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兵们依令行事,急速前行,只留下太子赫连昭及他身后的一小队随扈与司凤青对视。
“当年大婚之日爱妃的誓词言犹在耳,‘与夫同心’,呵呵,如今再想来还真讽刺啊!”赫连昭端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心中有滔天的怒火翻腾。
司凤青擦干面上的泪痕向自己的夫君行了礼,唇角浅浅的笑容里有化不开的哀伤与决绝:“殿下定还记得,当日本宫所言,‘从此言行谨慎,严守大夏皇律,与夫同心,与民恩泽,必不辱我九华荣光’。”
那句“与夫同心”是以“不辱九华荣光”为前提的。
她是九华的公主,她的婚姻,她的感情,都是以“九华”为前提的,她从一开始就是这么说的,此刻她也就这么做了。
“司凤青!”赫连昭闻言大怒,眼里几乎要喷出血来。
虽然这桩联姻本是夏国为了迷惑九华而布的一个迷魂阵,但在开战之前,赫连昭自问对司凤青是极好的。
他给了她尊重与疼爱,从不苛责她的任何言行,尽己所能将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可他此刻得到的回报,是她决绝的背叛!
司凤青再拜,站定后直视着他愤怒的双眸,泪珠连绵而下:“谢……殿下一向以来的照顾。是我欠你,而我……也还不起。所以我打算赖账不还了,夫君殿下。”
夫君殿下。
这是他们夫妻二人在闺房中缱绻情深之时的秘密,如今自她口中再说出来,犹如一支利剑刺入了赫连昭的心脏。
赫连昭狂怒地大喊:“我不但要你还,还要整个九华国来还!”
他心中的怒与痛无处宣泄,竟然连自称“本王”都忘记了。
“我欠你,但九华不欠你,恰恰是你大夏欠了九华!”司凤青挺直背脊,任面庞泪水肆虐,所有的恩怨情仇都交织在这些眼泪中,悄悄落进风里,“你我之间的恩怨情仇此生怕是算不清了,我司凤青敢做敢当,你大可碧落黄泉来追讨!但九华与夏国之间的仇,自然有我九华的脊梁来向你们讨的!”
“脊梁?现今的九华被我大夏痛打如落水瘟犬,何来的脊梁!”赫连昭怒极而笑。
司凤青回头看了一眼对岸,夜幕中已不见交战的身影。
她知道,唐月琅他们定是已经冲出夏国的围堵上山了。
思及此,她安心地转回来对赫连昭展颜一笑:“九华的脊梁们,此刻想必已经冲破了你们的围追堵截,踏上回家的征程了。”
“当他们历过了前方战场上地狱般的淬炼回到故土,九华便会浴火重生。你们现在是一路凯歌高奏没错,但那是因为我们的父辈将国家弄乱了,而你们的父辈比我们的父辈做得好,所以你们现在总是赢。但这场较量并不会就此结束,等到我们这一辈扛鼎而上,才是真正分辨胜负的时候!”
“没有你们或我们!”赫连昭震怒地跳下马背向她走来,“你是我的妻子,从你嫁给我的那天起,你口中的‘我们’便应该只有你和我!”
司凤青后退几步,仍是笑着,摇摇头眼泪便四散开来:“我首先是九华的十七公主,然后才是你的妻子。”
话音一落,她翻身跃入波澜滚滚的金水河,徒留下岸上的赫连昭两手空空。
顺着这绵延千里的金水河,她就回家了。
无需盖棺论定,无需碑文铭刻,从始至终,她都是九华国十七公主,司凤青。
一生,从未叛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