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阿姨的红烧肉真是越来越好吃了。”杨迟夹起一块塞进嘴去,话从口出。
看似无意听者有心,杨雪一皱眉头,忍不住掐了下旁边的杨迟,“吃饭就吃饭,哪来的这么多话?”
杨迟倒吸口凉气,“嘶”了一声,顿时不乐意了,怎么滴,说个话还要经过你同意不成?那我这活的也太憋屈了吧?
“说个话碍你什么事了?”杨迟很讨厌杨雪的多管闲事,难道当代大红人都是这个德信吗?
“我!……”杨雪突然站起,准备发作,杨迟也不认怂,冷眼相待,别人可能怕你,我还怕你吗?俩人横眉怒眼剑拔弩张起来。(小声说:好吧,我的错,我觉得好像仇人的关系更适合他们。)
杨天看不下去了,这还有点姐弟的样子?拍拍桌子,没有言语,只有简单的一个眼神。
杨雪见大事不妙,干笑一声,坐下的同时还不忘狠狠瞪上杨迟一眼,今天看在老爸的份上我就饶了你。
杨迟不傻,得寸进尺最后的结局他看过不少,自然是不想让悲剧在自己身上重演。
各退一步,海阔天空。
杨迟把头埋在碗中,只有“吧啦吧啦”的声响传出。
气氛虽然得到了控制,杨迟和杨雪依然在“冷战”,你不找我搭话,我也不理你,甚至连看你一眼我都懒得看。
一家人围在一起没人说话,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说什么。
杨妈东瞅西看,打破僵局,开口道“来,小迟,这是你最爱吃的牛肉。”说着,杨妈将筷间的肉放于杨迟碗中。
“谢谢妈。”杨迟双眼眯成一条缝。
“来,小雪也多吃点。”
“妈对我最好了……”
看着家人如此亲密,杨天心中却是百感交集,摇摇头。
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幼稚……
“爸,妈,我先走了!”酒足饭饱后,杨迟准备走了,他和杨雪不一样,杨雪没什么要事,她可以一直呆在家里。
每天到要上班的杨迟可就不行了,即便是条件允许,杨迟也不会同意,因为那是父亲的公司关自己什么事?
“有空记得常回来,别一天到晚的连个人都找不到。”杨天站在门前,面目平静。
杨迟微微一笑,爸,你可能不知道,您不可避免的语调已经出卖了你。
“砰”,“终于回来了。”杨迟刚进门,鞋都没来得及换,整个人秒变软体动物,瘫坐在沙发上。
上班还有一个小时,干什么去呢?
杨迟无意间看见角落里占满灰尘的皮包,皮包里的是一把陈旧的吉他。
上面占满的画纸早已褪色,逐渐形成吉他上一个个白花花的斑点,杨迟把灰擦干净,吉他重新露出开爱的面孔,和它当年的主人一样……
杨迟抱着它来到窗前坐下,天空乌云密布,灰色成功占领了整个世界,越来越低,似乎马上就要将整个世界碾碎……
杨迟拨动琴弦,第一个音符就让杨迟落下泪,但还是含泪边弹边唱,远走天边的你,这首歌送给你……
大学的走廊里,有歌声悠扬,飘忽不定,杨迟竖起耳朵仔细一听,看来他没猜错,是从宿舍传来的。
回到宿舍,果不其然,老赵正在弹着心爱的吉他一展歌喉,居高临下俯视着人来人往的大厅。
杨迟故意装出一副便秘的表情,堵着耳朵“别唱了,别唱了,再唱下去,教学楼都快塌了!”
老赵闻言,转头一看,轻蔑地切了一声,像没看见一样,继续扭头唱歌。
双方都不往心里去,毕竟同学之间开开玩笑是在正常不过的事。
但这面前热气腾腾的东西是何物?杨迟凑进一瞧,下巴差点没掉地上。
老赵居然把他的泡面全都泡在了洗脚盆里。(小声说:好吧,这是一碗有味道的泡面……)
“喂!你这是干什么?!”杨迟当场就爆发了。要知道,整来这些东西可是费了杨迟一番功夫,现在居然给老赵糟蹋了,而且还是当他的面!
“你看,我这不是怕你回来的时候饿吗,所以提前给你准备好了。”老赵那理直气壮的样子更让杨迟恼火。
“那你干嘛用洗脚盆泡,直接放马桶里不是更省事吗?”杨迟强压怒火,冷嘲热讽道。
老赵自知理亏,也不强词夺理。
“不会还在做你的美梦吧?”杨迟气还没散,自然对老赵是嗤之以鼻。
老赵最大的爱好就是吹拉弹唱,他希望有一天可以站在聚光灯聚焦的位置,接受全场的欢呼呐喊和摄影机的不断闪烁。
老赵叹了口气,杨迟的一句玩笑触动了他内心最柔软的田地,眺望远方,意味深长地说“杨迟,你知道的,每个人都有梦,为了它我一直都在努力,即便它很遥远,但我从未后悔,从未放弃。”
杨迟拍拍他宽厚的肩膀“加油,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自己有多优秀!”
俩人击掌,老赵笑了,杨迟也笑了……
你的意思不说,我也明白……
后来,丘比特的箭射中老赵,他疯狂爱上了隔壁楼层的女孩:晓雅。
自此以后,老赵没日没夜的跑到楼下唱情歌,他没有小鲜肉那般万人迷的容貌,没有富可敌国,名门望族的家庭背景,他只是普普通通的路人,一个满怀希望,渴望初恋的大学青年。
老赵用音乐表达爱意,一首首情歌贯穿校园,回荡在夜色下,带进每个人的梦乡。
老赵不会说甜言蜜语,更别提哄女孩子开心了。
杨迟从未见过老赵唱的如此动情,如此认真,如此卖力,就连那把吉他,也显得格外有活力。
皇天不负有心人,晓雅最终接受了老赵,俩人漫步在倾盆大雨的操场,伞下娇小玲珑的晓雅靠在高大魁梧的老赵肩上,朦朦胧胧的夜色将他们笼罩,雨水打撒身后的脚印。
每天杨迟路过街边小吃摊时,都会看见晓雅低头对着一碗粉条吹气,老赵在她对面正吃着烤串。
半响,晓雅突然抬起头,望着满天飘然的雪花,“大学毕业后,我要去南方了。”
老赵心中为之一颤,手中的烤串“噼啪”掉在地上,“南方挺好的,气候怡人,大城市多。”话音未落,老陈抓起盘中剩余的烤肉,狠狠咬上一口。
晓雅依然仰望天空,雪花飞舞,落在肩头,衣服以及眉头。
老赵轻轻帮晓雅擦去发梢上的雪,晓雅看着老赵,老赵也同样看着她,白色的世界仿佛静止,外界的嘈杂声他们听不见,行人他们看不见,唯一能听见的,只有彼此的心跳。
“杨迟,假如有一天我唱不了歌了,你就带我的梦继续走下去吧!”一天午饭时,老赵突然说道。
杨迟看了看他“自己的梦,自己去扛。”
一句话堵住了老赵,他不再说话。
那年暑假,与其它回家游玩的同学不同,老赵在一家夜店当歌手,不为别的,他想趁着假期多赚点钱,方便以后去南方找她。
无事可做的杨迟留下来陪他。
“杨迟,快,快点……”寂静的马路上,俩个人影从中间横穿,身上挂着各种乐器,这火急火燎的样子,一看就是在赶时间。
路过弯角,前方车灯闪耀,货车紧随其后冲出来,车灯照出老赵的轮廓和货车司机惊慌失措猛踩刹车的动作。
货车四轮打滑,发出撕碎耳膜的尖叫,钢铁骨头肉体的相撞让老赵腾空飞出,像断翅的鸟垂直砸下,鲜血染红了路上每一粒石子……
杨迟在后面亲眼目睹了一切,震惊,伤感,害怕,恐惧让他呆若木鸡。
医院里,花盆里的花已经枯萎,只剩叶子保持着最后的生机。
老赵躺着病床上,疼痛难忍的他叫来杨迟,“杨迟,带着我的梦继续前进吧。”
语调很轻,但字字清楚。
同样的问题,却是截然不同的心境。
杨迟低头,滚烫的泪滴出,像火一样,能烧穿楼层,哽咽到说不出话的他只剩点头。
几天后,医院传来老赵离世的消息,那天杨迟对着那把吉他坐了一天。
我知道,你永远都在我身边,不会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