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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梅香夏家

陆华亭在道路上昏迷了许久。

他做了许多的梦,有的梦,是在梦到从前,而有的梦,又似乎是梦到现在。以及未来。他梦见了芷君,还梦见了自己的女儿。但很多梦都是混乱的。他想拉扯住她们,但似乎又是徒劳的。他感觉到自己全身都很热,很热,好像是在火中穿梭一样。

紧接着,他醒来了。

醒来的时候,他发觉,原来是夏嫣然守候在他的身旁。陆华亭接着睁开了大眼睛看了看夏嫣然。夏嫣然知道他醒来了。她拿过了一个碗,她抬起了陆华亭的头,将这碗药送到了陆华亭的嘴旁。

“喝下去,这里没有什么药,只有中草药,我拿来当做止疼的药物,你喝下了吧。”夏嫣然对他说。陆华亭看了看夏嫣然:“这里是哪里???”夏嫣然对他说:“这里,已经离开了甘肃!这里好像是蒙古的草原了。我们走了很久很久,但是内陆的城市我们不敢去,只有往北走,来到这个荒凉的地方。还有,这里方圆百里,都没有一户人家,我们这是住在游牧民族的老乡家里。这位老乡也曾坐过牢。是个好人。肯收留我们。”

陆华亭推了推抵到口边的药:“弟兄们都怎么样了???”他沙哑的问。

“他们都很好。许多人零零散散地逃走了。但差不多一千多人,都跟着你一直走到这蒙古的草原!黄少威在外面。”夏嫣然道。陆华亭点了点头,他接过了药。这个时候,张口,喝了下去。等到他喝下了药。这个时候,黄少威走了进来。

陆华亭看了看他,只见,他竟然还是穿着在采石场监狱时候才穿的囚服。黄少威见了夏嫣然,和她谈起话来:“怎么样,亭哥的伤不碍事吧。”

“他的伤已经不碍事了。只是,总是发着烧。这个真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我怀疑,可能是H的病毒有些侵犯到他的身体上导致的。而且,陆大哥很久没有什么内力了。他也基本不运功疗伤。这说明可能是伤的太重,他的内功基本丧失了。”夏嫣然摇头说。

黄少威叹气道:“弟兄们不肯离去,可是这一千多人,来来回回,太过扎眼,终归不是个办法。很多弟兄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有。走到哪里都会被当成是囚犯,时刻有被抓回去的危险!现在全国都知道我们炸监狱逃跑的这件事。都在通缉我们。只不过,现在军阀割据,所以,没有人太过认真的理会。但长期以往,终究不是个办法。夏嫣然点头道:“是这么回事。”

她看了看蒙古包外没有什么人,于是,悄声对黄少威说:“知道不知道这里距离最近的城市,是哪里???你们亭少伤的太重,不能再在这里久居,我必须单独带他走。我这里有些银票。只要是城市有票号的地方,就能提出银子来。这份银票,我放在身上很久了。有些旧。但能使用。”

黄少威道:“我们的人去了前方探听。已经知道,距离这里最近的城市,就是包头。只要再赶三日路,就能赶的到。”

“好!”夏嫣然将银票放在了黄少威手中。“这里面,有十万两白银。是我家留给我的钱。以防备不时只需。你将钱拿好,然后,分给弟兄们。大家把衣服扔掉,烧毁。买新的衣服,然后,你们先回上海。戴亨利已经死了。他的很多残党很多。你们要小心。不过,已经不算是什么事了。相信你们会处理。你们秘密的回去。然后,我带陆大哥,走另外一条路,回我的家,北京去。这里距离的近的就是北京,我带他回去。好好照料他。这里条件不行。我必须这么做。”

“可是,你们怎么有钱回北京???”黄少威道.“其实我是想等明天你们去银号取钱来之后,我再和你们分道扬镳。

可是,亭少的身子,恐怕撑不了那么多天。所以,我得赶快走。”

“H的这根银杖,我那天在采石场监狱找到了。也值些钱。我想,路过有当铺,我把它当了,怎么最少也能有几十百余银元。这里的老乡很好,说给我们一匹上好强壮的彪马。我骑马,带着陆大哥,往北京的方向走。等到有了铁路,我就把马送人。或卖给马贩子。我们再乘车回去。”夏嫣然道。

“可是,这么做是否有危险???”黄少威问。

“没有办法,目前,我们也只能这么做。”夏嫣然回答道。

夏嫣然将那个已经破旧的仿佛要损坏了的银票,递给了黄少威,然后,就低头在蒙古包里面收拾了起来,陆华亭在一旁看着她,眼光里面充满着慈爱,也有些担心。

不知道未来他们会发生什么事。

不多时分,蒙古包的主人,来到了这个蒙古包。他带来了两套衣服。都是牧民穿的,一套是男,一套是女。

夏嫣然笑着接过了衣服。将这身衣服之中的男人穿的那一件,替陆华亭穿上。然后,自己穿上了女人的这一件。

陆华亭看了看她,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不多时分,外面的牧民又牵过了马来。

这个时候,陆华亭已经知道了。他们这是要即将离这里而去。

两个人就这样走出了蒙古包,然后,骑上了马,在草原的一阵烟尘里面,逐渐消逝远去了。

黄少威在蒙古包旁,与杜白狼,秦清绶,秦红绯一起,目送了他们离去。

第二天,黄少威就拍人,穿了件牧民的衣服,连夜赶路,去了附近的城市,包头。

他们真的在夏嫣然指定的一家银号之内找到了夏嫣然说到的那些银子。他们提出了十万两白银。用白布包裹,这样,连夜带回了蒙古草原上的聚集地。

黄少威接过了十万两白银,打发人,又到附近城市,兑换成了银元,同时,买了许多粗布衣服,差不多一千人的衣服,就得到了解决。然后每人都分到银元。

让他们都有路费回上海。

黄少威和杜白狼等约定好了,大家要四散而去,否则,就会被人发现。杜白狼等会意。于是每人都分到了足够回上海的钱。这样,大家就逐渐离去了。

夏嫣然与陆华亭骑着马,向北京的方向走,路过路经了黄河。陆华亭感觉有些口渴。就在黄河的船家旁,讨了碗水喝。

他一直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很热。仿佛伴随着低烧。

夏嫣然一直帮他喝下许多清热解毒的草药。这才缓解了他的低热。

他们直到走到了附近省市有城市的地方,她将这匹彪马送给了一位牧马爱马的人。

接着,将在路过的时候,H的手杖当掉了之后拿到了的钱拿出。

买了两张去北京的火车票。

陆华亭身体多有不适,夏嫣然为他买了一些水果。一起带在车上。如此,这样,他们一起坐上了开向并回到北京的火车。

两个人风尘仆仆,一路坐着火车,回到了北京。

陆华亭与夏嫣然也都没有什么行李,只有一身衣服,回到了北京,然后,从火车上面下了车。

陆华亭身有伤病,索性走的很慢,但是夏嫣然一直在搀扶着他,这样一步步下了火车,离开了车站。

夏嫣然一步步的搀扶着陆华亭,两个人来到了车站旁一处有电话的地方。

夏嫣然拿起了电话,紧接着,拨打了自己家中的电话号码。

不多时分,一个声音出现了,称呼夏嫣然为小姐。

夏嫣然对这个声音说:“要转接老夫人。”

那个声音应声回答。很快,电话就被转到了另外人的手中。

从电话之中传过来了那边的声音。

有些颤抖的道:“雪儿,是你吗???”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夏嫣然的眼中逐渐有了泪光,就差点没有滴落下来。

她也颤抖的回答,是我。“妈,我回来了。”

苍老的声音继续着:“雪儿,你现在在哪里???”

“在北京火车站。”夏嫣然的泪流淌在脸上,逐渐,滴落在了地面上。

陆华亭这个时候,伸出手来,抚摸着她的肩膀,安慰着夏嫣然。

夏嫣然点点头“母亲,我们现在就在北京火车站。”

“你,你们???”苍老的声音有些错愕。

“是的。我们。我,还有一个朋友。他和我一起。”夏嫣然道。

苍老的声音沉声道:”不管是你,还是你们几个人。你等着,就来。我派你大哥,开车前去接你!你失踪了好几个月,当娘的我已经快哭尽眼泪。我以为你失踪了,甚至有人以为你死了!你好好待在那里,那里也别去,你大哥很快就去接你了!”

“好。”夏嫣然听到了这句话,安安稳稳的说道,然后,她的脸上,落下了两行感动和辛酸交织的泪。

她挂下了电话。回头看了看陆华亭,只见他,依旧沉默着,伸出手去,帮她将眼泪擦拭了下。这个时候风有点大,吹了过来。夏嫣然连忙帮陆华亭将衣服上面的帽子好好戴好。这样,他们就共同等待着夏嫣然的大哥的车子的到来。

北京的风很大,夏嫣然时不时用自己的身体替陆华亭遮挡着一些风。

很快,不多时分,前面果然来了一辆崭新黑亮的轿车。

车子开到了他们的面前,停下了。

这个时候,开了车门,从车子上面,走下了一位高大英俊的年轻人,不过,虽然很年轻,看样子,却也已经年若三旬了。

这个高大英俊的年轻人梳着干净清晰油亮的分头。

他下了车。站在了夏嫣然和陆华亭的面前。

“雪儿,是你???你还活着,你可算回来了!”

这个人说着话,就向他们二人走去。可是走到了面前,才发觉,原来他们两个没有穿汉族人的衣服,只是穿着蒙古人的游牧人的服装,甚至,连行李也都没有。

加上陆华亭这么高的个子的人,也如此穿着。这个英俊的年轻人,终于有些诧异。夏嫣然觉得有些尴尬,人和人需要介绍,于是,走到了他们的面前,和这位英俊的年轻人说:“大哥,我来介绍,这是我的朋友,他叫。。陆。。”

她转了转身,看了看陆华亭,陆华亭眼睛慈和,示意她说出自己的真的名字。但是,夏嫣然还是咽下了,随口说道:“是陆一锋。他是我的朋友。”

“哦。。。幸会。”

英俊的年轻人,伸出手去,和陆华亭握手。

陆华亭听到夏嫣然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实姓名。他知道这也是无奈。他多少有些气恼和压抑,但也没办法。同时,也伸出了手,和这个高大英俊的人握手。

夏嫣然转而对陆华亭道:“他是我大哥。夏瀚文。”

陆华亭笑了笑:“夏大哥,您好!”

夏瀚文看着他们两个,不知道为什么,英气清秀的眸子里面,却不知道在想了些什么。但是,很快,他也微笑了:“你们两个远道回来辛苦了!

这样,快点上车!我们回家!”

“好。好好。”陆华亭回答他。他的声音,文雅里面,却透露着一丝无力。

夏瀚文听到了,心中略有所思。

他转了身,将车门打开,让陆华亭先坐在车内。然后,又让夏嫣然也坐在车内。随即。他也上了车。

这次,他没有带任何下人来,只是自己一个人开了车子前来接夏嫣然。

但不知道,他见到了风尘仆仆的夏嫣然之后,同时,又见到了陆华亭,他若有所思,似乎满怀心事。。开的车子,也逐渐深沉了。

陆华亭身子伤病沉重,坐上了车,只有坐在一边,夏嫣然在一旁,帮他擦拭着头上和额角处落下的汗水。

夏瀚文看在眼里,却思在了心中。

车子径自开动,直接进了北京城里面一处很广阔的地方。同时,这个地方又有许多的四合院。车子又向里面开动,终于,在街旁的一处,很大的门面前的四合院旁停住了。两旁的石狮子上面坐了一些护院,都穿戴的非常整齐,很快过来,开动了车门。

陆华亭与夏嫣然这就下了车。护院和手下们,没有看到有别的行李,倒有些奇怪。这里有些人已经不怎么认识夏嫣然了。正待奇怪当中。

夏瀚文这个时候,向里面看了看,高声说着:“阿薇,你看,谁回来了!??快点出来!”

说罢,这个时候,从里面走出一利落女子,身穿石榴红色的夹袄,头发梳的漂亮,人也利落,口旁一颗黑痣,但却不显得丑陋,而显得有些俏皮,人也更似美了。

她似乎早就知道,是夏嫣然回来。连忙走出道:“雪小姐回来了!雪小姐回来了!你两年前离家,近日才算归来!你说说,这老夫人,都不清楚都急成了什么样子!”

夏嫣然语塞:“我妈她。。。”

“老夫人就在里面等你!”阿薇说道。说罢引着夏嫣然就要进里面去。陆华亭紧随其后,他身子不好,也只有慢慢跟随。夏嫣然很快转过身,他知道他身体不行。伤病缠身,脚上还有伤,走不快。阿薇这个时候看到了。知道陆华亭是夏嫣然的朋友,也是位客人。索性,也不敢走的太快。但是,已经打发下面的小厮,回去禀告老夫人。夏雪小姐已经到了。陆华亭身体不行,走路的时候,略慢,而且几乎身子也不很能挺直。有些佝偻着身体。但这并不妨碍,他是个清瘦却魁梧,英姿挺拔的一个人。尤其他的眼睛,里面有一道威慑力的光芒,这种光芒,应该是上过战场之后,才会拥有的带有杀气的光。但是他现在略略有些收敛他的这道光,尽量使得自己变的很柔和。

夏瀚文是一位经历过许多事的人。他曾经留学英国,是英国工商学博士,同时,他也学医,他也是位西医学博士。似乎已经看出了陆华亭是个很有来历的人。而且,身体上面欠好。想到这里,他又若有所思起来。陆华亭这个时候,看到的是一处颇为气派的庄院,是个几套合在一起的四合院的院套。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这么气派的地方。而且中西合璧。感觉这家人家颇为有钱。就算段玉麒的地方,也未必就好过了这里。

想到了段玉麒,又想到了自己,他心中不由的叹息了一声。他再不想去随便的找段玉麒,就算之前有允诺会去找他。但是也真的很不想去。他现在只想过平静的生活。和夏嫣然在一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里繁华绚丽的气派的院落。他的心中似乎又不平静了起来。他仿佛觉得,他与夏嫣然之间,似乎暗藏着什么风波。

他的腿了脚都受过伤。不过这段时间已经好了许多。也能走路了。他想了想从前的经历,有时仿佛若地狱般的生活。又想了想今日。似乎,昨日已经离他而去了。而今日,又似乎要重新展开。未来,未来会是什么场景,他不知。想到这里,一丝忧郁涌上了心头。他知道自己为什么波动了那颗心。他早就不统帅军队了,还做了黑帮分子。如今被人通缉。他看到了这里这么好的院落,看来夏嫣然是来自这样上流社会的家庭。他还有那么好的慈和的母亲,和眼前这位这么优秀的大哥,他该怎么面对这样的家庭呢???他想了想自己。他已经多日提不起来内里了。好像重伤导致了内力尽失。否则他会自己疗伤,伤会好很快。全身受伤的地方多处感染,有的地方化脓了。可是脓血也得沾在身上,再疼也不能随意扯下包扎的纱布。血就这样渗出,一层层。好像膏药一样在自己的血肉身体上。那不只是已经变色的血迹,还给人一种肮脏的感觉。他沦落到如此的田地。却该如何。想到这里,不由的内心开始了翻滚。他凭来的难过。但是,不想让夏嫣然知道。也只能表面装的无事。

不多时分,两个人终于走进了正堂之中。之间房间内,一位高贵慈和的夫人当桌而坐。手中拿着一串佛珠。

她看了看夏嫣然与陆华亭,落了泪,拉住夏嫣然,抱住她痛哭。

然后,训斥她再不许随便去到什么外国人开设的意愿去工作。布朗意愿给他们家回过电报。说是夏嫣然为了布朗意愿的工作,肯于照料一个病人,去了甘肃监狱。后来甘肃监狱暴动,夏嫣然不知所踪,他们已经视为死亡。但这个事情,毕竟是根据布朗医院而起。所以,他们可以界定为工伤。可以赔钱给夏家。夏家不缺这个钱。但是还是和布朗医院纠葛,要他们找人。说她死去了,可尸体在何处???既然没有尸体,那么就不能判定此人已经死去了。要布朗医院协助调查。可无奈之下,布朗医院只能如此,去协助调查了。但是调查多日,也未有结果。如此兵荒马乱的年代,或许夏嫣然已经死去了。这个就是布朗医院给出的结果。

医院之中已经界定了夏嫣然因工殉职。按照中国人习俗。还在医院内为她设一灵位。时不时去供奉。

但是老夫人却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了陆华亭这个人。她也颇为感觉到奇怪。觉得他似乎有些来历。

但是陆华亭为人语言文雅,性情恬淡慈和,除了偶尔会给人一种文气之中的威武之感之外,真的没有什么地方像是坏人。他面色苍白微黄,似乎是身子受了什么病症。或受了什么折磨。老夫人不太放心。偶然有一丝想法,觉得陆华亭似乎是个坐过监牢的人。但是看到陆华亭轩昂的气质。。她又觉得不像。或是没有眼前看到的那么的简单。

接着,老夫人为陆华亭介绍了夏嫣然的兄弟姐妹。她一共有十位兄弟姐妹。

上面五位哥哥,三位姐姐,她自己排行老九,她还有一个弟弟。如今没有在家。不过这十位兄弟姐妹,也不都在家中。家中现在只有大哥夏瀚文,二哥夏瀚武,他们两个照料家中生意。以及两位姐姐,夏林,夏枫,也都有了家庭,嫁了人。稍后就能见到。夏瀚文看起来年轻,其实已经有了三十六岁。他最大,在家中执掌家族的生意。如今也是整个夏家的管事。至于夏嫣然的父亲,刚刚去了北京某法国人友人的家中做客。如今尚未归来。不过,已经告诉了他,雪儿已归。想必稍后,他就能得知速速归来。

陆华亭一一了解。每每客气。生怕自己做的不对,失了礼节。

老夫人不知道为什么,却对陆华亭的印象更好了起来。

夏瀚文知道陆华亭身有伤病,怕他刚下车,累了熬不住。就和母亲说,让他早点休息。洗澡之后,晚上大家好好吃饭。老夫人点头同意。他派了两个小厮,搀扶陆华亭去后面的一间上房。上房之中带有洗热水澡的浴室间。这样,等到梳洗之后,晚上就可以大家共吃团圆饭了。

夏嫣然也被打发回她房间,好好休息,好好洗漱换衣服。

夏嫣然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这个时候,与陆华亭分离了。还是感觉心中有些忐忑不安。她大哥夏瀚文把陆华亭安排在她房间的比邻的一个空置的房间看来是正确的。因为这样似乎方便自己去照料他。陆华亭自己是不能随意洗澡的。

她想到了这里,连忙赶紧脱掉了身上的衣服,换了一套新的衣服。然后就要去陆华亭的房间。但这个时候,却见夏瀚文走了进来。

他非常严肃的说:“雪儿,我想问一问你,那个陆一锋,是不是就是南方军阀,通缉的要犯,陆华亭???”

夏嫣然听到这里,没有回话。夏瀚文接着道:“如果他回到北方,看来是没事,因为段大帅段玉麒,看来是他靠山!已经早多方奔走,想要找他!但是段玉麒那边,也是一团乱麻。如今烽烟四起。军界就意味着是非。他就算和段玉麒在一起了。也不会有平静的日子。他是军界黑道两方面的人物!他来历不小,是非太大。你和他在一起,究竟是为什么???我们从前是官宦家庭,如今是商人家庭。我们家底清白。怎么能让这样的一个不黑不白,如今已经快沦落街头的人,来入驻我们家???你说,雪儿妹子。你告诉我,是不是我该把他赶出去???”夏瀚文沉声说道。

“不行!”夏嫣然斩钉截铁。“为什么不行???”夏瀚文推了推秀目上的眼镜。“我有我的苦衷!”夏嫣然说着。然后,她刚想推开夏瀚文。

这个时候,却听到外面有小厮的叫声、

“雪小姐雪小姐。不好了不好了!“小厮跑进了夏嫣然的房间,“那陆一锋,陆先生,他,他。身子上,他身子有伤,我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伤。我们不敢给他洗澡。”

夏嫣然推开了夏瀚文,直奔了陆华亭的房间去。只见,陆华亭已经脱下了蒙古外衣。穿了里面的白色内衣。

他敞开了衣服,露出了上身。他的面部表情,也很尴尬。

“陆大哥,你怎么了???怎么了???”夏嫣然喘气跑来,见到他说道。

“没怎么。”陆华亭低了低头:“身子上的伤被那两个小兄弟看到了,他们害怕,被吓跑了。不敢给我洗。”

这间房的里面,是一间大池屋。两米宽长的池子,足够人趟下去好好的泡,好好的洗了。水面逐渐升腾起了氤氲,看来热水已经烧的很好,水也放的很够。

“我来帮你洗。陆大哥。不过,我知道,入水后有些地方,你可能会很疼,你只要忍住,忍着点。这样,我就没问题。还有,你的身上有的地方缝合的不太好。稍后,我帮你重新处理一下。稍后我让手下人,帮我拿些止疼药来。但你还是会疼些的。你忍着点。我没问题!”说罢,夏嫣然扶着陆华亭,一步步,来到那个池子。

陆华亭这个时候抓住了夏嫣然的手:“阿雪,你,你不用止疼药。你放心,你帮我洗,帮我缝。我不怕。你尽管做好了。那两个小兄弟被我这样子吓走。我也很无奈。这么长时间,苦了你了。”

夏嫣然道:“没关系。什么事也都要慢慢来,你要相信你自己,会恢复的好的。”

陆华亭点点头,接着,他一步一步的伸腿迈进了池中。然后,咬住了嘴唇,忍住了身体被热水接触所引带出的一些疼痛,最终,坐了下去。坐在了池中。在氤氲缭绕的环境内。夏嫣然拿过一条洁白的毛巾。这样开始为陆华亭擦拭身体。

夏嫣然在屋内的木雕柜子里面拿出了一把剪刀,然后,回到那个大池的池旁。陆华亭身上还包裹缠着一些纱布,她用剪刀将其剪下。并将剪下的布条放在了池旁的圆木桌上。如此,陆华亭的全身的肌肤,就全裸露在了冒着氤氲气的水池中。每当擦拭到受伤的地方的时候,陆华亭都低头咬住嘴唇,一一忍过。

不多时分,夏嫣然已经帮了陆华亭将全身上下洗好擦拭好。

然后,她将浴池里面的水放出了许多。如此,露出了陆华亭身上纵横交错,几乎体无完肤的身体。但是,伤口大多已经变成了深红色,并且,已经不会渗出血出来,水池中的水很热。陆华亭靠在池旁,他很疲劳了。似乎也已经睡了过去。夏嫣然将他的身子洗干净之后,将所有洗脏了的水,都放出了池去。下人稍后又拿了许多大桶,盛着着热水进来,夏嫣然将这些热水和冷水调放好。

接着,她又将新的热气氤氲的水,倒进了池中。干净的热水就这样,漂浮涌动在了陆华亭的身体上。夏嫣然将一大块雪白的浴巾拿到池里,用热水将其沾湿。

然后,把这一大块毛巾,盖在了他的身上。

这个时候,她看到了陆华亭肩膀处锁骨下的那处伤。她需要重新处理一下。她这个时候,想到了,要回自己的房间。去找为伤口缝合的针和线。还有,缝合这个,需要麻醉。否则陆华亭会多受很多痛苦。虽然他告诉自己,不用麻醉。但是手术缝合伤口的疼痛她是知道的。他已经受了这么多的痛苦。她不忍心他再这样继续下去。尤其在自己的手中如此。

这个时候,她回转了身,想要回自己的房间。

却不清楚,原来夏瀚文这个时候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身后了。

“就算你再池旁为他医伤,可是,你能抬他出来吗???他伤的沉重,似乎也没什么精神,醒不来,你稍后,怎么帮他处理???还有,一个女孩子家,为一个陌生男子洗澡擦拭身体,这成和体统!??”

“大哥,你不知道,我照顾他,是自己心甘情愿的。我和他,是朋友。”夏嫣然沉声道。

说完,夏嫣然就要回到自己的房间去取药和缝合用的针线。可是,夏瀚文,却拉住了她。

并且,伸出了手来,这个时候,夏嫣然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针剂。

“这是镇定与麻醉的药,你给他注射下去。不过,他被注射了之后,睡的会更沉。不过,稍后,我想办法将他抬进房间。”夏瀚文说。

夏嫣然接过针剂,这样,就要去为陆华亭注射。

但不清楚为什么,夏瀚文却非常不满她这样为陆华亭洗澡治伤。于是,还是在她手中拿回了针剂。

然后,将她拉在了身后。

夏瀚文向上推了推待在掩上的金边眼镜,然后,拿着针剂,来到了陆华亭身旁。

他看到了熟睡的他,看到了他身上,这些他看到眼中之后,想了又想。随后,没有迟疑。

接着,他将那只针剂,对准着陆华亭的肩膀处,一针打了下去。他将这一针镇静剂兼麻醉,统统给陆华亭注射下了。

“他怎么伤成这个样子??”夏瀚文,不时的回头,问了问夏嫣然。

“他被人泄愤,兼逼供,所以,就弄成了这样。”夏嫣然叹气道。“他曾是那么大的军阀,杀过多少人???他后来又是上海有名的黑社会,他弄成这样,也是早年,他杀业太重的结果。试问,他不伤人害人,人又岂能伤他害他??”

“不,不是,他做黑社会,是有苦衷。”夏嫣然说道。

“苦衷???他做黑社会是苦衷,那么,试问,他曾经从军,也是苦衷??当年他在北方一场仗下来,就死几万人!他是怎么出名的??若不是后来他打到了南方,他的军队失败了,还不清楚还要死多少人。这个事情,我相信是没有人逼他的!”

“可是!”

“不必多说了!他不可以长期住在我们家!过段时间,你想办法让他离开!否则,我们家要怎么办???父母大人,又该怎么办???“

”好!如果大哥,你想让他走。那么,我同他一起走!这里你不必来参与什么,一切有我!”

说罢,夏嫣然走了过去,将陆华亭身上的白色浴巾拿下,她想将他扶出池子。

“我现在先不和你说什么,我也是医生!我先帮你医治他!今天晚上,你和他要见父母高堂大人,和众兄弟姐妹的家庭大家一起吃饭,这也是必须的事情!我先不和你说这么多。我先来帮你将他抬出池。”

夏瀚文说道。接着,他来到了池旁,放出了浴池之中的热水。

然后,他低下了身,将陆华亭抱起了,带着那条浴巾,然后,将他抱进了屋内。

夏瀚文,进了屋内,左右看了看房内,没什么人。他怕下人乱说,将陆华亭的伤势事情说出去。于是,关好了门窗。同时,也将窗上的白色纱帘拉上了。

他将那条白色的浴巾之中的水拧干。然后,包缠在了陆华亭腰间,这样遮挡了他的私处。

夏瀚文将自己的眼镜拿了下来,仔细用布擦了擦,然后,让夏嫣然将房中的灯打开。接着他将眼镜戴上。

他从上到下,帮陆华亭检查了一遍。

“不行。他身上骨伤,这个你知道不知道???”

“知道,只是,一路上,没有很好的条件,帮他医治。”

“有的骨伤看来已经反复受伤过,尤其是有些肋骨,还有,一条腿的膝盖和胫骨,你不医治,未来会留病根,更要命的是,腿上的骨伤会让他走路不行。甚至变成残废。”

“肋骨是这样,还好些,我可以给他上些药。可是,左边的膝盖,和腿骨,他该怎么办???”夏嫣然有些焦急的说。

“你等等。”夏瀚文道。

接着,他离开了这个房间,不多时分,他折返了回来,手里面拿着一盒药。还有一个类似护膝一样的紧紧的绷带。

“现在他也睡着了。我直接帮他将骨伤治疗一下。帮他接下骨。骨伤的药稍后给他敷上。然后,这个护膝,也给他戴上。”稍晚的时候,我们还要一起和父母大人以及众兄弟姐妹吃饭。总不能让大家知道他的这个样子。

“不知道他究竟惹下了什么仇。看来他仇家,好像是想杀了他。”夏瀚文道。“军人世界的事,或许都是这样,他如此,似乎也是难免的。”

说罢,夏瀚文将手中的药,向陆华亭的伤处上了去。

不多时分,夏瀚文将陆华亭的腿骨好好的接下了。然后缠了紧紧的纱布,膝盖的地方,戴上了护膝。其他地方也被撒下了骨伤粉。并重新包扎好。

夏瀚文走到了门口处,找来下人,命人要找来一套好好的衣服,来给陆华亭穿。包括内外的衣服。里面的内衣,是雪白的棉质的内衣。生怕磨到他的伤,所以选择最柔软的衣料的内衣。外衣也找来了,是一身棕色格子带金边的西服。

夏瀚文知道陆华亭穿不了皮鞋。但是,为了他晚上要见许多人。他知道,男人的尊严比什么都重要,总不能让他穿西装穿布鞋,出去见人。所以,这点痛苦,陆华亭还是忍受的了的。作为男人,夏瀚文还是比较理解陆华亭的。

于是,叫下人去找了一双相对不那么硬一些,但却是白色与黑色相兼的皮鞋。

这个鞋子穿着,是会不舒服一些的。不过,为了配合西装,也只能如此了。

夏瀚文如此想着。心中的石头也落了地。夏嫣然很感谢自己的大哥为自己做的这一切。

因为,连她的内心也都跟着平稳了。

稍后,有人走了进来,和夏瀚文说着,说外面有人找他,要他出去。夏瀚文这才走了出去。

时间又过了一个多时辰,陆华亭身中的注射,药力过去,逐渐了醒来。

看到自己,从脖颈处到腰间,全部缠了新的纱布,而且,伤口上的感觉既温热又微凉,已经不那么疼痛了。腿上也似乎被打上了什么固定的东西。还给包缠了纱布,伤处的感觉,和身上的感觉是一样的。痛苦减轻了许多。

顿时他对夏嫣然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我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嫣然。你又救了我。”

“别这么说。陆大哥。”夏嫣然道。

她将雪白的棉质内衣拿了过来,给陆华亭穿在了身上。同时,将棕色格子的西服也拿了过来。以及,那双黑白相间的皮鞋。

陆华亭看了这些衣服。他心中会意。他明白。这是稍后会要出去见夏嫣然的家人。他绝对不能失礼。

而且,他喜欢干净。喜欢使人焕发精神的衣服。所以,顿时,他的心中也非常的高兴。

他非常配合的将内外的衣服,全都穿好。

虽然站立有些困难。但是,房中的衣柜上面,有镜子,他还是将衣服对着。统统穿戴整齐了。

并将皮鞋也穿好。

这个时候,下人拿了剃刀,热毛巾,花露水等等进来。

陆华亭没有用他们帮忙,这些东西,他只拿过了剃刀。他面对着镜子。一点点将自己绒毛一样的胡须剃下了。他整个人已经焕然一新了。

到了晚上,夏嫣然和陆华亭,就这样和夏家的人,吃了一桌的饭。

夏老先生,和老夫人,都很和善,而且,对陆华亭非常的好,时常让夏嫣然帮他夹菜。他们看到,陆华亭比刚来的时候,不只是干净气爽,人的精神好了许多,更关键的是,他竟然那么的高大英俊,这样,真叫人啧啧称奇,怎么夏嫣然可能遇到这样的出色的人。夏嫣然其他的姐姐及姐夫和他们的孩子也都来了。还有,就是夏嫣然的二哥,夏瀚武,差不多十个人吃一桌饭,大家都其乐融融,非常开心。说说笑笑,和夏嫣然交流。

陆华亭不善言谈,他只是尽力让自己,不要失礼于人前。大家问他的问题,他也都客气有礼的回答。

夏家下人,比如阿薇等人,出入往来,看着冷热菜品端上端下。帮助照料这桌席,这桌菜。

整个夏家充满了欢乐。

只有夏瀚文一个人,虽然表面看上去也很开心。但实际,似乎有些隐忧,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喝茶喝酒,他也时不时的看着陆华亭,眼中似乎若有所思。有些话,也似乎含而不露。

三,

稍后,陆华亭吃完了晚饭,就被夏嫣然扶着回了自己的房间。他随即就开始休息了。直到第二天的早上,夏嫣然很早就离开了自己的房间,来到了陆华亭的房中。

这个时候,她看到陆华亭一个人坐在床上,雪白的衣服衬托的他的脸也有些苍白。

他坐在那里运功。

同时,已经满头是汗水了。

夏嫣然怜惜地走到了陆华亭的身旁,拿出了挂在一旁的毛巾,这个时候,为陆华亭擦拭他头上的汗珠。

这个时候,陆华亭却睁开了眼睛,他看到了夏嫣然就站在自己的身旁。

“阿雪,是你。”

“是我,你感觉到怎么样???”夏嫣然问。

“我想运功疗伤,可是,内力非常的微弱,提不起来,好像是那些日子里,戴亨利打的太重,所以造成了这样。不过,我还是能提起一点点的内力来,勉强让自己的经脉调息好。”“你只要好好休息就可以,现在可能身子很弱,所以你没有能力运功。”

“我如果能运功,我的伤应该会好的很快。不过,如今这个样子,我只能顺其自然,让伤一点点好。”

夏嫣然这个时候伸出了手去,抚摸了一下陆华亭的额头。

她发觉陆华亭仍然还有低烧。

“陆大哥,你知道不知道,自己一直有低烧的现象???”

“我知道。所以才想运功试试,但是我觉得,或许是无望的,因为,可能是H的病毒已经传染给了我,所以造成我这个样子。”

“你别担心。”夏嫣然走到房中的一个铜制的脸盆前,用毛巾在铜盆之中沾湿,然后拧干了那上面的水。”

“他的病毒并非就是绝对无法遏制。而且你的内功仿佛是可以克制这个方面的病毒的。相信以后能好。”她将毛巾拿了过来。然后,为陆华亭擦下了头上的汗。以及脸颊处的汗水。陆华亭听也她的话,也点头,并且把她的话记在了心中。

时间过的很快。

陆华亭如此,就在夏家住下了,他一直在这里养病。除了夏瀚文,没有人知道他真实的名字,其实是叫陆华亭,而不是叫陆一锋。

夏嫣然的下人阿薇,知道他行动多有不便,就命人将一只拐杖拿给了陆华亭,陆华亭偶然的时候,他还可以撑住拐杖,来到院子之中行走。

夏先生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欣赏陆华亭,几日就命厨房做好饭好菜,要大家和陆华亭聚一起吃饭。陆华亭有些羞涩,不爱太多人一起,加上身子生病,还是有些虚弱,所以,他也不太喜欢热闹。如此,夏老先生就命人用食盒将好吃的送到陆华亭的房中。他甚至还听闻陆华亭可能从过军,如此就送了许多好酒来给陆华亭喝。陆华亭喜欢饮酒,但如今的情况,也的确喝的不多。可是,还是接下了酒。非常感谢夏老先生对他的照顾。夏老夫人也喜欢他,不过,细心的她看出陆华亭生病在身,她也很奇怪,为什么女儿会找这样一位朋友回来,如果不是生病在身,看他的情况,当真是一位高大挺阔,威武英俊的人物!他年纪也不小了,难道没有家室???可是若是有家室了,为什么会和雪儿天南海北的满地跑呢。。夏嫣然没有把全部的秘密都告诉夏夫人,这个,夏老夫人心中是有数的。

但是她却很看好陆华亭,随即也叫厨房去做一些上好的熬出的粥,来给陆华亭补身,却没想到,厨房接到两个人的要求,都是要做上好的粥出来,原来,夏嫣然也是要求厨房这么做,却没想到,母亲提前一步已经吩咐厨房了。

夏嫣然见母亲如此对自己和陆华亭尽心尽力,她自己也感动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夏老夫人毕竟生活经验丰富。她还吩咐厨房,要做一些的鱼片粥和瘦肉粥,滚的越久越好。这样,对生病的人是有好处的。然后,当她听闻,夏老先生送了些酒给陆华亭,也不由的笑了。病人怎能随意喝酒???之后,她吩咐厨房,将一些陈年的雪梨玫瑰花露,送给陆华亭,她知道,陆华亭饮不下太多酒。可能吃些粥,饮下些花果水饮,这样,似乎对身体还是有帮助的。

果真,陆华亭吃不下什么太好太多的东西。他真的每日都喝下许多白粥。但是,他毕竟是男子。是不太喜欢喝雪梨玫瑰花露的,随即,见到了夏嫣然,就将这些让夏嫣然拿回去,让她喝。夏嫣然明白他的心思。就将酒留下了。其他也不多言。

陆华亭的身体在这里得到了很好的恢复。这些都是喝了许多补身的粥的功劳。

身体上面的恢复,使得他精神上面,也得到了一定的修补。

他不再那么的感觉到人生无望了。

他开始有些思念自己的女儿,芷君的离去,这样深重的精神创痛,也逐渐变化成为了一种深深的怀念。而不是时刻纠缠他的那道心理上的巨大的裂痕。

他每日喝过粥之后,就可以撑着拐杖,在夏家的后院之中散步。夏家的后院之中有一处梅林,都是几颗很高大的梅树组成,梅树高耸,树下有树荫。

陆华亭来到这里,每每都要吸下这里的带有梅树味道的空气。这令他感觉非常的舒朗。

夏嫣然知道他每日空闲的时间多,怕他无聊。就找来许多书给他,让他读书阅读。打发时间。

如此,白粥和酒,梅树与书,这里安静又有一种类似世外桃源的体会。

陆华亭的伤逐渐就好了起来。他逐渐胖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夏嫣然的感激和爱,也逐渐加深了。他已经告诉过自己,如果可能,未来宁可要一辈子叫陆一锋。如果可能,他还要今后保存好对夏嫣然的爱情。但在夏家他是不可能久居的。

他也怕给夏家带来麻烦,而且未来,他还要去寻找女儿。

但是,夏嫣然给他的幸福感,实在是太高了。他真的想为了夏嫣然,为了他们之间的这一段的感情,改去名字,不叫陆华亭,而去叫陆一锋。

这个时候,陆华亭不自觉的又想到的芷君,是的,芷君是他曾一生立誓要挚爱的人。

可是,毕竟她人已经逝去,不知道为什么芷君给予陆华亭的印象,是那么的真实,好像她还时刻围绕在陆华亭的周围。同时,有些哀怨,以及对他的深刻的关怀和挂念。

可是,夏嫣然又算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呢???

作为事实所给予他的真实的体会。她的确不如芷君。可是夏嫣然受过高等教育,同时又可贵的是她能做到重情重义,义无反顾的来照顾自己。不知道为什么,陆华亭看待夏嫣然,其实是圣洁的,他觉得这是一个难能可贵的圣洁的女子。

他已经逐渐的有些爱上她,但是这并不是决然的一无保留的爱,因为毕竟有芷君在心中,难于挥去,但是陆华亭是个感恩的男子。感恩的心,时常使得他不由自主地想去爱上夏嫣然,想对她更多的关心,更多的恋爱,更多的,实际,是有些时候,陆华亭自虐式的摧残自己的一种手段,就是,他更多的认为,自己配不上夏嫣然。

这种有距离的,有保留的爱,使得他更喜欢让夏嫣然高高在上,而他,这个已经丢失军队的人,以及流落在北京的曾经上海滩黑帮分子。只配低低的认为,他不如夏嫣然的那种小心谨慎把夏嫣然当成是圣女一样的小心的爱的爱情。

这个时候,他觉得身上缠着的纱布有些热了。其实,他爱干净,他讨厌身上的伤,因为经常换药,以及伤口愈合后,褪下的曾经受伤的组织的那些肮脏的东西。

他觉得自己被戴亨利打的元气大损,他的武功几乎已经全失去了,内力也没有。全身包缠的这些东西给自己以及给别人一种不健康不干净的印象。使得他有些自卑。

这个时候,他解下了衣服的扣子。露出里面雪白的几层纱布。

他将同样雪白的白衬衫脱下,露出了整个上身。他有点热,痛处的地方伴随着痒同时又深沉的疼。

他开始向下扯下纱布条。让自己尽量缠这些东西少一些。他是个有尊严的男人。他不想总给别人一种不健康的印象。。甚至,他觉得自己这样,在夏嫣然的面前,多少都有些难堪。可是这个时候,夏嫣然却捧着一摞书,走了进来。

她看到了陆华亭将上半身的布已经部分的扯了下来。

“陆大哥,我知道你热,而且身子上面有些伤好的地方很痒,可是,你不能这么做。”夏嫣然走了进来,同时将书放在了桌上。

陆华亭锁骨下面的通贯伤,前几日,夏嫣然用医用针线帮他缝合过,如今,已经愈合了。身上的伤许多由深红色转变成了淡粉色。同时留下了许多疤痕。陆华亭曾经完好雪白的皮肤却被这些伤痕给毁掉了完整,不过,奇怪的是,这些伤痕,却又另外带给了陆华亭一种美感,似乎,是成熟男人那种阅历,陆华亭人虽然有种文气,可是他的伤痕,却似乎带有着男人的豪强与沧桑。

夏嫣然找来了剪刀,将上半身的纱布用剪刀剪下。

她看到几乎没有什么太重的伤的地方。索性,也就没急于帮他换药。以及重新缠。陆华亭看了看夏嫣然,却笑了笑。

他不想和夏嫣然讨论自己伤的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他却很喜欢这里,窗外的梅树。

“这里的梅树,有多少年了???”

“很多年了,我小的时候,就是这样。”夏嫣然道。

然后,她帮陆华亭将衣服穿好。“陆大哥,我知道你不喜欢自己受伤生病,可是,你不能这么对待自己。否则,你会好的很慢。”

陆华亭点了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我又想到了芷君,和我们曾经的孩子。”陆华亭说。

夏嫣然点了点头。

正待她想和陆华亭说什么的时候,外面阿薇走了进来,对她说,是老夫人想找她。

夏嫣然应了声,然后,告诉陆华亭好好在这里休息。她去去就来。

陆华亭明白她的意思。于是,也不多说什么。沉默在房中,翻动着手中的书。这个时候,他想了又想,自己来到夏家,应该已经快有二十多天了。

自己全身的伤,都有了很大程度的恢复。

他这个时候想到了黄少威他们。“不知道众位兄弟,如今究竟怎么样了。”他在心中想着。想着想着,这个时候,他开始翻动这一摞书。但却不知道为什么,从这摞书之中,夹带着掉下来一张报纸。

原来,这张报纸,是夏嫣然要拿给她大哥夏瀚文的,但是忘记在了这一摞书里面。陆华亭拿过来看了看,忽然,他竟然看到了一条消息。

“江湖中人吕翠萍现身黄河口,陆华亭被通缉生死不明!”

吕翠萍是吕嫂的名字。她怎么可能出现在黄河口???怎么又可能被报社的人看到现???她难道被捕了么???还有,既然她出现了,那女儿怎么样了!她有没有事???女儿有没有事???

接着他有仔细的看了下来,原来,吕翠萍没有被捕,只是说,她的行踪在黄河口附近被人看到了。

接下来就是写他陆华亭的事。说是有人知道在北方,似乎有了陆华亭的行踪,许多南方军阀已经派了人来北方寻找。但碍于段玉麒段大帅的面子。又不好说什么。甚至南北方的几位大军阀,还因为此事争吵。就是为了陆华亭究竟该是死,还是活的问题。有些人要他死,有些人要他活。段大帅要陆华亭活,这引起了许多南方军阀的不满。但是报纸没有详尽的说明,他们之间的吵架争议究竟是个什么结果。只是说,似乎有人在北方看到过陆华亭行踪。不只南方军阀在寻找他,北方军阀,包括段大帅,也在寻找他!目前寻找陆华亭,似乎已经是一个比较众人一齐做且比较火热的事。

陆华亭看完了这份报纸。他的忧虑便深深地表现在他的眼睛之中。

这个时候,他发现窗外的风很大,门似乎也被吹动的半开半掩。于是,他起了身,想去关这个房间的门。

陆华亭这几天已经基本不用拐杖,他可以自己慢行。走路上面已经恢复好了许多。

但是这个时候,另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门前。

陆华亭定睛一看,他仔细地看了去,原来,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夏瀚文。

夏瀚文戴着冰冷的那个金边眼镜,他也很高大,手中拿着一个上好的柳条编制的手提箱。他的另一只手,则上面搭着一条灰白色的长衫,还有一条棕色格子的围巾。

陆华亭见到夏瀚文突然来了,不禁有些愕然。“夏大哥,是你???”陆华亭看了看夏瀚文道。

“是我!”夏瀚文冷冷道。

“嫣然她刚从我这里走。”陆华亭笑笑说。

“我知道她刚刚走!因为,是我让母亲过来找她,让她离开这里,去母亲房里!”

夏瀚文的声音依旧冰冷。

“夏大哥,您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您不妨直说。”

陆华亭道。他已经看出了夏瀚文似乎是来和他说事情的。

“陆先生,你知道不知道,母亲找雪儿妹子去她那间房,是要做什么???”

“这个,我真的是不知道的!”

“我可以告诉你!雪儿已经被母亲,联系到了京城东,王家,王家的二公子王守成,已经在那里等雪儿了。我可以告诉你,现在,我们两家,这是在联姻。”

陆华亭听到了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头忽然轰然地一阵疼。他不由地靠了靠桌子,然后,抚着自己的头,但是为了尽量不失态,他还是勉强撑着自己,听夏瀚文说下去。

但是,外表文气,但骨子里面刚烈的他的从心底还是发出了一声呐喊,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将话说出去。

“嫣然她究竟怎么想的???这个,您和您父母高堂,知道与否???”

夏瀚文冷冷笑道:“她能怎么想???她想的都是些不切合实际的事情!当年,就不应该让她一个女孩子流浪在外那么久,而且还去那个上海的西方人开设的医院去!否则,她也不会遇上你!”

陆华亭听着他说话,一言未发。

夏瀚文道:“家里不在意小雪是个女孩子,给她投资的钱,甚至比在我和瀚武身上的钱都多!她常年流浪在外,也不归家!不是要钱学这个,就是要钱学那个,她比较聪明,这些,也都满意了她。可她不能就这么在外面没有约束的胡混!去胡乱去追求什么理想!胡乱去做什么事!胡乱去认识什么人!王守成也是个读过书的,只是,没留过洋,但那是因为她母亲溺爱他,不想他出门受苦!他在中国学的就很好,也是京都大学的学生!和小雪年龄相当!人在京城,而且,家底清白!和我们家一样,都是生意人!他懂得怎么对雪儿好,这才是关键!”

陆华亭听着这一切,没有做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咳嗽了起来。咳嗽震颤着他,他的胸膛和气管似乎都在撕裂一样的震颤!这样,如此,也刺激着夏瀚文。夏瀚文见他如此,也就不把话说的太刻薄。

但是夏瀚文还是将手提箱,和长衫以及围巾,放在了陆华亭房间的床上。

“陆先生!我们家,你恐怕是不能再待下去了!现在南北两派军阀,为了找你,已经把北京城弄的天翻地覆!有人要你死,有人要你生!我们家,对于要你死,要你生的军阀,是哪派也不能得罪!也得罪不起!父亲大人今天去商行开会,无意之间,见到了段大帅发下来的传单!上面有你的照片!说是找到了提供线索,就赏银三万两!说是一定要保全你!可是,也有些军阀发的传单,父亲也看过!说是你的人头就值十万两!提供线索的,就给一万两!陆华亭,不知道你究竟得罪了什么人!让他们那么恨你!父亲大人回家之后,知道你就住在我们家,已经郁郁的生病了!现在就在房内,发高烧,这件事雪儿还不知道!所以!”

他指了指陆华亭床上的长衫,围巾和手提箱,对陆华亭道:“陆先生,你如今,一定要走!你已经在我们家住了一段时间,我们家对你很好,没有得罪过你!你这样的人住在我们家,我们担负不起!而且更谈不上保全你!所以,你如今身子想必也好些了。你就一定要走!”

陆华亭点了点头:“好好,夏大哥,我非常感谢你们这段时间对我的帮助,照顾,和收留,我特别感谢夏老先生,以及夏老夫人和你,最关键的,还有嫣然。我会走。只是我,我想和嫣然,打声招呼,我想和她见一面,做个决别,不知道,这可不可以???”

“不可以!如果你们见面了,那还能走的成了吗???现在北京城通缉你一日严过一日,今日你快些走!否则过几日,我们夏家也不保不了你!这个手提箱里面,有些药,你的外伤很重,你需要吃药,我也是懂医的。这我都明白。所以,都给你预备好了。此外,有五千块大洋,一张离开北京,去河北其他小城市的火车票!这条长衫你穿好,围巾也给你拿来的!你和小雪有些缘分。我们也不想把事情做的太绝!你,快点走吧!”

陆华亭听到了这句话,他的心中仿佛被人千刀万剐过。他已经爱上了夏嫣然,并把她当成了人生精神的另一个支柱。如今,他看到报纸,说是吕嫂的行踪被人发现,他担心女儿也就罢了,可是,却要生生和夏嫣然分离。

他这个时候的心,似乎有一种被撕碎一样的痛苦。

但是,他知道,如果再在这里住下去。他会连累夏家。

于是,他走到了床边,拿过了床上的长衫,将其穿在身上,然后,将围巾围好。夏瀚文走到手提箱旁,打开了,只见里面还有一顶帽子。

“把帽子也戴上。现在夏家不能为你提供车子。因为我们的车子已经被人盯着监视住了!你听好,你从后门走。快点离开我们家,然后,你离开后,如果你被捕了。你记住,为了阿雪你不可以背叛我们,说过我们帮助过你!一些军阀,说是如果抓到了你,甚至要用前清的酷刑,想让你痛苦万分的死。父亲听到这些话,立马已经生了病,你知道你为什么沦落于此,就是因为你杀业太重,你得罪的人太多。所以,才如此。所以,你快点走。如果你有幸没被抓住,那么,你就坐火车,先离开北京,然后,到了什么地方,你再买火车票。箱中有钱,你都拿去。”

陆华亭摇头道:“谢谢夏大哥,可是,我不需要这么多钱。”

“这些钱都是给你的,你快点走。我们只想让你,快点走。”夏瀚文左右看了看,然后对陆华亭道:“快走吧。稍后晚了,小雪就回来了。你就又走不成!你走不成,害的不是别人,正是我们全家!”

陆华亭点头道:“好!”然后,他戴上了帽子,同时,十分感谢地,对夏瀚文深深一揖。外面这个时候狂风大做,大风吹的满院落落下许多灰尘和树枝。院子内的梅树,这个时候,也被吹落下许多的枝杈来。

果然,夏瀚文给陆华亭选择的这样的一个天气离开,似乎是合适的。

因为,在这样的天气里面,陆华亭是不容易被人发现的。而许多军阀的士兵,也不太喜欢上街找人。

陆华亭按住了帽子。他一口气走出了夏家的后门,从夏家的后门离开了。然后,他又一口气,从夏家的这条街,走到那条街。

忽然他整个人也眩晕起来。他手中提着的箱子他感觉有些沉重,他扶着墙壁站下了。他看着夏家的大门和院落,这个时候,他非常渴望能够和夏嫣然见上一面,和她说说话,哪怕和她说清楚,自己就要走了。

可是,这些他都做不到。

不知道为什么温热的感觉从心口下流出,他忽然想呕吐些什么。

他怕弄脏了自己的长衫。连忙用手捂上去。

结果,原来,他呕出了一口鲜血。这口鲜血,或许就是他心中,对夏嫣然的那无比深沉的相思与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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