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阿娘…啊!”
鲜血淋漓的一幕出现在眼前,让步楚从睡梦中惊坐起来,许久不能平缓。
不知几次梦到这样的场景,步楚心里更多的是后怕,往后再无倦意,不知从哪摸了件披肩,悄悄从军中营帐走了出去,没有惊动守卫的士兵。
此时她正在大靖振威军的临时大营,是大靖朝派来护送和亲队伍的。
连续几晚都没睡好,步楚揉了揉发胀的双眼,在营外走了几圈,腿上一阵酸痛,是原先坠马留下的旧疾。
她走到墙根坐下,望着头顶上浓的化不开的夜幕,叹了口气,揉揉腿。
突然,步楚耳朵动了动,听到脚步声靠拢过来,应当是巡夜的士兵,她站起身来,快速的向寝处溜去。
还没走两步,脖子上感到冰冷的触感,她动作僵住,咽了口唾沫。
一把利刃横在她脖子上,步楚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你是什么人?”
声音很清朗,但冷得不像话,就如这秋日萧瑟的风。
步楚慢吞吞的转过身。
看着眼前的身影,她有些说不出来的熟悉,奈何他背着光,半张脸埋在阴影里,很是模糊。
那人惊了一下,将手中的剑收回剑鞘,低下头,单膝跪地。
“公主,恕末将无礼。”
那人仍然低着头。
“抬起头,看着我。”
步楚此时才看到他的样貌,他的皮肤不算白皙,一双哀愁的耀眼黑眸,表情如若寒星。直挺的鼻梁,静默冷峻如冰,一身银色盔甲更衬的整个人气度不凡。
这张足以让万千女儿家心动的俊脸,却让步楚此生都无法原谅。
步楚看到这张脸,又惊又怒,眼睛瞪大,握紧双拳,声音有些颤抖。
“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有些困惑。
“在下……陆文川。”
话音未落,一道清脆的掌掴声响起。
当事人很懵。
那一掌力气极大,他半张脸已经红了。
陆文川转过头,不解的望着步楚,自己明明刚才跟这个小公主说第一句话,她的举动为何像是有了深仇大恨一样。
只怕又是个娇纵无礼的跋扈公主,跟自己那个表妹一样,想到这,陆文川就头疼。
步楚拉住陆文川领子将他从地上拽起来。
“你说,我阿爹阿娘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为何要下此狠手害了他们!”
陆文川皱起了眉头,这怕是个得了失心疯的公主,若是自己杀了回鹘国王,那还真是大功一件了。
“公主莫要胡言,在下惶恐。”
“我要杀了你!”
步楚从衣服里摸出一柄防身用的匕首,朝陆文川直直砍下去。
陆文川闪身躲避,反手将步楚的胳膊扣在墙壁上,夺下匕首,让她动弹不得。
“噤声。”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步楚也沉默下来
“什么人!”
“是我。”
陆文川从墙后面慢慢转过身来。
“将……将军。”
“还在这呆着干什么,还不快滚!”
那士兵点了点头,连滚带爬的跑了。
步楚靠在墙壁上喘息着,带着森意目光却一直落在陆文川,没有离开过。
“公主今日怕是杀不了末将了,若是不服气,可以重振旗鼓,改日再来。”
“你……你不得好死!”
步楚气的咬牙切齿,若不是他,阿爹阿娘怎会与自己天人永隔?
“公主真会开玩笑,我们这样战场上拼杀的,哪一个得了好死?”
陆文川突然想逗逗她,这个奇怪的女子。
“天色已晚,不宜久留,公主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若是叫人瞅见了,怕是要以为末将与公主私通,到时末将可受不起那刑罚。”
陆文川转身离开,只留下步楚在风中凌乱。
步楚呆呆的走回寝处,坐在床上,半天也想不出一句话来。
突然有一滴液体滴到她手背上,步楚摸摸脸颊,发现自己竟流泪了。
那晚,看到阿爹阿娘倒在地上,她也曾想过一了百了,可,若自己死了,就无法完成和亲,到时候死的可不止阿爹阿娘了。
她至少还有哥哥,只要回鹘国还在,她就不能放下自己的使命。
步楚烦躁的钻进被窝里,在床上打滚。
对,还有刚才见到的陆文川,步楚亲眼看见他拿着剑……可他刚才的表情为什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奇怪的人,诡异的事。
不知不觉她竟睡着了,睡得比从前安稳许多,她还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个人牵着她的手,好似要飞往虚幻的国度……
第二日继续赶路,第三日,第四日,步楚都没有再见过那个人,只是从侍卫的口中听到他的名字。
哈,还挺神秘。
步楚在心中冷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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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已经进入大靖国境,马上就要到京城里了,这一路上,侍女阿青一直在她耳边叨叨,说自己有多想看到大靖京城的繁荣,步楚也只是一笑而过。
只有她一个人在想家。
阿青看自家公主不开心,也没再说下去,只是她奇怪极了,平常那么开朗有趣的公主,这段日子很是沉闷,做下人的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从心底里替步楚着急。
京城比自己想象的更繁华,和亲队伍进城后,城里虽下了禁令,但通过街道两旁的店铺数量,风格多样就可见一斑。
步楚第二次看到了陆文川,虽说是背影,但步楚一眼就认了出来,他在马车前,骑着高头大马,披风向后翻飞着,更显气度不凡,连旁边的小侍女都看得脸颊绯红,两眼放光。
以后一定要把他的皮给扒下来,步楚这么想着。
之后听下人说,陆将军快一步进宫面圣去了,步楚后来也没再路上见过他。
大靖的宫殿风格与回鹘很不一样,步楚也不由的有一丝新鲜感,宫中派来女官迎接,将步楚引入一处小别院。
只见其中佳木葱郁,奇花闪灼,一股清流,从花木当中曲折泻与石隙之下,再进数步,渐向北边,平坦宽阔,两边飞楼插空,雕梁画栋,皆隐于山坳树杪之间,俯而视之,则清溪泻雪,白石为栏,环抱池沿,石桥三港,兽面衔吐,别有一番风采。
又有一位女官从正门进来,脚步匆匆的,像是很急,面上却不显,依旧露着可人的微笑。
“公主,圣上要见您,劳您大驾,移步御书房。”
步楚自然也没有推脱的理由,就跟着她的脚步走出小院。
“公主可要记好了路,看看这四周的风景,以后您可得常来这呢。”
“如何称呼您呢?”
“公主,您不必对奴婢有礼貌,属实不敢当,叫我琼娘便好。”
“那,琼娘,你知不知道我要嫁给哪位皇子呢?”
女官引路的背影顿了顿,旋即又转头笑道。
“奴婢也并不知,如此大事,奴婢若真要窃听到,那是要诛九族的罪过。”
“哦,那我进宫的时候,碰巧听到两位宫女说什么,大靖朝已经没有皇子了,是真的吗?”
步楚确实听到了这话,刚刚就一直奇怪,琼娘瞪大了双眼,强忍住内心的波涛汹涌。
“公主别听那些小贱蹄子胡说,啊,已经到地儿了,带我进去通传一声,还请公主在此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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