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客厅里的空气凝固了一般,景琰沉着脸坐在梨花木太师椅上,身旁站着一个穿灰色长衫的男人。
景琰端起茶几上的盖碗茶,捏着盖刮了两下,凑到嘴边喝了一口,看向前面站着的贾仲杰问:“你哆嗦什么?”
“我,”贾仲杰哆嗦的更厉害了,“姐夫,你,你找我干什么?”
“干什么?”景琰把茶盏放回茶几上,凶狠地瞪着贾仲杰,“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把你做的事情都说清楚。”
“我,我没做什么,”贾仲杰装成一脸糊涂,“我一天就在这宅子里转,做得都是些杂七杂八的事。”
“好,那我问你,老万干什么去了?”
“老万,回老家了。他儿子病了,他请两天假回老家看看。”
“老万的老家在哪儿?他儿子病了,他媳妇为什么不回去?你和他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老万,他,他的老家在桑峪镇,我和他是在鼓楼西街瞎逛时认识的。他的孩子病了银翠为什么没回去,我,”贾仲杰转了转眼珠嘟囔道:“我怎么会知道。”
“你不知道是吧?那好,我问银翠。”景琰说完,大喊一声:“叫银翠进来。”
贾仲杰听罢浑身一颤,扭头看向大门,银翠低着头被绿袖拉着走了进来。
景琰见银翠站好,厉声说道:“银翠,你再把刚才说过的话重复一遍。”
“我,”银翠瞄了贾仲杰一眼说:“我和贾仲杰是在鼓楼西街认识的,我无亲无故,贾仲杰在北岔胡同给我租了一间小房。一年多后,他带回来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就是老万。我和老万在那间小房了里住了一个多月,就来了这里。老万没有儿子,他和贾仲杰是一个村的。他的真名叫姚万魁,背地里贾仲杰叫他胖魁,他叫贾仲杰二爷。”
银翠话落,贾仲杰“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姐夫!你饶了我吧。我,我不该欺骗你。”
“饶了你?”景琰冷笑一声说道:“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我告诉你吧,梅素已经被我们救下,送回了马宅。姚万魁在逃跑时被齐恒剑一枪打死,那个黑子也受伤落河,逮住他是迟早的事。讲吧,你和慧仪是如何安排劫持球球和梅素的,原原本本地讲,连同三年前的那件事一起讲。讲清楚了,我兴许会饶了你,若有半点隐瞒,我现在就打死你。”景琰说罢,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枪放到茶几上。
贾仲杰见状顿时瘫软,稍后便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事情的经过全讲了出来,讲完连喊饶命。景琰脸色铁青地瞥了贾仲杰一眼,然后对站在门口的两个短衣打扮的男人说:“把他带下去,锁到院子里面的小仓库里。”
绿袖见贾仲杰被带走了,赶紧拽着银翠离开了客厅。景琰这才把茶几上的手枪拿起来,放进口袋里。然后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侧身对站在身旁的男人说:“侯叔,您以后就在这里帮我照料好吗?”
“是,少爷!”侯叔连忙点头。
侯叔是景家的伙计,在景家待了二十几年,一年前景琰把他安排到纱厂管事。景琰见他答应,笑笑说:“那好,您今天就别回纱厂了。”说完起身走出客厅。
景琰从客厅出来直奔卧室。
卧室的门正对着窗户,景琰走进门时慧仪正背对着他站在窗前,他还未站稳,慧仪便问了一句:“你想拿他怎么办?”那声音像冰渣一样尖利。
“怎么样?”景琰从牙缝了挤出三个字,“杀了他!”
“你敢!”慧仪猛然转过身。
“我怎么不敢,”景琰走到沙发前坐下,“我现在是益盛纺织公司的董事长,手下有几百号人,弄死他像弄死个蚂蚁。”
“董事长,哼,”慧仪满脸嘲讽,“你这个董事长只不过是拿我们家的钱堆起来的。”
“你,”景琰嘴角抽搐,“你少跟我提这些!”
“我就提,就提!”慧仪冲到景琰面前。
“你再提我就杀了你!”景琰站起身,眼眸如狼一般,“我还告诉你,球球是我的儿子,梅素是我的女人,以后你再敢动她们一个小指头,小心你的狗命。”
“动她们,我嫌她们脏!”慧仪鄙夷地看着景琰,“还有你,也让我恶心,偷女人偷到亲嫂子头上。”
“你!”景琰伸手就是一巴掌。这巴掌正打在慧仪脸上,慧仪啐出一口鲜血,撞向景琰:“你,我跟你拼了!”
“好啊,”景琰伸手攥着慧仪脖颈,干笑两声,“拼了,我还告诉你,梅素我早晚要娶进家来。”景琰说罢,往后一推,慧仪倒在地上。景琰望着地下的慧仪说:“对了,忘了告诉你了,过几天,我要娶绿袖做姨太太,绿袖已经怀了我的孩子。”说完,冲慧仪笑笑,转身离开卧室。
慧仪像见过鬼一样呆呆地躺在地上,躺了有三四分钟,便大笑起来,那声音让整幢楼的生物毛骨悚然,随后便是哭叫和摔碎东西的声响。
景琰出了卧室往楼下走,边走便喊侯叔,侯叔从楼梯拐角闪出来:“少爷,有事?”
景琰看看侯叔说:“太太疯了,把她弄到三楼东南的那个房间锁起来。”
“是,少爷!”侯叔答道。
次日上午,景琰去了梦之味咖啡厅,告诉了梅素贾仲杰就是二爷,老万就是胖魁,落河的那个是黑子,并把贾仲杰坦白的慧仪指使他们三人作恶的经过又讲了一遍。
梅素听罢用小勺搅着白瓷杯里的咖啡低头不语。景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问:“你打算把那个春生怎么样?”
梅素说:“我还想用他。”
“你还用他?”景琰问。
“他还是个孩子,没那么多心眼,别人请他吃饭,塞给他几块大洋,问他什么他就说什么了。”梅素说着看向景琰,“直到昨天出事,他才觉得不对,吓得浑身哆嗦。”
“你啊,就是太善良了。”景琰说完看看左右,往前凑了凑身子说,“梅素,我,我想见见球球。”
“好,”梅素说,“但我有个条件。”
“你说。”
“你不能认他。”
“为什么?”
“我不想让我的儿子卷进家族争斗中去,我想让他在简单快乐的环境中长大,成为一个努力、正直的人,自己决定命运。”
“你!”景琰眼中掠过一片阴霾。
“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带着球球消失。”
“别,”景琰忙说,“好,我同意。”
梅素和景琰这么聊着的时候,白璐和齐玥姗正在华安大街上溜达。这是齐玥姗回青城后她俩第一次相约逛街。
时近中午,俩人溜达到起士林门口,齐玥姗拽了白璐一下,二人相视一笑走了进去。
“白璐,你要是去了英国,我还真想你。”齐玥姗点完菜环顾四周说。她以前和白璐经常来这里用餐,此刻不免有些酸楚。
“想我就给我写信。”白璐说。
“你就不能过完年再走?”齐玥姗问。
“不能再拖了,我已经写信和梁公子定好了,只是这些日子一直忙梅素的事没跟你说。”白璐伸手握住齐玥姗的手说,“玥姗,我就你和梅素这么两个好朋友,以后你不要再难为梅素了。”
“我难为她?”齐玥姗现出不悦,抽回手说:“是她跟我抢赵昀泽。嗯,你说梅素可真够狐媚,她又勾引上我堂哥了。”
“你说的是齐恒剑?”白璐问。
“对呀,我堂哥昨晚刚一进家,就和我打听她。说他在路上遇见了梅素,掩饰不住的喜悦。齐恒剑遇见过多少女人?可从没见过他那副德性。”
白璐听罢笑了:“这你就错怪梅素了,你堂哥着迷是你堂哥的事,怪不着人家梅素。”
“嘿,你怎么总向着她说话?”齐玥姗撅了撅嘴说,“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和她成了朋友?”
白璐笑道:“这全是因为你啊!”
“因为我?”齐玥姗问。
“是啊,那天我和梁公子在站台上送你和赵昀泽上了火车,送完从火车站出来……”白璐掐着高脚玻璃酒杯看向窗外,回忆起近三年来她和梅素交往的整个过程。
一周后,白璐登上了开往上海的火车。梁公子已经托上海的朋友为她定好了去英国的船票。她先去上海,然后坐船去英国。
白璐离开青城时只有梅素和齐玥姗去火车站送行。二人送走白璐,从火车站走出来,齐玥姗对梅素说:“齐小姐,坐我的车吧。”
梅素冲她笑笑说:“不了,我想独自走走。”
望着梅素走远的背影,齐玥姗掏出一支烟点着,靠在车窗边慢慢地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