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3x 中莫南高 12.10
手臂上的疼痛丝毫未减,黔就算合上双眼,也难以致眠。
房间内,只有折射而成的凄白月光,冷色调配上冷空气,寒上愈寒。
不过好在黔已经可以勉强思考了,望着陌生又有几分熟悉的天花板,闻着房间内散发的草木幽香,现在,应该已经安全地抵达了弦风牧师的住处了吧!
臂上被裹着紧紧的是纱布?啊,想起来了,刚才冬姐为自己取出了子弹,而且还交谈了一两句。
如果有止痛药的话,现在就能安稳入眠了。这回是真让莫琼坑惨了,不过他还欠我一个要求,以后我一定要赚回来!
此时,冬冉和绯诀也悄然进了房屋,生怕吵醒了黔,只是她们不知道,黔现在痛苦难忍,睡意全部被吹散了。
进了房间,冬冉则是搬了个椅子,准备坐在黔的旁边,想要更近距离地照料他。绯诀则是静悄悄地坐在了黔的床尾,注视着这个少年。冬冉和绯诀两人本就互不相识,现在如此近地对坐着,仿佛不经意间就会对视。
冬冉也忍不得这般的微妙气氛,毕竟夜还很长,便望了望绯诀,好奇问道:“听说,你是黔的朋友,你们俩是什么关系?我实在想不通你会和他有什么交集。”
绯诀听闻,微微吃惊道:“啊,我以前不认识他啊。”
这回又换冬冉惊讶了,神情也变得奇怪了起来,诧异地“啊”了一声,便继续小声问道:“那你认识莫琼吗?”
“对啊,就是他打电话让我在那家咖啡店等你们的。”绯诀谨慎答道。
冬冉“哦”了一声,就没再回话了,她得整理整理自己的思路了,暗自想到:
原来一开始,要接的只是莫琼的朋友吗?我还以为是黔的什么人呢?这回可给莫琼那小子害惨了,我回去一定不轻饶他,让他把整本圣义抄个十几遍二十遍。
然后,我要编个理由,就说圣义告诫世人,为人处世应当真诚待人,不得以擅自欺瞒,以图自身。
嗯!这个理由很充分!不过,他也不是故意的,毕竟这种事情谁又能预料到呢?算了,我还是就吓唬吓唬他吧。
纠结的想法在冬冉内心缠绕,眼神却温柔似水地聚焦在黔的脸上。
黔就在一旁合着眼,听着两人的对话,心想:这下暴露了,全怪莫琼自己耍小聪明,明明就快得到结果了,却还补上一句,让人抓到把柄,实在愚蠢。
琢磨间,黔倒在心里哈哈大笑起来,全然忘记自己胳膊上麻木的两处剧痛。
绯诀见冬冉不继续回话了,也只能低下头,时不时地又望了望受伤的少年。
他有一张光洁的脸,配上极其精致的五官,如果生来是女儿身,一定也是倾国倾城。
但由于刺骨的寒冷以及安神茶的功效,困意还是悄然袭来,全身的骨头都快酥麻,眼睛一睁一合间,绯诀垂下头,睡了过去。
冬冉一旁望见,则是轻蔑地嘀咕着:“就这点程度,还非要硬撑着过来。”
然后,她的目光又聚回到黔的脸上,心想:如果你真是我的弟弟就好了,好希望,在这个无聊世界的某个角落里,还有一个自己亲人存在啊。
想罢,冬冉确认了绯诀确实已经睡着,便伸出玉手,想要抚摸黔的脸庞。
刚接触到时,冬姐的玉手传来一股冰冷,竟害黔的装睡差点暴露,不过好在自己心理素质强大,将紧张感抑制了回去。就这样,冬姐冰冷的手与黔高烧般的脸均衡着温度。
而黔这边,因为脸一直与冬姐的手直接碰触,那股羞涩感还是难以避免的,幸好现在体温极高,不然突然涌上一抹绯红,就直接地暴露了。
可一直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啊!尽管说,冬姐的手凉凉的,此时,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也很舒适。
但黔的内心却是小鹿乱撞,说到底,冬姐也算不上是自己的亲人啊,被作出如此亲密的举动,自然会紧张万分啦!
冬冉则一直认为黔已经昏睡过去了,不会有什么察觉,才能做出这样的举动!
若是放在平时,就是再借她十张脸,她也不敢啊,这要是传出去,别人不得说她吃嫩草嘛!但不知不觉间,好像手间的触感已经没办法满足冬冉了,她甚至想要紧紧地抱住眼前的这个少年。
可是,黔现在重伤在身,根本经不起任何拥抱,哪怕是那种极其柔软的。
于是,冬冉渐渐地将手从他的脸上拿开了。
黔内心也松了口气,渐渐地放松了下来,如果对方的手再继续停留在自己的脸上,他估计会愈发高烧。
只是下一瞬,他有些恍惚,眼珠透过眼睑,感受到上方突然被一个黑影挡住了月光,接着下一秒,右脸颊一阵湿润。
黔咽了口吐沫,虽说以前没经历过,不过,这种感觉也太明显了!
只有一种可能,是冬姐亲了自己的脸,嘴唇那柔软的触感,立即刺激到自己的全身的感官细胞,然后一个激灵,猛地睁开双眼,眼珠往右偏移,看着近在咫尺的冬姐。
温柔的月光下,闭着双眼,用左手将秀发轻轻捋起的冬姐,美极了!比树影间婆娑的月色还美。
现在,黔,甚至想不顾身体的剧痛,与冬姐拥抱在一起,可,想了想,终究还是差了点什么。
冬姐也灵敏地感受到黔灼热的目光,立刻睁开眼睛,两人对视瞬间,弓着的身躯迅速地挺立起来,尴尬极了。
黔的眼睛,银灰色的,很像天上的月亮,也像月亮一般,瞳孔的一圈闪烁着光芒,异常迷人。
就算聪明如黔,也不知道如何缓解这种尴尬气氛,心想:如果换做莫琼,估计早就一大堆花言巧语,糊弄过去了。
周围寂静非常,只有绯诀平稳均匀的呼吸声,以及窗外昆虫鸟兽享受自然的声音。
黔,本身就不是一个很会说话的人,他望着不敢与自己对视的冬姐,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说道:“冬姐,我现在已经好多了。”又接着将头转向窗外道,“今晚,很好的月色。”
冬姐“嗯”了一声,随之,也将头望向窗外,今晚的月亮确实过分的妖娆,或许是自己长居于圣戗宇中,少有能看到月亮的机会吧。
稍微呼出一口气,冬冉想要刚才的尴尬感尽数吐出,可下一个呼吸前,两人近距离对视的画面又浮现在脑海,怕是这一辈子都要刻骨铭心了。
黔也怕以后不好与冬姐相处,便只能挑破了道:“刚才......”
“刚才什么都没!”冬姐感觉黔要说出来了,立刻制止了他。
这下,黔也难办了,男女之间总是有太多隐晦,有些话讲白了,就会免去很多麻烦。
但是,事实通常是,双方偏偏要泥足深陷,铭记于心,最后都得不到善果。
黔想起来,莫琼之前就和自己说过,冬姐好像对自己也有点那个意思,当时,他不以为然,可现在,他不得不信了,因为刚才的浅吻,他想不到任何更好的解释了。
如果此时黔灵魂出窍,那他么应该会想触摸,又收回手,接着,因为不甘,想要再次伸出手。
后来,黔还是觉得说出来比较好,便用力地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冬姐,刚才,多谢款待了!”
就在冬姐以为一切亲手构建的美好都要结束,紧闭着双眼不敢继续听下去时,黔的这个回答出乎意料之外。
诶?“多谢款待”是什么意思,怎么听得不明不白的,但是又不好意思问。
黔很快也透过清澈的月光看见冬姐眉间的疑惑,便补充道:“多亏了冬姐把我叫醒,我才能看到这么美的景色。”
只有黔自己知道,他这里所说的景色双关了,第一是竹窗外夜空洒下的月光,第二则是近在咫尺、冬姐脸上的那抹无暇温柔。
冬姐也很快领悟,并说道:“嗯!今晚月色确实极美。”
两人就这样心照不宣地看着窗外,享受着久违的月光,明天回去之后,又不知何时能看到月亮了。
屋子里静悄悄地,只是此刻,冬姐还不知晓,她望见的与黔看到的并非同一轮明月。
过不多久,冬冉也睡着了,趴在黔的枕头旁。
黔也因为感受到左侧的枕头向下陷去,便扭回头,正巧看到冬姐头静谧地枕在自己耳旁,耳朵里充斥着冬姐安详入眠时的呼吸声。
就冥冥之中,有那么一种感觉,以后,冬姐也可以如此时这般,陪伴在自己身边。
因为慢慢地熟悉了胳膊的疼痛感,所以,痛苦没有之前来得那么强烈了,黔还在想刚才与冬姐对视的瞬间,他好像对冬姐也有了那种感觉。
可是,冬姐又比自己大了十多岁,这终究是不合适的,要尽早断了这种想法!
说来,这也是黔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了这种特殊感觉,很不真切,甚至不确定,这是否就是所谓的男女之情?
虽然看了很多书,但书上从不会写怎样才算是喜欢一个异性。
因为,情这东西,从出生以来,就没有根源,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或许,我们不该刻意地将情进行分类,爱情也好,友情也好,亲情也好,这些被称之为情的东西,从一开始就应该是一个不可划分的整体。
但是,骨子里的那份理智又冒出来告诫着黔:“你不需要任何感情,从始至终,你就是被真理所驱使的事物,你只要知道何为正确,何为错误就行了。而其他的一切,一定会在未来的某日,或者,现在,成为你莫大的阻碍!”
可隐隐约约还有另外一个声音响起:“不论是客观的理,还是主观的情,它们都是你生命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缺少任何一个,你都没办法获得你真正想要的。”
黔不由地自言自语起来:“我想要的?”
无人应答,只有几丝冷风穿过竹窗的缝隙吹了进来,像是回应着什么。
此刻,黔心乱如麻:冥冥中,那个声音里提到的“我想要的”,可我究竟想要什么呢?只是希望可以快速地除去身体的顽疾吗?可是,这与情理又有什么关系?难道我的潜意识里还想要其他的吗?我现在什么也不知道,越来越看不懂自己了。
就这样,黔睁着双眼,望向天花板,过了十几秒便已习惯了这种黑暗,甚至屋顶的一些细纹,都清晰可见了。
又过了会儿,许是些微疲倦了,仿佛肉体与精神分离般,黔合上双眼,肉体睡去,精神则畅游在大千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