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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七情六欲

算起来,我来缥缈阁已经大半个月了,内应一事毫无头绪,敌在暗,我在明,指不定他什么时候就给我迎头一棒,这种脑袋挂在裤腰上的日子过得实在忧郁啊,因此在经过几个失眠之夜的深思熟虑之后,我决定主动出击。

试问缥缈阁里最可怕的人是谁?答案毫无疑问,必是云无渊,所以我第一个要查的人也是他。

这天晚上,趁陌羽睡熟之后,我乔装打扮穿上一袭夜行衣跑到了云无渊的流云宫,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有人说话,我的武功虽不如他们那般高深,但飞檐走壁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我放低了声音,轻手轻脚地飞上屋檐,从瓦砾缝隙里朝下面看去,只见他坐在榻上,面前的桌上放着两盏茶水,他的对面坐着一名锦衣公子,那公子外面罩着一件黑色披风,兜帽遮住了整个脑袋,从我的角度看不到公子的脸,可他的声音却如泉水滴石,格外悦耳,挺拔的身影气度非凡。

好哇,居然和人月下私会?

被我逮住了吧!

云无渊将面前的茶盏推了一杯过去,轻声道:“深夜前来,可是有什么事?”

“怎么,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了。”公子捧着茶盏恣意一笑。

云无渊透过窗户看了眼外面的月色,毫不客气地说道:“既然没事,那就走吧。”

“唉,伤心啊!”公子捂着心口处哀号。

啧啧,太无情了,真像他的风格,我趴在檐上替那个公子抱不平。

公子心碎了一会儿,见云无渊不理他,又振作起来,端正身子道:“好吧,我是来告诉你,要小心你的劫,近日星象变幻莫测,你那颗星宿已经开始黯淡了,要当心姬月栖。”

云无渊听闻这话,眉宇瞬间就微微蹙了起来,别说是他,我一听这话眉毛也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了,那厮什么意思?要当心我做什么?我还能吃了云无渊不成!

这兔崽子到底是谁?他与云无渊之间到底有什么奸情?哼!大半夜地跑来挑拨离间!

为了看清他的真面目,我从屋檐上爬下去,整个人贴在门口的梁上朝内张望,房梁空间狭小,我的姿势有些扭曲,把眼睛都快瞪穿了也没瞧到他的半分姿色,直到最后他起身离开,垂着头走向门口时,我才以俯视的角度看到他兜帽下弧线优美的下巴和银白如雪的几缕发丝。

然后披风轻扬,他就飞走了。

我盯着他消失的地方看了许久,等我再回头看向屋内的情景时,不由得愣住了,里面的风景十分诡异,因为云无渊准备脱衣服睡觉了。

是的,他在脱衣服!

外衫脱下了,中衣脱下了,里衣也慢慢脱下了,露出了一副让人垂涎欲滴的美背,他的背部没有多余的肉,肌理非常结实,光是看着,就觉得一定特别光滑有弹性。

春光乍泄的场面来得也太突然了……明天会不会长针眼啊?我感觉有液体从鼻子里流了出来,抬手一摸,哎呀,流鼻血了!

不行了不行了,再看下去我就要失控了,而且在这里偷看剑仙的裸体,传出去我的名声可就毁了!我摸索着准备撤走,谁知右脚竟然踩空,整个人立即失重,砰地一下栽到了地上。

天啊,我的胸!我的胸一定被砸扁了吧?

门口铺的是大理石,我正面朝下,感觉前面和后面摔得一样平了,我泪流满面地想爬起来,刚一抬头,就看到了云无渊那张比天仙还要漂亮的脸,只不过这张脸现在的表情有点阴沉。

我捂着胸尴尬地笑了笑,朝他打了个招呼:“呵呵呵……真君还没睡呢?”

“姬月栖!”

哇,语气好可怕!

我忍着痛迅速起身:“真君,那个……我什么都没看到,我只是刚好路过这里,所以……”话未说完,鼻血一下子又流了出来。

哇,这个鼻子太不争气了!

“路过?”云无渊平静的目光从我鼻子下面一扫而过,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似乎再也不屑与我多说,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不用照镜子我都知道,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猥琐,但这家伙的态度是不是太恶劣了?怎么说我们也是同门啊!

我擦了擦鼻血,推开门追了进去,一边走一边说:“真君,你听我解释啊,我是看到有个黑衣人潜入我们缥缈阁,怕他对你不利,才一路追踪过来的。”

云无渊转回身走到我面前,淡淡地看着我道:“说完了吗?”

我一愣:“说完了。”

“慢走,不送。”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说出来连我自己都觉得丢人,在这个良辰美景微风拂面的月色里,我被云无渊一把揪着,丢出了流云宫,而且还是从窗户丢出去的。

那感觉只有一个字——疼!

“完了完了完了,我的胳膊肯定脱臼了。”我晃了晃已经麻木的手,又动了动酸痛的腿,心里一万个不服气。

明明是他跟外人勾结,背后说我坏话,却还反过来对我施暴,太过分了!以为长得帅就可以随便动手了?

我又奔回去,怒发冲冠的就要去找云无渊算账,由于心里燃着一团火,所以我几乎是粗暴地一脚踹开了他的宫门。他还没有睡,看到我去而复返,讶异地动了一下眉头。

我先发制人,一瘸一拐地冲到床边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云无渊,你个浑蛋!你懂不懂得怜香惜玉?不就是看了你的背嘛,又没把你怎么着,至于下手这么凶狠,大不了让你看回来就是了!”

话音刚落,云无渊不可思议地掠我一眼,嘴角缓缓一抽。

“你说,刚才那个黑衣公子是谁?你们是不是合计着怎么谋害我呢?我招你惹你了啊!还有那谁,我招他惹他了啊……”

我感觉越骂越有心得,正搜肠刮肚地想着词,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震响,一支利箭忽地穿透窗户从外面射了进来,我侧头看去,冷厉的箭尖对准的方向正是我的额心。

这是要一箭爆我脑袋啊!

可奈何利箭太快,夹着一股罡风直逼我的面部,威势之大根本让我措手不及。我吓得面色一白,想着这下肯定要英年早逝了,却见云无渊比它更快,白衣轻闪,抱着我迅速滚到了床上,几乎是同一时刻,他两指屈弹,一道剑气飞速朝外面射出,只听外面的树叶嗽嗽嗽猛烈响了几下,然后安静了下来。

而利箭则嗖的一声插入了后面的壁柱里。

从他的胸口抬起头,我心有余悸地吐出一大口气,这么近距离的挨着他,我才闻到他身上有股淡淡的冷香,而且胸前的肌肉特别紧实,我悄悄地摸了一下,滑嫩滑嫩的,不知道咬一口会怎么样?

这个念头才刚起,我就感觉到头顶射来了一道冷光,一抬眼就撞进了他深暗的凤眸里,那双眼睛洞若观火,让我的所有想法都无所遁形。

我连忙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一晚上摔了三回,这副小身板都快摔得散架了。

云无渊走到壁柱旁抽出利箭,仔细观察了一番,又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忽然极淡地勾起唇角:“半夜偷窥好玩吗?”

我脱口而出:“好玩啊,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到了。”

云无渊的脸瞬间黑了。

他摩挲着手中的箭羽,眼眸逐渐转深:“你可知射箭的人是谁?”

“我怎么知道谁要杀你。”我甩他一个白眼儿,“平常少做些亏心事,就不会有人半夜三更的还惦记着来杀你了。”

云无渊低低笑了一下,然后凉凉的泼过来一桶冷水:“那人是来杀你的。”

来杀我的?我一噎,想想也对,方才那箭尖可是毫不留情地对准我的脑门儿,可是若要杀我,为什么会来流云宫?或者该说,那人怎么会知道我在流云宫?

“莫非是缥缈阁里的那个内应?”我惊呼一声。

云无渊目光清淡,慢慢瞥我一眼:“还不算笨。”

我脑海里忽然冒出御寻欢那张贱兮兮的脸,挽起袖子风风火火的我就往外冲:“这个兔崽子,我非打死他不可!”竟然在我背后放冷箭!

“你知道他是谁?”云无渊在身后问道。

我一怔,停住了脚步,回过头讪讪地笑了笑:“其实我也不确定。”被他这一问,我倒冷静下来了,如果是御寻欢,他要杀我绝对不会当着云无渊的面,可若不是他,又会是谁?

我摸了摸脖子,只觉得那里凉凉的,姬月栖的这颗脑袋这么多人惦记,光是想想就觉得好恐怖,以后睡觉我还能闭上眼睛吗?

一想到这,我心里顿时那个郁闷啊!

我又不是姬月栖,别人要结果我的小命简直分分钟的事啊,若是下次再遇上别人来放一把暗箭,那我的小命不就不保了?

我吞了一下口水,慢悠悠地把目光投向床边的云无渊,他收好了箭,此刻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真君,我们打个商量如何?”我献媚地凑了过去。

虽然还没摸清云无渊的底细,但就目前情势而言,云无渊在六界呼风唤雨,天下难逢敌手,所以我决定——死死抱住他这双强而有力的大腿!

他姿势不变,却略微挑了一下眉,我挨着他坐下,笑意盈盈地帮他顺了顺衣袖上的褶皱:“真君啊,你一定不愿意看到我死的对不对?今天晚上发生了这么凶险的一幕,实在太可怕了,我的心到现在还扑通扑通地跳呢。在缥缈阁里,我唯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

“尊主想说什么?”他不为所动地注视着我。

“我想说,从今天开始,我就搬到流云宫和你一起住了。”

“……”

“怎么了怎么了?真君不说话,是不是欢喜得疯了?”

云无渊一副看“白痴”的表情看着我,然后将我从他的床上提起来拖到门口,一掌推了出去,一字一顿决然地道:“我拒绝。”

“哎哎,真君别急啊,我还没说完呢。”眼看他要关门,我连忙抬起一脚插进去夹在中间,“真君心念苍生,不会见死不救吧?”

云无渊别了我一眼:“尊主一身修为,谁能杀得了你。”

“真君错了,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全天下就没几个不想要我死的,我修为再高也架不住那么多人啊,这次北海之战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吗?”我期期艾艾地望着他,咬着舌尖拼命挤出几滴眼泪,可怜吧唧地说道,“我知道真君一直不待见我,是因为我手段残忍,杀戮成性,这次重伤,我从阎王爷那里徘徊了一圈,终于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我抓着他的手真诚地看着他的眼睛:“真君,我决定从良了。”

云无渊绝美的脸上露出一副无法置信的错愕表情。

“只要真君肯助我,我一定带领众弟子改邪归正,从此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我发誓!”

我朝天举起三根手指,云无渊的脸上恢复了镇定,却仍是没有说话,我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号得惊天地泣鬼神:“缥缈阁现在内忧外患,真君不能撒手不管啊。真君若不答应,我今儿就在这里长跪不起了,真君若是看不惯就杀了我吧,如果我锦……我姬月栖注定要死,那我宁愿死在真君手里,真君杀了我吧!”

我闭上眼睛,昂起头,大有视死如归的气概:“动手吧!”

好半晌都没有动静。

我掀开眼皮朝他看去,云无渊目光幽幽,眼风里竟挑了一丝揶揄:“起来吧,你这样可一点都不像我认识的姬月栖。”

我心下一惊,不会被他看出什么来了吧?难道是我演过头了?姬月栖那么不可一世的大魔头,打死也不会像我这样怂包地抱住他的大腿吧?

我战战兢兢地看着他:“在真君眼里,姬月栖……也就是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云无渊不知想到了什么,居然轻轻一笑:“我认识的姬月栖,不会这么蠢,也不会这么无赖。”屋内烛火通明,他仙姿俊逸,容颜在火光下绝色倾城,嘴角那抹笑容虽淡,却足以叫人神魂颠倒。要知道一个不爱笑的人一旦笑起来,那效果真是致命的。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他这是在夸姬月栖吗?不会吧?

“大概……可能……也许伤到脑子了?”

他抬眸瞟我一眼,低低笑道:“也许吧。”

看着他的笑,我有些失神又沮丧地问:“真君是不是很讨厌现在的我?只要真君说哪里不好,我都改!”

“倒也没有以前那么讨厌。”云无渊擒着那抹若有若无的笑,眼底的神色颇有几分意味深长,他伸手将我拉起来,淡声道,“从现在开始,我会在一个月内帮你找出缥缈阁的细作,并杀了他,但你必须听我的,不可擅自做主。”

我一愣:“呃……真君这意思是答应了?”

云无渊云淡风轻地点头,我心里一喜,飞快地扑上去抱了他一下:“就知道真君舍不得我死。”

云无渊身子一僵,俊脸瞬间就黑了。

“真君既然答应了,那我可不可以也提出一点小小的要求?”我作势用手比了一下,真的是很小的一个要求。

“说。”

“如果真君一个月之内没有找出细作,那真君就做我的男朋友吧!”

他的脸更黑了。

“实在不行,我做真君的女朋友也可以的!”

黑成锅底了。

可能受不了我的无耻了,云无渊凤眸微掀,猛地扬起手掌,我吓得一跳,拔腿就往外跑,那速度之快,连我自己都觉得意外。

我和云无渊终于变成了一条船上的蚂蚱。

从那之后,缥缈阁的大小事物全部交给了他来处理,云无渊这人向来清高冷傲,从前对姬月栖几乎是爱答不理,现在我们私下达成协议后,他每一天基本上有大半时间都和我待在一起,这下,缥缈阁的众弟子都懵了。

还有些大胆的弟子竟然在私下传我和他的绯闻,御寻欢对此很是不爽,听见一次揍人一次,我挺同情他的,喜欢上这么个没有七情六欲的面瘫大仙,情路坎坷啊!

和云无渊相处的时日一长,我发现他这人几乎是无所不能,做事情滴水不漏,不仅雷厉风行,黑化起来还歹毒得很,幸好我没有和他成为敌人,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也正因为这样,我对他越发的依赖起来,也渐渐放松了对他的警惕,就连他让燕堂对外放出姬月栖还活着的消息时,我都没有反对。

倒是陌羽那个单纯的小妮子有些纠结:“尊主,要是让大家都知道您还活着,那岂不是很没有安全感啊?”

“何止没有安全感,简直太没有安全感了!”

“那尊主怎么不阻止?”

不用阻止,因为我知道云无渊是不会让我这么轻易就死的,他虽然淡泊人情,但他的心里始终装着天下苍生,我也是苍生中的一粒不是吗?

这个消息放出去不到一天,外面的世界就沸腾了,据说有很多人已经磨刀霍霍,扬言要再一次削掉我的脑袋,而更多的人则是怕我带着众弟子去大开杀戒,吓得不敢出门。

姬月栖这倒霉的人生,我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去形容了。

原本我并不知道云无渊这么做的用意,但现在我明白了,因为过不久就是蓬莱掌门的寿诞,他过生日,仙门中大大小小的门派肯定都会去,当初杀姬月栖时这老家伙可是占了大头的,他们必然会怀疑此事的真假,势必要一探究竟,那奸细很可能就此露出破绽。

这天阳光正好,云无渊准备带我去月光城给蓬莱掌门选礼物,临行前他又吩咐小凤去唤御寻欢,让他也一同前去。

没出一会儿,可爱的小凤就飞回来了,它扑腾着翅膀歇在窗棂上,大声叫道:“真君,御寻欢早就走了,他也去了月光城,他下面的狗腿子说他去为女魔头选礼物去了。”

不叫我女魔头会死吗?会死吗!

“是吗?”云无渊若有若无的瞥我一眼,起身道,“走吧。”

我随着他的脚步走了出去,小凤飞在我头顶,看着我的着装毫不客气地鄙视道:“女魔头,你穿成这样有什么用?就你这张脸,化成灰别人都认得!”

我可不可以一巴掌抡死它?

我必须收回它可爱的那句话,碍于姬月栖的名气,也为了我的小命,今天我特意“女扮男装”,为了让我看上去更像个爷们儿,陌羽还在我嘴上贴了两撇小胡子,我自己照过镜子,那模样简直帅裂苍穹。

这个臭鸟蛋,到底什么眼光!

“女魔头,你刚才是不是在心里偷偷骂我?”小凤怒瞪着一双鸟眼。

我摸了一下胡子,冷哼道:“不要用你那针孔大的心眼儿揣度我大海般的胸襟。”

“胸襟?你有胸襟这种东西吗?”小凤颤动着翅膀,笑得差点从空中掉下来,“呵呵,笑死我了!”

我瞪它一眼,趁云无渊不注意,伸手朝它的屁股狠狠地抽了一下,小凤气得后颈毛都快炸开了,羞愤地吼道:“女魔头,你臭不要脸,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对我耍流氓!”它一边骂着,一边凶狠地朝我扑过来。

我也不甘示弱,它扑来一次我揍它一巴掌,扑一次揍一次,然后我们俩就这样一路打出了缥缈殿,沿途的弟子看到我们,别说下巴,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

由于今天晚上还得赶回缥缈阁,是以云无渊决定全程御剑,终于又一次要出缥缈阁了,想想心里还有点小激动呢,可是一想到我不会御剑,这小激动立刻就化成了感伤和悲愤。

看着云雾缭绕的天空,我吓得杵在原地好半晌都挪不动,云无渊轻轻一挥衣袖,一道白光从空中忽闪,倏地一下就化作一柄超大的透明宝剑,他身影一淡,下一秒就立在了宝剑之上。

我崇拜地仰视他,一双眼睛都快迸出火星子来了,他回眸看我,淡淡地问道:“还不走?”

“真……真君,我……我大姨妈来了。”我必须为我的急中生智点一百个赞,这个理由简直太天经地义了。

可谁知真君大人似乎并不以为然,他惊讶地略略蹙起眉,那副样子完全是在告诉我——大姨妈来了跟御剑有关系吗?

“大姨妈来了就会流血,失血过多就会体虚,体虚就会没力气,没力气我就有点害怕会……掉下去,真君……”我尽量让我的眼神看上去无辜可怜,楚楚动人。

也许是因为我的演技太好,小凤听完趴到一边呕吐去了,云无渊凤眸一动,从云层中御剑而来,伸手揽住我的腰,我连忙厚脸皮地将他抱住,还朝后面的小凤挑衅地抛了个小媚眼儿,终于成功地把小凤气吐血了。

之前在月光城,我身负重伤,并没有好好逛过,此次穿梭在热闹非凡的街道,才切身感受到这座城的繁华,当真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我完全像一匹脱了缰的野马,什么都阻挡不住我乡巴佬进城的那种兴奋脚步。

云无渊带我去吃了很多美食,又在玉器店里为蓬莱掌门选了一个送子观音,我对此百思不得其解:“朽琛不是个老头子吗?你为啥还要送他一个送子观音,他看到这礼物会被你气得脑出血吧?”

听说朽琛没有儿子,此生就只有两个女儿,一把年纪了还收到这种礼物,不是刺激他吗!

“一般没什么事能把他气到脑出血,除了看到你。”云无渊话中有话。

我很识相地闭上了嘴巴,抬头朝四周环顾了一圈,目光定格在那些玉器的价格上,下意识地又张大了嘴,等云无渊去结账的时候,我还特意跑过去瞟了几眼,然后就傻眼了——

“云无渊,你真有钱!”我忍不住惊叹道。

云无渊看了看我,忽然扬起一丝意味不明的浅笑:“尊主若是喜欢,也可以选一个。”

“真的吗?”我睁大眼睛,他的意思是也要送我一个礼物?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恭敬不如从命?就冲他这么大方,我必须给面子啊,选!

我哧溜一下就扑进了玉器店,小凤在我身后骂骂咧咧的,我懒得理它,径直走到卖女儿家头面的那一块,让掌柜的给我取出一支非常漂亮的白玉簪,这白玉簪我方才就注意到了,高端大气上档次,非常适合我。

我正准备伸手去接,岂料另一只手比我更快,唰一下就夺了过去,我扭头一看,是个头发长长,格外漂亮的小姑娘,她一身黄裙,穿得那叫一个贵气逼人,浑身上下都透着青春骄纵的气息,她抓着白玉簪娇横地道:“这簪子是我先看中的,你一个大老爷们儿买什么姑娘头面,看你这白白净净的,一副小白脸的样子,该不会是个变态吧?”

你才变态,你全家都变态!

我心头火起,面上却努力维持着平静:“姑且不论我买给谁,这簪子分明是我先看中的,姑娘这样强抢豪夺,未免过于失礼了吧?”

“我强抢豪夺?”小姑娘跟我杠上了,她难以置信地指住自己的鼻子,又用好看的水晶指甲戳着我的心窝子,盛气凌人地道,“我就强抢豪夺怎么了!你算哪根葱?敢在这里跟我抢东西?”

气焰还挺嚣张!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她又戳了我一下。

我怒了:“我管你是谁?再不将东西还我,休怪我不客气!”

“哈,还敢给我来横的?看我不打得你满地找牙!”小姑娘的脾气也不是盖的,握着簪子就冲了过来,一拳直奔我的眼珠子,我身子一侧,迅速朝旁边避开。

她速度挺快,一招不成,又改换腿踢,一脚朝我跨下踹来,我黑着脸将她踢开,在我们俩打斗期间,掌柜的在一旁心急如焚地盯着他的宝贝,而小凤则一边扑腾一边给小姑娘加油。

起先我还是有些心虚的,毕竟我对自己这三脚猫的功夫没有什么太大的信心,岂料那小妮子却比三脚猫还不如,竟然三两下就被我给揍趴下了。

云无渊走进门刚好看到了这一幕,冷着脸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朝小凤努了努嘴:“小凤,你说。”

小凤捂着眼睛,在柜台上面蹦蹦跳跳的:“她抢人家东西,还打人!”它用翅膀指着我,是的,它指着我!

这小犊子,等着!看我回去不扒了它的皮!

“你好大的胆子!我乃蓬莱仙岛的大小姐御嘟嘟,你竟然敢打我!我一定让我爹把你剁得稀巴烂!”那姑娘摸着屁股呼天抢地大叫着,愤愤不平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哎呀,真是冤家路窄!

我实在没想到她竟然就是朽琛的千金,不过嘟嘟这名字很像小狗小猫啊?朽琛真会取名字,简直没文化到棒棒哒!

“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人敢打我!”御嘟嘟在看到云无渊后,两眼放光,痴迷了好一阵,然后就泪流满面地开始向他控诉我的罪行,完了之后又怒发冲冠地瞪着我问道,“你是谁?有种报上姓名!”

还是别了吧,我怕我报上姓名会把你吓死。

我正思策着随便弄个名字忽悠她一下,却听得云无渊轻淡的嗓音答道:“原来是蓬莱大小姐,大小姐既喜欢这根玉簪,便让给你买吧,我们再去别处看看。”

御嘟嘟立刻停止了流泪,红着脸问:“公子人真好,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打住,还想染指我的心上人?我立刻朝她射去一记眼刀,所幸云无渊这人从来不为美色所动,连半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她,转身就朝外走去。

我忙吭哧吭哧跟了上去:“云无渊,你不是说要送我礼物的吗?你出尔反尔!”

“凭什么要送你,你不会自己买啊,里面的东西贵死了!那支破簪子要一万两啊!”小凤为主子打抱不平。

一万两?真贵!所以说它是为了钱,刚才才故意胳膊肘往外拐的?

我白了它一眼:“叛徒!”

小凤吹着口哨得意地扑腾了几下,云无渊见我们又呛上了,无奈地轻笑道:“你若真想要,回去后送你一支便是。”

“为什么要回去之后送?”

小凤笑得那叫一个欠揍:“因为现成的不要钱啊!”

我立刻鄙夷地瞪住他,瞧把你抠的……掉钱眼儿里了!

月光城最繁盛的中心有个十分奢华的地方叫锁艳楼,是个极负盛名的风月场所。听说御寻欢三天两头地就往那里跑,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钱,锁艳楼的消费可是贵到吃人不吐骨头的。

这次既然来了,我倒是很想去里面见识一下,说不定还能遇到御寻欢呢,但是云无渊却坚决反对:“姑娘家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没事儿,我今天是爷们儿!”我拍了拍裹住的胸部。

云无渊头也不抬:“不准。”

“真君一点都不好奇吗?”我循循善诱,“我们就去瞟一眼。”

“不行。”

说话间,我们已经走到了锁艳楼的下面,街道上人来人往,每个路过的人都会伸长脖子朝里面张望几眼。锁艳楼门口并没有什么花枝招展的人来招揽生意,只有两个魁梧大汉像门神一样的杵在那里站岗,即便这样,进去烧钱的人仍然络绎不绝。

小凤盯着二楼牌匾上那刺瞎眼睛的三个大字,很是鄙视:“一看这名字就忒俗气!”

“是吧,我也觉得,俗!”我点头道。

“那你还要进去?俗人!”

闭嘴!

既然不能进去,我们只好打道回府了,谁知才刚迈出几步,就听得小凤叽叽喳喳地叫起来:“御寻欢?女魔头你快看快看,他在里面!”

我一怔,顺着敞开的大门朝里面望去,果然从人群中见到一个熟悉的红影,他一身艳色锦袍,腰间束着金色玉带,上面挂系着两个小小的香囊,缀着长长的流苏,一眼望去,既贵气又妖媚。

他正对旁边的小二说些什么,然后红影一旋,撩起锦摆潇洒地上了楼。

“果然在里面,我倒要看看他搞些什么鬼。”我一下子来劲了,头发一甩就朝门口走去,走到一半想起来自己没有钱,只好回头看向云无渊,“真君,借我点钱吧?”

云无渊低眸看我一眼,脸上掠过一抹复杂之色,但也只是一瞬,再抬起头时那双狭长的眸底已没有了温度,他又成了高贵清冷、无情无欲的剑仙。

“尊主确定要进去?”

“嗯。”我肯定地点头。

云无渊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与我错身而过,步履从容地进入了锁艳楼,微风吹起他的衣摆,那白影翩然似仙。

锁艳楼里很安静,没有想象中的纸醉金迷和胭脂香粉,来来往往的客人皆是低声细语,言谈间规矩有礼,楼舍里的陈设也十分有品位,环境相当优雅。

“这地方……还不错嘛。”我暗自咂了咂嘴,一个风月场所做到这种格调,难怪生意好到不行,我再朝四周的小官瞧了瞧,啧啧啧,真够白白嫩嫩的,水灵!

云无渊冷冷地睇我一眼,我连忙收回乱瞟的眼神,朝上前招呼的小二道:“开一间上房,好酒好菜伺候着。”目光一瞥二楼包厢,我指着其中一间道,“我就要那间……的隔壁。”

小二抱歉地摇头:“公子,隔壁有人了。”

“我出双倍的价钱!”

小二答得爽快:“好,马上为公子准备。”说着,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公子请先买单。”

我怎么有种被坑了的感觉?

还好不是坑我的钱,我笑眯眯地望向云无渊,他黑着脸去买单了,弄完之后我们准备去二楼,小二又喊住了我:“公子,要人吗?”

我往旁边的小官扫了几眼,刚想说要,还没出口,就感觉一道冷光直射我的心口,我连忙摆手笑道:“呵呵呵……先吃饭,吃完了才有力气办事。”

小二露出一个猥琐的笑,点头表示了解,然后带我们进了二楼的雅间,他们的做事效率很快,没出半盏茶时间,好酒好菜就全部上来了,看得人十指大动。

我吃了几口,就听到隔壁传来一道女音:“姬月栖果真没有死?”

我一口菜没吞下去,卡住了,怎么到哪儿都有人这么关心我?况且锁艳楼里怎么会有女人?

“吃饭不要三心二意。”一盏茶推到我面前,云无渊低声训斥,顺带伸手在我背上轻轻拍了几下。

我端起茶水一饮而尽,这时隔壁又有了动静,“你那么关心她的死活,是因为云无渊吗?”

好样的,这道熟悉到不能更熟悉的声音,用屁股想都知道是谁,除了御寻欢,不作第二人选。我心下一凛,站起身就要冲到对面去,手腕却被云无渊一把拉住了。

“不要打草惊蛇,若要看,便在这里看。”他拉着我坐下,手掌在空中轻轻一拂,一道透明光圈就晕散在房内,隔壁的情况如同一幅画卷在我们面前展开。

那间房很大,御寻欢半倚在榻上,眉目间尽是慵懒,他前方的桌子前坐着一名白衣女子,那女子蒙着白色面纱,看不清具体容貌,但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睛却极是漂亮,流转间顾盼生辉,她的身后还站着五个青衣侍女,个个手握长剑,眉目冷俏,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

白衣女子目光一顿,眉梢间凝起一抹轻淡的怒意:“这个不用你管。”

“我才懒得管你的闲事,不过要提醒你一句,最好别去招惹云无渊,他那样的人,也就姬月栖没事能逗逗他。”御寻欢长指捏起一颗葡萄,姿态惬意地放进嘴里。

逗……云无渊?这个风流鬼,我跟他有仇吗?

我悄悄瞥一眼云无渊,他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小凤的脸色就更不好看了,活像要把我剥皮一样。

那厢的白衣女子听了这话更是气愤,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姬月栖那个贱人,凭什么能和他走那么近?迟早有一天我要杀了她!”

又一个要杀我的,但是姑娘咱能别骂人吗?我听着怎么这么刺耳呢!

我扭过头看着云无渊:“真君,你们认识?”

依照情况来看,白衣女子似乎是对云无渊有点意思,而且还和御寻欢关系匪浅,最重要的一点是她对姬月栖充满了仇恨,看他们熟稔的程度,应该不是第一次在这里会面,御寻欢私下密会这样的人,让我不得不重新怀疑起他的真实目的。

如果锁艳楼只是他与外人谋事的一个遮蔽场所,那么他这个人就有些太可怕了!

云无渊没有直接回答我,他轻轻抬手,空中的画面就消失不见了,我皱着眉又追问了一句:“真君,她是谁?”

“她们是蓬莱的人。”云无渊俊美的面上没有太多表情,仿佛对眼前的一切早就了然于心。

蓬莱的人?据我所知,蓬莱和冥山多年以来一直看缥缈阁不顺眼,姬月栖虽然很可恶,但蓬莱和冥山亦不是什么好人,他们干过的坏事也不少,和姬月栖纯属一路货色。

御寻欢竟然与蓬莱的人有一腿,他到底想干什么?

“真君,她不会是蓬莱的二小姐吧?”方才还在玉器店里遇到了御嘟嘟,二小姐出现在这里也不奇怪了,虽看不到她的容貌,但这盛气凌人的样子倒是如出一辙。

云无渊古怪地看了看我,淡淡回道:“好奇心已经满足了,尊主该回缥缈阁了。”

“可是……”

“没有可是。”

“但是她要杀我!”

云无渊的身影一怔,浅声道:“有我在,她不敢。”

“你分明是认识她的,为什么不愿意透露她的身份?”

“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云无渊,你在袒护她!你偏心!”

“……”

“云无渊,她不会是你的老相好吧?”

“……”

云无渊听到后面,脸色微变,眸底冷光乍现,我心里猛一咯噔,难道被我猜中了?

好你个云无渊,背地里居然还有一个这么漂亮的老相好!难怪姬月栖勾引你都不上当!我的情敌怎么这么多,命苦啊!

我转头看着云无渊,咬着下唇作凄苦状:“真君,我们说好要一起并肩作战的,你怎么能始乱终弃?”我手捂胸口,从屋中的铜镜里看到自己撕心裂肺的表情,我真是越来越佩服自己的演技了。

云无渊和小凤大概是被我精湛的演技给征服了,盯着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就这样捂着心口走了出去,刚下楼梯,小二领着一排小官凑到我跟前:“公子,您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我摇头,小二忧郁地皱眉:“一个都没有?”

我再摇头,小二很无奈:“您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我伸手朝云无渊一指:“他那样的!”

小二的表情裂了。

回到缥缈阁后,我向陌羽如此这般打听了一番,陌羽坚决否定老相好一说,并用她的人格担保云无渊洁身自好,几千年来一直孤家寡人,唯一与他有点苟且的也就是姬月栖那个无耻的家伙。

说真的,姬月栖虽然哪都不好,但眼光还是不错的,我喜欢。

当天晚上,云无渊独自一人来找我了,带着他承诺过的簪子。

那簪子非常精致,每个细节都巧夺天工,用上等的白玉制成,白玉上雕着精美的兰花,用紫金砂滚着兰花边,通体泛着流光,分分钟秒杀被御嘟嘟抢去的那个。

我笑得都快合不拢嘴了:“真君,这个太好看了,适合我!”

云无渊轻轻一笑,凤眸里像落了漫天星斗,璀璨得让人叹为观止。我抬头望去,月光淡如水,他长发如墨,白衣胜雪,在夜色中随风轻扬,那模样几近美绝,尤其是衣襟和袖口的紫色兰花,与我手中的簪子相得益彰,简直就是绝配。

情侣搭配啊!

我笑得都快精神分裂了,对着他的侧脸傻乐了老半天,回过神后从腰上迅速扯下一块玉佩递到他手中,云无渊垂眸瞧了瞧:“这是做什么?”

我笑嘻嘻地答道:“送你的定情信物。”

“定情信物?”他的脸一下子僵住了。

“对啊,你都送我定情信物了,我自然要回送你一个了,定情信物都是成双成对的,礼尚往来嘛。”

他的脸色又黑成了锅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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