近的女人,不由自主地移步迎了上去。

“沈易初,你好,我们又见面了。”眼前的女人伸出右手,声音有些低沉,脸上的笑容显得不太自然。

“你好,张汶。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我们上次见面的时候,应该是九个月前。”沈易初似乎恢复了平静,依旧云淡风轻的样子。

他轻轻握了一下张汶的手。两人手掌接触的一瞬间,脑海里几乎同时闪过一些画面。两人愣在那里,竟然都没有再次开口。

“汶姐姐,真的是你吗?你怎么到平武村落来了?”刘天奇有些惊讶的声音在张汶身后响了起来,打破了沉默的二人。

张汶快速收回了手,转过身看着刘天奇,“几个月没见,天奇又长高了。还有,你怎么照顾你师傅的,我看他的手臂都受伤了。”

刘天奇一时有些语塞。沈易初笑了笑,“天奇,你汶姐姐给你开玩笑了。”

刘天奇还是有些委屈地说道:“汶姐姐,那是师傅昨日上山采药时,自己不小心弄伤的。”

张汶再次转过身面对沈易初时,之前的笑容已然全都消失不见,面部的表情显得十分凝重,“沈易初,时间紧迫,我此行的目的是来告诉你。你的大哥,也就是沈易时执行警官。昨日,在进行一场秘密案件调查时,不幸头部中枪。经过全力抢救,他的生命暂时保住,但陷入了深度昏迷,醒来的可能性很小。”

一瞬间,沈易初感觉手臂的伤口竟然再次拉扯得生疼,一阵眩晕感瞬间从脑中迸涌开来。张汶见状,快速上前一把扶住了他,轻声说道:“沈易初,你还好吧?”

沈易初声音有些哽咽,“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昨日上山采药,已然征兆。只是没有想到,垄峻的那一通电话竟是我们兄弟俩最后的诀别。”

四个小时后,锦城。黑色警车在一栋破旧的独栋大楼前停了下来。

沈易初下车后,发现独栋大楼的院里竟然停放着二十多辆黑色警用越野车,他又看向大楼前挂着的招牌,招牌上赫然写着锦城边缘图书馆。

沈易初转过身,有些疑惑地看向张汶,“我们不是应该前往医院吗?”

张汶立刻回答道:“沈易时警官已经转送到这里来了。时间不多了,我们进去吧。”

沈易初跟着张汶缓缓进入了锦城边缘图书馆。映入眼帘的竟是极具现代科技风格的装饰建筑。通过门禁后,沈易初四处打探,审讯室、技术小组、枪械室、物证室统统收入眼底。

“欢迎来到特殊案件执行局。记得我第一次来,也是你现在这个表情。”张汶看着身旁的沈易初说道。

两人通过电梯,来到了独栋大楼的负一层。走过一段通道后,沈易初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实验室,现代化的仪器设备充斥着每一个角落。

“我们到了。”张汶转过头再次看向沈易初。

实验室中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沈易初,沈大医生,我们又见面了。”紧接着,穿着一身白大褂的李一彤走了出来。沈易初朝她微微一笑。

“小彤,唐博士了?”张汶看着李一彤问道。

“我在这里。是不是他到了。”一个男人快步从一台仪器后走了出来。

当他看到沈易初时,眼睛的瞳孔开始放大。

他快步走近沈易初,仔细观察起来,“你跟沈易时警官确实长得一模一样,但仍然存在着细微的差异。你的脸要清瘦得多,面容状态良好,没有黑眼圈和眼袋。呃,对了,左颈下没有黑痣。”

沈易初看着眼前这个年纪大约50多岁,围着他上下打量,嘴上一直没有停歇,行为有些怪异的博士,缓缓开口道:“您的肠胃有些不好,以后还是少吃一点冰凉的东西。”

唐治中有些惊讶地看着沈易初,手在半空中舞动着:“对了,差点忘记你是个中医。其实我对中洲中医也颇有研究。无论近代纪元的西医和还是上古纪元的中洲中医,二者都高度一致地认为人体是一种高度复杂的有机组合体。可惜,近代纪元西医看到只是有骨骼、肌肉、器官、血液的物质层面;而中洲中医则承认看到的和看不到的一切存在,更多的是精神层面、意识层面、潜意识层面。这也是中医让我着迷的地方。不过话说回来,我的肠胃确实不好,昨晚冰淇淋吃得有点多了,今天肚子拉得有些厉害。”

“老唐,你忘了沈易初来这里的目的吗?”张汶叹了一口气,不得不打断了还在不停念叨的唐治中。

唐治中立马转过身,“小汶说得对,你跟我来吧。时间确实不多了。”

唐治中带着沈易初来到了一个透明容器旁边,“沈易时警官暂时通过呼吸机维持着生命,他目前处于深度昏迷状态。这是他的医学诊断报告。”

沈易初看着眼前这个曾今无比亲近的人,静静地躺在透明容器里,眼角不禁有些湿润。在一个从小失去父母的环境下,兄弟两人被外公拉扯长大。一个选择了执行警察,一个选择了中洲中医。不同的生活世界里,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心里的感情却从未生疏。

唐治中的声音在一旁响了起来,“沈易初先生,不好意思,我不得不打断你对沈易时警官的哀思。我们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对沈易时警官有着深厚的感情。他的执着、机智、勇敢激励着我们继续前行。当下,我们唯有暂时放下哀思,找出凶手,才是对沈易时警官最大的慰藉。”

张汶走上前,轻轻拍了拍沈易初的后背,“沈易初,叶局还在回来的路上,关于你大哥的事情,我想由他当面向你陈述更好。”

沈易初缓缓转过头,看向唐治中,“唐博士,张汶说你有一个计划,可以帮助找出凶手。但是,这个计划必须由我参与才能成功。”

唐治中的眼睛突然闪烁出光芒,他的手有些激动地再次舞动起来,“是的,沈易初先生。这个计划,有一定的危险性。我说完以后,你觉得不行或者不认同,可以随时放弃。”沈易初点点头。

唐治中继续说道:“我多年前有个研究项目,我把它命名为潜在意识共享传输系统。我们知道,人类的大脑会生成一定量的电场以及特定规律的活动波。所以,在一个人失去知觉,重度昏迷的状态下,如果同步两人大脑的电场和活动波,可以实现大脑信息的共享。你们是双胞胎,比平常人有着更加敏感的电场和活动波。对了,利用这个技术,我曾经从一具死亡未超过六小时的尸体中获取过情报信息。”

沈易初转过头看向张汶,李一彤,他觉得唐治中的想法有点天方夜谭。但令他奇怪的是,两人竟然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

沈易初皱了皱眉,再次看向了唐治中,“你的意思是我可以与深度昏迷状态下的大哥进行对话,进而他可以告诉我枪击他的嫌疑犯的模样?”

唐治中抓抓了头,兴奋地看着沈易初,“你和沈易时警官不愧是双胞胎,大脑思维的跳跃能力都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你把我们整个计划的结果直接说了出来。这个技术严格来说,我认为它并不属于科学。对了,你的中医同样不属于科学。”

此时,李一彤突然看向张汶插话道,“自从来到这里,我的科学认知观已经完全被颠覆了。还有,老张,你藏的够深啊。”

张汶没有理会李一彤,而是看着沈易初说道:“这个计划,首先要在你的脑颅插进一根带有磁性的感应探针,感应探针会连接在你身后这一台复杂的仪器上。然后,你会在一个密封的黑暗容器中,全身浸泡在放满氯化钠的水里。而在这之前,你的身体会被注射大量未经证实的化学药品。”

唐治中接着张汶的话继续说道:“化学药品为麻黄碱和DMT的混合物。”

沈易初转过头看了看身后的仪器,皱了皱眉,“唐博士,二甲基色胺可是一种致幻剂。”

唐治中赞许地点点头,“沈易初先生,你的西医医学理论知识同样扎实。我们知道,脑细胞的集合会产生振荡信号,在几个频带中产生规律的活动波,包括从低到高的频率顺序:δ,θ,α,β,低伽玛和高伽玛。这些频率与我们各种行为功能相关联。在过去的实验中,我观察到服用过麻黄碱和DMT混合药物的志愿者表现出的α和β活性明显降低,但信号种类却更为广泛。这些结果直接表明了他们正在经历脑波和脑电场模式,就像他们正在醒着的梦中一样。因此,我认为,通过观察意识以极端方式转变时所失去和获得的东西,迷幻神经科学有望在最广泛的环境中丰富我们对人类大脑的认知,同时激发尚未被应用的领域。”

沈易初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他看向唐治中和张汶,缓缓开口道:“如果这次事件,换作是我哥,他也会为我这么做的。唐博士,我们开始吧。”

沈易初慢慢从更衣室走了出来,此时的他浑身上下只剩下一条短裤。在众人眼光的注视下,他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一旁的李一彤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原来我们的沈大医生也会害羞啊。”

张汶走上前将连接着一大堆数据传输感应线的探头插入了沈易初的颅腔底部。一阵短暂的刺痛感让沈易初咬紧了牙齿。

“没有想到,我们的再次见面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张汶轻声说道。

沈易初笑了笑,“希望这次以后,你能对我坦诚相见。”

张汶有些惊讶地看着沈易初,她欲言又止,再次轻轻叹了一口气,“其实对于此次事件,我的直接意见是,不希望你卷进这股巨大的漩涡。目前,我只能告诉你,事情远比你想像得复杂。”张汶捋了捋前额的头发,眼睛看着沈易初,再次缓缓开口道:也许第一次在平武村落遇见的你,才是最好的你。”

唐治中走了过来,将带有药物的针管插进了沈易初的手臂,他缓缓推动注射器,说道:“现在我已经开始注射药物,它们将打开你的潜在意识。”

沈易初在张汶的搀扶下,慢慢躺进了注慢盐水的密封容器中。在关上舱门的时刻,张汶看向沈易初说道:“沈易初,祝你好运。”

沈易初看着张汶的脸,依旧淡然一笑。慢慢地,他感觉眼皮似有万斤之重,不由得闭上了眼睛,似乎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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