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素走出电话公司大门，抬手看看表还不到十点。心想这里离家也就6里多地，不如走着回家，这样不仅省钱，还可以边走边思考一些问题。于是她顺着电话公司的院墙往西走了十几米，拐进安顺大街。
活着，其实比死要难得多！梅素又想起了那个月明风清的夜晚她站在露台上的感慨。那晚还有赵昀泽在她身边，她可以悲哀，可以倾诉。可现在？现在她只是一个人，她怎么办呢？
梅素突然想起了《孽缘》里的一句话：“只要活着，就有可能遇到灾难。那灾难会突然袭来，来势汹汹，铺天盖地。血肉模糊的我们怎么办呢？承受，只能承受！咬紧牙，脱层皮，把折断的骨头接起来，继续走。”
是啊！承受，也只有承受，然后继续赶路。此时，梅素真心地感到认识白璐真好。她就这么想着走着。突然感到胳膊被人拍了一下，扭头一看，惊叫道：“白璐！”
“你想什么呢？”白璐笑道，“两眼直愣愣。”
“想你啊！”梅素也笑了。
“想我？”白璐以为梅素在开玩笑，调侃道，“你不好好挣钱养球球，跑到大马路上直着眼睛想我。我又不是银元。”
“真的，”梅素双眸闪亮，“我刚才想起你书里的一句话，很是感慨。”
“哦，”白璐见梅素认真的样子，也正经起来，问道，“你不是在电话公司上班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我，我不上了。”梅素犹豫了一下答道，然后问白璐，“你怎么到这来了？”
“我到报社谈点事，刚出来就看见了你。”白璐觉得梅素好像有什么心事，看看左右说，“我们到那边的一品阁茶社坐坐，聊会儿。”
“好！”梅素很想和白璐聊聊，只是没好意思开口，见白璐提议赶紧答应。于是二人去了旁边的一品阁。
梅素和白璐走进一品阁，找了一个僻静靠窗的座位坐下，要了一壶茶边喝边聊。
二人闲聊了几句后，白璐问梅素：“你怎么不在电话公司干了？”
“哎！”梅素叹了一口气，讲起了她在电话公司的遭遇以及她怎么离开了电话公司。
梅素说完，二人默默地喝了一会儿茶，白璐说：“我觉得你做的很对，什么都不解释，转身离去。否此将是更大的羞辱和麻烦。不过，接下来你怎么办？是继续找工作？”
“我还没想好，”梅素琢磨着说，“不找，我怎么生活？找吧，说实话，我还真有些发怵。”
“梅素，我觉得你不适合工作。”白璐看了梅素一眼，诚恳的说，“你太漂亮，这很让别的女人嫉妒，特别是你的女上司，她们怕你以漂亮诱惑男人，抢了她们的位置，所以她们就要绞尽脑汁地把你赶走。如果你比她们还狠你当然能更胜一筹。可你恰恰太善良，太淡泊，太不屑耍弄手腕。这样你就输定了。所以你不适合工作，不信你再找个工作试试，肯定还是这个结果。”
此刻的白璐特别真诚，她像是在分析自己，眼里闪动着光影。梅素被她的样子感动了，像病人乞求药方似的问道：“可我怎么办哪？”
“自己干！”
“自己干？”
“对啊，你莲蓉饼做的那么好，你可以做莲蓉饼自己卖。”
“做莲蓉饼自己卖，”梅素若有所思，她想了想说，“我从小在糕房里转，知道好多种糕点的制作方法。可开店，雇人，需要很多费用和精力，要是做砸了怎么办？”
“你可以先不开店，也不雇人。”白璐往前凑凑说，“先少做一些，卖着试试。”
“不开店。”梅素纳闷。
白璐看梅素不解的样子说：“我刚才想到，你家附近有一个饽饽铺，就在离胡同口不远的街上，我上次从你家出来还在那里买了两块槽子糕。你可以少做一些让他们帮你代卖。我看那里冷冷清清，他们的生意不会很好，你让他们代卖，然后给他们分成，我想他们会同意的。”
“哦，这倒是个办法。”梅素恍然大悟，笑道，“白璐，谢谢你！”
“别客气，我是看到你想起了自己。”白璐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看向窗外，幽幽地说，“我那时候比你难。这世上，谁也靠不住，只能靠自己。”
“白璐！”梅素的眼睛湿了，轻唤一声，握住白璐的手。
白璐说的那家饽饽铺就是品味斋旁边的聚缘兴。店主是一对五十多岁的夫妇，由于男人姓马，人们便称他马掌柜。
马掌柜夫妇无儿无女，守着一套临街的院落。聚缘兴饽饽铺是他们年轻时开的，经营了近三十年，以前心气高，生意也红火，现在上了年纪，平日只是卖些糖火烧、槽子糕、麻花、排叉之类的消磨时间，不指望挣什么钱。
梅素和白璐分手后，就去了聚缘兴饽饽铺。
时近中午，马掌柜正忙。梅素便在旁边等候。待买饽饽的人走净，梅素才微笑着走上前去喊了一声：“马掌柜好！”
“你有事？”马掌柜问。其实他在招呼那些顾客时就发现了梅素，见她一直站在那儿不买饽饽，已经猜到了她可能有别的事。
“嗯，”梅素迟疑了一下说，“我会做莲蓉饼，豆沙酥，绿豆糕什么的，我想做些让你代卖，卖得利率和您分成，您拿大头，我拿小头。”梅素一口气把想好的话说完，说完看着马掌柜。
“哦，”马掌柜见梅素温和文静，是个本分女人。想想帮她代卖也没什么亏吃，便决定帮她，于是实话实说，“我这里生意清淡，顾客都是附近的熟人，你做的东西是否好卖，可说不定。如果你想试试，就拿来吧！”
“好，谢谢您！”梅素听罢，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好，她给马老板鞠了一个躬说，“那，我明天就送些过来。”
“行！”马老板笑道。
梅素回到家，从周嫂手里接过球球亲个没完。亲罢哼着歌给球球喂奶。梅素的异样让周嫂狐疑，她探着头盯住梅素问：“梅素，你没事吧？”
“没事。”梅素抬起头冲周嫂笑笑，说，“没事，我就是高兴。”
“高兴，”周嫂嘟嘟囔囔地往外走，“有什么高兴事？我还没见你这么高兴过呢。高兴，再高兴也得吃饭！”周嫂走到屋外冲正在院子里完的两个儿子喊，“大锁！二锁！赶紧回屋吃饭。”
今天球球特别乖，吃着奶就睡着了。梅素见球球睡了，把他轻轻地放到床上，又亲了一口才去吃饭。吃完饭她和周嫂打过招呼便出了门。
“怪了，”周嫂站起身往窗外望着说，“她，今天这是怎么了？”
“妈，你说的是梅素阿姨吗？”大锁问道。
“不是你梅素阿姨，是鬼？”周嫂回过身瞪了儿子一眼，“小孩子别问大人事。吃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