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月琅醒来时发现自己身下的床在摇晃起伏,她想起身看个究竟,身上剧烈的疼痛却使她呼吸一滞,最后只能皱着脸倒回身去,动弹不得。
“你醒了。”韦锦澄撩开门帘走进来,见唐月琅一脸戒慎与茫然,先是怔住,而后轻笑了一下。
那笑意一闪而逝,终究没能压过他神色的肃穆。
唐月琅见来人是他,这才放心地轻舒了一口气,闭目道:“王爷……他怎么样了?”
她在战场上最后的记忆是自己的小腿被夏军砍了一刀,而后自马背跌落,之后的事她便再无印象,因为她晕过去了。
“我父王,战死。”韦锦澄的语气平静无波,眼神中却有无尽的痛楚。
唐月琅闻言倏地睁大双眼,神色复杂地看向他。
对于一个战功赫赫的武将来说,能战死沙场是一件光荣的事,不需要任何悲悯与同情。
可她又能感觉得到韦锦澄平静的神色下暗流涌动的悲痛。
所以,她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韦锦澄显然并不想与她继续这个话题:“夏军残部已退往庆中,陛下令我将你带回陪都,也不知他做何打算。”
“陛下怎的这么快就得知我在京师了?”唐月琅的脑子虽还乱着,但依然能在一片混乱的思绪中神准地抓住重点。
当初为了不给别人惹麻烦,她自带人离京去夏国营救韦锦澜起,便没有与国内的人联络。这段日子重返国境之内,她也不过只是在四处流窜给夏军找麻烦罢了,并无固定行进路线,按理说皇帝不应该这么快就发现她也参加了京师的战斗。
韦锦澄拿过凳子坐在她的床边:“也不算快,你已昏迷了近十日,该知道的他也已知道得差不多了。现下我们正在船上,正午过后便能抵达陪都。”
原来是在船上,难怪她老觉得床在晃动。
“我还以为战斗刚结束,谁知竟已经过了十日了,”唐月琅苦笑,脑中仍旧乱着,“顾影流和我那些兄弟们呢?”
韦锦澄垂下眼帘:“还活着的那些都留在京师伤兵营。”
而且,也没活下来几个。
“王爷已殁,你也奉命带我渡江,那此刻京师岂不是无防?”唐月琅心中又悲又急,竟然猛烈地咳嗽起来。
“兵部已派耿孝将军领兵前往京师接手驻防,先前他的运兵船在江面上与咱们擦肩而过。”
唐月琅瞪大了眼:“那武德司由谁接管?”
“由皇城司指挥使敖继一并统领。”
战局已凶险到如此地步,却仍旧还是主和派一手遮天。
此次屏东王韦昀这位主战派的实权砥柱阵亡,主战派中的另一员主力耿孝被送到京师继续为陪都做肉盾——一举被砍掉两位肱骨,主战派的日子怕是要更难过了。
唐月琅急火攻心,呕出一口血来,再次陷入无边的黑暗。
抵达陪都后,唐月琅是被人用担架自船上抬到金銮殿面圣的。
其时已过正午,百官却都还齐齐整整地留在殿中。
皇帝威严地端坐龙椅之上,苍老的双眸看着殿中虚弱的唐月琅,神情深不可测。
唐月琅挣扎了几下,仍无法凭自己的力量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