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澜国之北第一大城,听风城中,一座十多层高的古色古香又显富丽堂皇之楼,位于城中央偏北一点的位置。气势磅礴,只堪堪比位于城中央的城主府低上半尺,也就仅是出于对城主主权的一点点尊严保留,可它的豪华程度却远胜于后者。
此楼前三层并作一层,形成了空旷大气的大厅,中间镂空,围绕着一圈圈风格迥异的雅阁。大多是客房,少数是用来听戏吃饭的包间。阁内长桥卧波,复道行空。玉石,金丝银线用作装饰随处可见。玉帛红绸处处张结,好一派奢华的布置。
来往客人胡不是衣冠整齐,气质不凡,楼内女子皆轻施粉黛,似水动人。每一位皆是百里挑一,甚至千里挑一的佳人。可别误会,这里并不是什么风花雪月之地。只懂得利用美貌和身体来讨好男人以获得赏钱的风尘女子是万万到不了这里的,此乃听风城最后的酒楼,兼最高级的聚会场所,听风轩。
能进入这里的五一不是大人物,可谓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所以能进入这里这的的确确算得上一件值得炫耀的事,可无论是武艺平步江湖,德行记载史册,资产富可敌国......都不敢在此地有半点造次。要问原因?那是因为这座听风轩的主任,传说中站在沧澜国金字塔之巅的人物,莫氏莫问天!
此人在莫氏排第二,乃一代真正的传奇人物,他在沧澜国各地拥有五座类似的酒楼,坐拥东西南北中五大方位,听风楼只是其北之一。莫问天最后一次现世还是在四年前,那年沧澜第十一皇子苍肃在皇城听仙楼玩乐时看中了一位女子,仗着皇子身份硬是想霸王硬上弓,当即被听仙楼的护卫挡了下来,没能如愿。可就算如此,当天傍晚天上忽降一道刀光,竟然直接将皇宫劈成东西两半,虽一人未伤,可皇上次日就当众斩首十一皇子。且依旧惶惶不可终日,一月之久。如此谁还敢找不自在?
今日之听风楼可谓人声鼎沸。城里但凡有点脸面的人都是到齐了,这万人空巷的场景显然表现出了这听风城必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
在大厅中央。有一座十米见方高有九尺的高台。台上有两人。一人抚扇站姿,谈笑风生。一人放抱琴膝上,闭眸而奏。
那说书人模样的,身着黄袍一身,发髻高高挽起,露出一张清秀人畜无害的脸。他面若春风,右手持扇,单手张开扇子。自顾自装模作样地扇了几下,清了清嗓子。朗声开口道:“华灯初上,旧城易主,先城主乃勾结外敌之贼,不足道也。如今这听风城主乃是帝都派来的的大人物苍万壑,苍大人!”
在那么多大人物面前侃侃而谈。这镇定显然不是装的。而且在今天这样的大场面,偏偏叫他来主持,足可见他的身份并不一般。
琴音袅袅绕梁不绝。弹琴之少年,十指微动。应和着黄衣少年的开场白。
“鄙人黄善,说书人一个。有信厚颜受邀到这里担任主持这一小小的角色。”黄善低眉自白,自愿低人一等。可这听风城中谁人不知他可不仅仅是一个说书人那么简单,它还是听风城三大势力之一,荒风帮的帮主。
“啪!”他一合纸扇。“虽说今儿的是小子做主持,但我却万万不敢忘了咱说书一行的老规矩。”
“传说不知多少年前,在天外有一场诸神之战,一神帝名曰千衍独战众神,在这场旷古绝今的大战中,一道剑气源自千衍无意波及了一颗星球,削下了一块大陆,在宇宙中漂浮不知多少年后撞击在了另一个星球的海洋上,这就是我们所在的大陆,吾辈称其为五国大陆,传说中千衍神帝曾途径此星,留下一语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此语经无数代先辈钻研,也构成了当今仙道格局。”
黄善说的流畅不已,显然这番说辞他说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此时台下略微有点躁动,台下众宾客三五成群为在一起交头接耳讨论些什么。大致都是:这些话我们听了无数遍了,耳朵都生了茧,如今你这位却在这样的场合说这样无关主题的话,这些三岁小儿都耳熟能详的传说,未免有些不大合适吧。
黄善不仅看在眼里,而且听在耳里,他脚步往前稍稍一站,衣角微摆,换了个角度对着底下一众宾客:“想来这些陈俗旧事各位大人也都听腻了,那今儿的咱来讲讲不同寻常的。”
抚琴少年微微一怔,这黄善他可是相识很久了,名善外表也还算善,但骨子里却的的确确是一个善用诡计的阴险之人,虽说算不得小人,但却更谈不上大丈夫。今天这茬显然是那姓黄的早就准备好的说辞,以说书人为借口讲出一番众人听起来不胜其烦话,故意引起人们不满,又借人们嫌“陈俗旧事”而不满为理由,目的就是接下来他要说的话。这样一来,既不显得突兀,更让人觉得“这是我要求他讲的”这种假象,别人也会乐意去听。
抚琴之少年指尖虽在琴上跳动,但注意力却凝神在黄善身上。
“众所周知,沧澜国第一城临仙城的第一家族顾家于十八年前诞下一子,却从未为世人所知”
果不其然。
他这一开口,众人都来了兴致,临仙城顾家啊!名副其实的沧澜国明面上第一家族,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全国乃至整个五国大陆的人民关注。嫡系子弟的出世这一事不可谓不大,像这样的大家族,要是生出一个天才,那要么是武惊八方,要么是文名四海。真要是个废物的话,也能做一个“威名远扬”的纨绔,不管怎么样都不会是默默无闻,可偏偏是这件事,真的是半点风声都没有走漏,事出反常必有妖,于是即便相隔十八年,众人依然对这件事有着不浅的印象。
黄善话音刚落,却闻那本宁静的琴音忽的颤动了一下,虽然低微,但若有心人仔细察觉则一定会发现。
没错,少年的姓氏不是别的,正是顾。这个世界上姓顾的人千千万万。当然不是所有人都是临仙城第一家族顾家的人。他顾墨虽然年龄刚好十八,又姓顾,在听风城的名气也如日中天,但也没有人会把他和顾家那杳无音讯的嫡系子弟拿在一起作比较。
如果这时有人看向顾墨,就不难发现他修长略显单薄的身子正襟危坐,整个人紧绷着。黑的发亮的长发绕过双肩凌乱而不失优雅的披散,如刀刻的清秀脸颊七分刚毅,三分阴柔,狭长的双眼微微眯起,带着摄人心魂的黑芒。修长白皙的十指抚琴,比起刚才明显少了几分自然。
如果是第一眼看到他,第一眼绝对是浊世佳公子,没人会想到这位年龄仅仅十八的少年,却是沧澜国大城听风城黑白通吃的地头蛇之主三人其中的一人,狼帮顾狼主。顾狼主,别人都这么喊他。
黄善话音一顿,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往顾墨那里瞟了一眼。继续道:“想来大家也都清楚,小人黄善虽然没什么成就,但还是侥幸担任荒风帮帮主一职,虽然地位不高,但消息还是知道些的。”
他自顾自地说到,但就是不说要点,等的就是台下的一些庸人急不可耐。呵!庸人?在黄善眼里,他们勉强能称为可以推波助澜的工具。
他眼中真正的对手其实只有三个,别看他平时低眉顺眼,可实际上却是个十足骄傲的货色。其一是狼帮顾墨,其二是黑云商会会主云邵刀,这第三个就是现任城主,来自沧澜国苍脉皇室的苍万壑。
这四大势力掌管着偌大一个听风城,他们之间关系虽不是箭弩拔张,但也并不和睦,每一个势力都有独尊独揽的野心。如今旧城主犯下大错,新城主即位,如果能把狼帮的名声打压下去,再趁机和城主这样的官方势力结交成同盟关系,那么他荒风帮野心的实现就大有机会。
本来他黄善是抓不住什么把柄的,可偏偏就让他遇见了一本记录详细的小册,在他晚上准备入寝时发现的,就在他的床上。这样详细的记录清清楚楚的把顾墨十八年来每一天的生活记录下来,太逼真了,就算黄善生性多疑也不得不相信。
反正也没什么坏处,谣言传多了也就成真事了,就算是假的也可以让顾墨这位狼主饱受流言蜚语难受一阵子。
如果别人以为他是顾家那位十八年来无踪无际的嫡系后辈,那么他被抛弃的原因就会惹人猜疑,谁会相信一个底细都不明确的人呢,更别说在他手下做事了。
黄善是有耐心的,他看着底下的讨论越来越激烈,抓住巧妙的时机,纸扇一拍,声音响的出奇,明显动用了仙道修为。
全场安静,顾墨此时却放松了,与其说真正的放松,不如说心态调整了过来,这镇定倒也半假半真。毕竟这十八年来,他经历的可比谁都多,能成为听风城三大地头蛇之一,这种心性还是要有的。
“这位失散十八年的顾家嫡系,据我所知,乃是我们听风城的顾狼主,顾大人!”黄善不紧不慢地说道,但吐词却清晰非凡,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处心积虑。
“轰!”先是一阵意料之中的寂静,紧接着马上就炸开了锅。大家仿佛都忘了今天是来干什么的,为了迎接新城主大人啊!不应该大家一起假装其乐融融的吃个饭,该送礼的送礼,该讨好的讨好,怎么画风突变,难道我们走错片场了?
话是这么说,但众人依然眼神紧盯着顾墨不放,一个个望眼欲穿,终于一个书生摸样的人按耐不住了,起身问道:“顾狼主,您大人是不是该向我们解释下什么?”
有人开头,慢慢的好多人开始吵嚷起来。
“是啊,怎么会是您是顾家那位啊?一定有什么缘由说出来让我们听听吧。”
“顾狼主,今儿的是不是钱我们一个解释?”
那些本来就是狼帮的骨干也在场,此时也慌了神,不知所措。
“狼主,这是真的吗?”
“顾哥,快反驳啊,这不是真的对吗?”
一时间场面难以控制,几乎每个人都焦躁不堪,就算是黄善虽然表面波澜不惊,但内心还是有些急切忐忑的,出来一个人,顾墨本人。
他还在弹琴,虽然吵嚷的声音早就远远盖过琴音,但他依旧在弹。
俶尔,琴音嘎止,顾墨双手按在琴弦上,琴弦一下子停止了颤动。他眼神披靡的望向四周,有纵横捭阖之感,轻笑一声,猛的一拨琴弦。
“当当当!”阵阵声浪席卷整个会场,琴音过后,顿时安静了。又恢复到鸦雀无声的状态。
顾墨缓缓站起,冷然道:“诸位,没搞错吧,什么时候我顾墨,也需要向你们解释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