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君护送拱月到了城外七里处的酒楼,肥头大耳的掌柜喜气洋洋地连忙恭敬招待,倒像特意等了很久似的。
“仙家,您回来了。我们把这二楼翻盖了下,以后我们酒楼就是一楼待客,二楼是您两位单独的客房。不过现在恐怕不能现住,还没装饰好,到晚饭后定能让两位入住。”,胖掌柜赔笑道。
青君觉得奇怪,与拱月对视一眼,拱月会意道:久闻这巴蜀城外独一份的七里酒楼,从来不留人住宿,掌柜和小二,厨子三人都同睡在厨房,今天怎么大加翻盖,竟为我二人开先例吗?
看着拱月言语间散发着毫不掩饰地怒气,掌柜笑得更谦卑,腰躬的更厉害,赔笑道:仙家,您不知道,这事呢,说来也奇,我们这酒楼是我爷爷传下来的,我们三代经营了也有百年,也不知道这里是位置特殊,还是怎么,总之奇怪极了,从巴蜀城到楼外楼就我们一家酒楼能办起来。
为了不与仙家魔怪打交道太深,我爷爷当年弥留之际就留下了个铁打规矩,酒楼只能卖酒菜茶水,万万不可留人夜宿。戌时前必须遣走客人。
这规矩我父亲和我守了几十年,奉为圭臬,但昨晚却险些被仙家们给破了。
讲毕,胖掌柜悄悄看了看青君一眼,见青君面色如常又接着道:但这不碍事,因为昨个我爷爷告诉我,要把二楼整修成客房,来盛情招待最美丽的先生。
“你爷爷不是死了吗?怎么还魂了?”青君问道。
胖掌柜恭敬道:自然不是还魂那等秘术,具体怎样,还请先生到厨房吧。
青君思绪万千,隐约感觉有些怪异,但抓不住头绪,只能跟着胖掌柜去厨房一探究竟。
那拱月没有了法力,精神倒是很好,听说怪事,兴奋异常,也不管什么危险悚事,只一步当先,窜进厨房。
胖掌柜在后引着青君,毕恭毕敬道:仙家,还望您能做好准备,比如束紧发髻,注意调节气息吐纳,也是好的。
青君不解,正待发问,忽然一声尖叫响起,青君撇了一眼目光奇怪的掌柜,急奔入厨房。
还未进屋,青君一眼看到了瘫坐在地的仙君拱月,拱月现在哪里还有一丝仙家修养,面露惧色,眼内混浊,竟然发髻都散乱不堪,狼狈至极。
青君见拱月并无大碍,只是不断作呕,倒是像惊吓过度的情景。正心里纳闷,仔细想想拱月毕竟年轻,虽然身为武神但飞升不久,妖魔鬼怪大概也没见过多少,被什么怪物吓到如此,也似乎情有可原,但自己则不同,青君陌神天字二号人物,也算见过大世面倒不至于也不能显得惊悚落魄,于是,于是青君抬起了头。
当看清眼前这一幕时,青君呆滞了,这是,这是个什么东西?只见厨房墙壁上挂了一幅令神佛都惊恐令鬼怪都惭愧的人像?这是人像?画个骷髅也比这好看的多吧。
这丑死的人像倒也笔画简单,甚至只看上一眼都能揣测道作者的绘画步骤,青君暗想,那作者定是用他那引以为傲的猪脑,天马行空构思一番,待到胸有成竹时,大猪蹄子手轻挥,一气呵成了这惨无人道的惊天画作。青君甚至能想到这手笔细细分来,定是:画圆作头,一撇一捺两臂得现,又是两竖笔双腿降世,躯干画好,然后把什么腮红胭脂打上,不知又用了什么秘法,鲜红的嘴唇竟吐出了舌头,最最恶心的是见青君望他,竟把那不知什么画成的红眼睛眨了眨,似乎在勾引调情。
青君若不是顾着自己仙家体面和所剩不多的理智,定要上去撕毁了这一番常规,画风清奇的逆天人像,这画,伤眼毁脑恶心人啊,青君暗暗叫苦,自己的品鉴趣味恐怕尽毁此画了,真是太丑了,为了忍住自己翻滚的胃浪,青君慢慢移开了眼,心中默念:端庄自若,飘飘美然,仙家体面,莫能失焉。
莫能失焉,青君正吐息纳气冷静之时,忽然看清灶台旁烧火之人,不禁干咳几声,胃里翻滚,头脑昏沉,要不是腰间的若白觉察到自己的异常,死死地箍紧自己,青君想自己恐怕与如拱月一般倒地作呕了吧。
倒不是青君见惯了窈窕仙子眼里容不了丑陋之人,但这厨子竟然又丑到了一定境界,青君敢打赌,自己哪怕去鬼窟魔窖也寻不出如此丑陋生物。
这厨子赤发红衣,倒比那十恶不赦的深渊厉鬼还要可怖,脸上打着浓厚出奇的粉妆,皱纹满面竟发觉不到其眼睛口鼻,就像无脸的怪物,细看,则见其佝偻着背,仿佛背上挤出了个头来,凸起处隔着衣服竟也显出几个疙瘩,最下端的疙瘩竟起起伏伏,若吐纳呼吸一般,青君诧异,倒觉得那才是其真正的脸。
待到青君看仔细了,也不觉得惧怕恶心了,只是隐隐觉察到红衣厨子背上的疙瘩在盯着自己,甚至可能在盯着自己笑。
显然这里的一切太过诡异,胖掌柜不知何时也来到厨房,一脸慌张地扶起拱月,讪讪道:惊扰仙家了,实在抱歉。那画是我爷爷传下来的,据说也有百年历史了,仙家不曾见过自然感觉不适,其实单此画作可是这镇楼之宝,方圆鬼怪都是这画给驱跑的。
青君心里惊奇又细瞟了一眼画,只见那画中人仿佛感受到了青君的注视,狰狞的面目下竟透露着温顺的喜悦。见那画中人伸出舌头转了转,一脸讨好相,青君连忙低下了头。
胖掌柜在一旁道:仙家,这画中人据我爷爷说,画的是一个天界顶了不起的人物,他对我们一家有恩,是我们全家的守护神。我们家族历经百年沧桑,同样也是为了护着这副画,为它寻一个有缘人。
说着,胖掌柜从怀里拿出一块乌铜色的阵符,道:昨天我爷爷留下的阵符忽然闪动不停,按照爷爷的嘱托,“乌铜符动,有缘人现。天命为此,誓死护之。”,请您收着吧。
青君接下阵符,果然乌铜符振动更急,好像极为兴奋。青君注视着手里的乌铜符,见上空有一个小洞,似乎少了什么东西,青君便问:上面好像少了什么吧。
胖掌柜不敢隐瞒,竟然一改油滑,正色道:爷爷说过,倘若有缘人问起,就道,一切的答案都在楼外楼。
青君不禁兴趣盎然,楼外楼,又是楼外楼。
缓过劲的拱月,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屋外,虽然一个劲地不肯瞧屋里,但也仔仔细细地听到了楼外楼这三个字,迫切道:青君,恐怕这掌柜故意说谎,引我们去楼外楼,很明显这掌柜和那楼外楼里的东西有什么阴谋。
察觉到青君盯着自己的目光,拱月仿佛挨了批评,垂头丧气地登上了二楼,一个劲喝酒,倒不理事了。
青君回过头,紧盯着胖掌柜,道:那老仆什么来历。
胖掌柜忙道:这老仆虽然丑陋无比,但是却可怜的很,他又聋又哑,被我爷爷收留后,就一直在这里帮厨,干些杂活。绝对不是什么怪物,您不要介意。
青君看了看烧火的老仆,那老仆倒真像与世隔离的样子,丝毫没受两人谈话的影响,就在那里填些柴火,或者盯着灶火一动不动。
青君却感受到他背上的疙瘩在打量着自己。可怕。
这酒楼的奇怪事,引起了青君的警觉和好奇,青君不敢冒然把拱月一人放在这里,便和拱月商议,暂且住此一天,以不变应万变,探探这酒楼的虚实。
夜间,青君住进了自己的房间,正欲打坐修炼,忽然又感觉到一阵花香,自己反应不过,又是感到眩晕,自己竟又浑身脱了力,慢慢睡着了。
“哥哥,哥哥醒醒。”一个充满诱惑的男声响起。
青君模糊间,感到一个人抱起了自己,很亲切的感觉,使浑身无力的青君丝毫不想动弹,只是随他摆弄。
就这样,青君也不知道,自己会被那人抱到了哪里,只感觉那人的胸膛好暖和,用头贴着那结实的隆起,好舒服啊。
顾不上自己的青君陌神形象,青君使劲在那人怀里蹭个不停。那男子紧紧抱着青君,一袭红衣,快速下楼奔去。
小楼四周一片寂寥,唯有厨房里,横躺在灶窝里的丑陋老仆翻了翻身子,背上的疙瘩凸起得愈来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