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秋日里的太阳虽不是特别明媚,确是特别的晴朗,带有丝丝暖意的阳光透过层层的青纱帷幔,光影斑驳,照在苏若云的脸上,那宛如蝶翼的睫毛微微颤了颤,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下身的阵阵疼痛让她倒是有些清醒了,她,活了下来。
心中之痛,难以言喻,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滚烫的眼泪仿佛能够灼伤自己的皮肤,却也是止不住的泪流。
藤床纸帐朝眠起,说不尽,无佳思。沉香断续玉炉寒,伴我情怀如水。
阿娘她…她真的没了…
苏若云此刻只觉得嗓子火辣辣的疼,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艰难的开口唤道:“浣纱……浣溪”
守在床前彻夜未眠的两人听到苏若云的声音,欣喜不已道:“主儿……奴婢在,您可是醒了”两人说着竟哽咽垂泪,昨夜苏若云昏厥过后,这太医院的太医便用人参,灵芝,当归……各种名药吊着,说是固本培元,如若今早再醒不过来,只怕便再也回不过来。
“我…我…的孩子呢,他可还好?”昨个苏若云产下皇子之后便晕了过去,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
“主儿您就放心吧,小皇子一切安好已经被乳母带下去了”浣纱拉着苏若云的手,小声道。
“主儿…不明白……昨个夜里您为何要将小皇子托付给文嫔娘娘……”浣溪将苏若云的补药拿过来,还是没有忍住问道,他们主子明明和娴贵人关系更好一点儿。
苏若云看着手中的药冷冷道:“文嫔家世高贵,又颇得圣宠,且性子清高是个聪明的人,若是我真的没了,她也必定会护我的孩子和你们周全,她有这样的能力。”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浣溪你带着我的腰牌出宫一趟,替我去看阿娘最后一眼……”苏若云说着手中握碗的力气,不免的重了几分,她不信,阿娘会走得如此之快,此事必定有蹊跷。
“是,主儿,奴婢一定去的”
户外海棠花好像知晓了这宫墙的冷,纷纷扬扬洒洒地落了一地,似乎埋藏了一场韶华。月斜风碎,静水流深,月上柳梢头时,轻雾落在这花枝之间,朦胧间只见床上若云,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仿佛是没了魂的瓷娃娃,精致却又毫无生气。
浣溪在宫门下钥之前赶了回来,气喘吁吁的递给苏若云一个信封,说是林妈妈在他临走之前给她的,让她务必要亲手交到苏若云手中,这林妈妈是林如兰的贴身婢女,是她的陪嫁丫鬟,也可以说是林如兰在苏家除了她的孩子之外最信任的人。
“可有见到阿娘的遗体?”苏若云待浣溪喘过气来,便急忙询问道。
“奴婢无能,奴婢回去的时候,夫人的棺材已经封了起来,大少爷远在边关,未能回来,二姨娘说若是再次开棺便是大不吉利,所以奴婢并未看到夫人的尸体”
浣纱听了,在一旁响了一会儿不解道:“我大元习俗,向来是停灵七日,怎会如此?”
苏若云并未多说什么,看了看信封,确实是她阿娘的字迹,便打开信封。
“吾儿若云,一别累月,思何可支?海天在望,不尽依依。别后萦思,愁肠日转。若是功成,阿娘便和春香,苏若心一同去了。太后千秋节一别,你父亲和春香便动了送苏若心入宫的念头,美名其曰,是为你固宠,实则是想要将你取而代之,阿娘不才,一生性格软弱,未尽为母之责,在弥留之际,唯有拼死一搏,护我儿周全,还望我儿珍重,阿娘绝笔”
阿娘……女儿不孝,未能承欢膝下,以尽孝道,以至于在阿娘弥留之际还未能相见,虽不知阿娘如何去世,但是想来必然是不得善终,此仇不共待天,女儿定当奉为金科玉律,刻骨铭心,会让他们血债血偿。
此刻的苏若云早已被泪水模糊了双眼,点点热泪,打湿了信纸,将字韵染开来,仿佛一朵朵墨色的莲花,正如苏若云此刻的心情一样复杂。
“二小姐和二姨娘可好?”
浣溪恭恭敬敬地答道:“回小主,二小姐和二姨娘一切安好”
“林妈妈可还有说什么?”苏若云缓缓拭去眼角的泪水。
“林妈妈只是将那封信给奴婢,并未说什么,只是奴婢,瞧着那林妈妈,眉眼之间仿佛有些惊恐,奴婢斗胆猜测这林妈妈定是受了威胁”浣溪想了一会儿,将今天自己的所见所闻全部一字不差的告诉苏若云。
听到这里再加上林如兰的遗书,苏若云心里便知道一二,只怕是林如兰偶然间知道苏士隆和春香的如意算盘,唯恐宫中的苏若云受到伤害,才决定铤而走险,奈何棋差一着,反而丧生虎口,香消玉殒。
“浣溪,今天是几月初几?”一番思量,苏若云倒是格外的冷静,在烛火的映照下,让人看了觉得不寒而栗。
“回小主,今个是是腊月初三”被苏若云猛得这样一问,浣溪浣纱倒是有些迷茫了,不知苏若云究竟想要怎么。
“腊月初三,这么说又快要到了年关”苏若云一边说着,一边拨开照在烛火上的灯笼,将手中的信纸缓缓点着,不一会儿便烟消云散,只留下一捧余灰。
“主儿,您这是……”浣溪和浣纱都有些紧张,怕苏若云受到刺激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苏若云缓缓转过身来,嘴角绽出一抹冷笑道:“不必担心,我很好。”声音仿佛又恢复了往日的柔和,但是听起来却让人胆战心惊,毛骨悚然。
“既然父亲想要二妹入宫,那我就顺水推舟做个人情,在除夕夜宴向皇上引荐二妹……”下身的疼痛让苏尔云愈加清醒,她缓缓的走到铜镜前,镜中人竟然憔悴如斯。
“浣溪,你可以有养颜之法?”苏若元说着,玉手缓缓地抚摸上自己的脸颊,那仿佛失去了水分般的莲花。
浣溪道:“回小主,奴婢自幼学医,自然是懂得驻颜之术”
苏若云缓缓伸手触摸铜镜中的自己,却只感受到指尖一抹冰凉颇有些自嘲道:“好,既然如此,那么你就竭尽全力让我在除夕夜宴之前恢复容貌,甚至比往日更加美艳”
若是苏若心,还在宫外,那么她自然是鞭长莫及,若是苏若心进了宫,即使她不能够覆手遮天,但是只要能遮住苏若心头顶那片,让她不见天日,便足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