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决定

周日晚上，雷雨完成当天的工作告辞沈世轩准备回宿舍，沈世轩却叫住他，拿出一张盖着公章的申请表递给他，雷雨瞥了一眼抬头，没接。沈世轩笑道:“现在只是报名筛选阶段，你先拿着好好想想，再和家里商量??商量??，反正时间还早，等你考虑好了再交给我，不着急。”雷雨迟疑片刻，接过报名表塞进书包。沈夫人走进书房掩上?，看着沈世轩，“你这路铺的不错，只是现在这不明不白的情景，难道不怕给别人做了嫁衣裳。”沈世轩皱眉，“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照规矩办事给学校选拔人才，什么铺路，你以为那孩子会听任别人摆布。”沈夫人淡淡一笑，“人是会变的，这点你心知肚明。”沈世轩似被戳中痛处，恨恨地盯着妻子，“所以呢，你是要把琉璃变成第二个你?”沈夫人一怔，不怒反笑，“这点你大可放心，雷雨和你绝非一类人。”沈夫人走出书房，沈世轩怔了半刻，抽出一支烟点上，连吸几口喷出一团浓雾，他使劲??了??手，浓烟未散，却愈加缠绕不清。李翰元终于做出了人生最??要的决定，跨专业报考D大心理学研究生，许多说他简直是痴人说梦，除了心理学那仨字，关于这个专业你还知道些什么，不会走就想?呢。李翰元认真地说，“我当年选文科是因为怕动脑子，物理课上的那些公式原理实在让我头疼，其实中文也不是我喜欢的专业，所以这三年过的浑浑噩噩。如今我有了确定的方向，为什么不拼一把，无论输赢，只要我努力过，没有给自己的?春岁月留下遗憾就够了。”陈墨拍着他的肩头笑道:“不管别人怎么想，我支持你，梦若在，希望就在。”许多一副牙倒了的表情。接下来的两天是秋季运动会，也是大四学生们的最后一届运动会了，系里没几个运动健将，不过抓壮丁似的拉了几个人上去应景罢了。太阳很好，大家倚在观众席上聊天休息，跟开个小型茶话会似的。雷雨和李翰元方便回来路过法学院方阵的时候，朱宁笑嘻嘻地跑了过来，劈头就问李翰元可有空去跟他打几场篮球，李翰元极爱运动，可惜宿舍的其他人不是太懒就是事情太多，倒是朱宁这小子运动神经发达，二人常常相约一起打球游泳。李翰元心里有事没接茬，拜托朱宁帮他打听下跨专业报考心理学研究生的导师选择，考试技巧，课程偏??等等诸样问题，朱宁得知李翰元有留校深造的打算，极为高兴，大包大揽地拍着胸脯应承下来。雷雨突然想起背心的事，随口问道:“上次在琉璃家里，师母送我一件背心，说是你穿的嫌小，你这个头看着不也和我差不多吗。”朱宁一愣，不怀好意地笑了，“这话你也信，她那是特意给你买的，怕你推辞，才拿我当挡箭牌。”雷雨吃了一惊，朱宁看他脸色不对，自悔失言，忙道:“你就当本来是给我的好了，别多想了。”李翰元盯着雷雨暗暗叹了口气，雷雨怔了片刻，知道这时候再还回去一定不合适了，只有找个机会把钱还给人家。正想着，身旁的人群骚动起来，原来?跑比赛开始了，三人忙各自回到观众席，继续看比赛。童瑞回到宿舍，打开电脑连上QQ，点开大嘴灰色的头像，在键盘上敲打着，最近有什么特殊的病例，有什么特别的事，一切都好似平时二人之间最为普通的闲聊，这寂寞的??独角戏成了童瑞固执的坚持。凌子航站在他身后，思绪飘回了刚刚与系主任的一番谈话上，周主任说童瑞基础扎实，考虑问题细致，反映也迅速，是个干急诊的好材料，D大附院和省人?医院都缺急诊医生，可他和童瑞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童瑞似乎并不热心，不知道是不是另有打算。凌子航心中微微痛了一下，叹道:“童瑞刚刚失去挚友，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但心理上需要时间恢复，给他点时间考虑也好。”凌子航又说急诊虽然辛苦但是很锻炼人，自己也在考虑进急诊多锻炼几年再选择方向。周主任呷了口茶，微笑着摇头，“你是要继承你爸衣钵的，我听说凌教授的老朋友兰顿教授很希望你去他那里继续深造，熊辉教授也提出让你加入他的研究所，依我看，香港那边倒不急，但杜克的MD申请你要赶紧发过去了。”凌子航迟疑着开口，“我要是走了，我爸那......”周主任摇手打断他，“这点你不用担心，别说这医学系里有一半教授是凌教授?生，就是桂婶一家也会好好照顾他，你想想，?文是和你一起?大的，余杰跟随凌教授的时间恐怕比你还?，再说你放假的时候也可以回来看他啊。”凌子航点点头，“您容我仔细想想。”童瑞关上显示屏，回头看?凌子航呆呆站着，正要开口，凌子航已回过神来，问他，“周老师和你提的事你怎么想的，你不是一直想留在省城的大医院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急诊虽然辛苦但也能积累很多经验，以后的方向可以边干边选。”“再说吧。”静了半晌，童瑞淡淡答道。朱宁做事还挺靠谱，直接给李翰元弄来了一堆资料，居然还有好几本考研笔记，据说都是从高分学霸那弄来的，李翰元大为感动，直接答应了朱宁的非合理要求，假装他的同学和物理系那帮小子在篮球场连杀数局，战绩斐然，好歹替文科生出了口恶气，朱宁兴奋得差点没和李翰元当场拜了把子。眼?得国庆?假就要到了，雷雨的班?和班委们讨论决定，组织全班去离省城不远的大峡谷三日游，因为是毕业前的最后一次集体活动，而且有一起露营的机会，原本假期有回家或是其他打算的同学都取消了原计划，全班几乎都报了名，班委们借来了摄像机和当年十分稀有的数码相机，打算录一些视频刻成光盘送给大家作为毕业留念。雷雨犯了难，他当然想跟随大部队行动，但这个假期对于他而言实在珍贵，所以只好婉拒，结果除了他和沈琉璃其他人都报名去峡谷旅游。沈琉璃腿不方便不能去，大家虽然不知缘故倒也不很在意，这些年沈琉璃虽然和全班同学表面上客客气气，但大家都碍于她的身份对她敬而远之，她要去了反倒让人不自在，但雷雨不同，?旁人劝不来，班?干脆亲自上阵，有天上大课之前又在雷雨面前叨叨，说你有多大的事啊，三天抽不出两天也行。雷雨十分为难，沈世轩早就通知他，编纂团队这个假期要封闭工作，争取把书的样本整理出来，他总不能这个时候再去请假，因此只能连连道歉。班?还想说话，却听?一声冷笑，“班?你也太没有眼力了，雷雨如今是校?面前的红人，怎么还能和我们混在一起呢，你就别难为人家了。”他的声音不高，却把周围一群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雷雨循声望去，认识是本班的一个男生，张文宇。张文宇的成绩也相当不错，但却够不上最好，自然被排除在留学申请名单之外，张文宇心中不忿，认定是雷雨攀?附凤抢了他的机会，因此视他为眼中钉一般。许多顶看不惯这号阴阳怪气的，接口道:“你酸个屁啊，雷雨是沈校?亲自请去编书的，你不服，你去毛遂自荐啊，不敢吧，你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凭什么跟雷雨比啊!”张文宇本来就想借题发??出出气，被许多这一激，气的脑?子冒火，声音也大了，“我当然不行，他成天白日黑夜的和沈琉璃粘在一块，有红袖添香，什么书编不出啊。”雷雨大怒，嚯地起身盯着他，“你......你胡说什么!”整个教室此时都静了下来，张文宇不甘示弱，“那天大半夜我和宿舍几个人看?沈琉璃送你下楼，两个人亲亲热热的，怎么，敢做不敢说啊，你打??在场的个个都是瞎子啊!”雷雨气得面皮发紫，?筋爆出，冲上去扯住张文宇衣领，厉声道:“你再胡说，我就不客气了!”此时大伙的目光竟纷纷落在叶晓寒身上，叶晓寒只觉双颊如同火烧一般，难堪至极，唯有低头假装看书，避开一众目光。张文宇真有无赖气质，反手抓住雷雨胳膊，指着自己大喊，“打啊，朝这儿打，让大家看看你这个攀高枝的孬种怎么仗势欺人!”许多忍不住也冲上前去，挥??拳要打，陈墨忙一把拉住，李翰元也死扯住雷雨，“你犯不上和这号小人一般?识。”正没个开解处，就听一声断喝，“都给我坐下，这是教室，不是你们家旁边菜场!”大家回过头才看?辅导员站在?外，身后跟着一脸讶异的沈琉璃。张文宇哼了一声，拽起书包坐在后排，雷雨也被李翰元按在座位上，他满眼急怒，转头去看叶晓寒，叶晓寒并不看他，仍盯着课本，手中的笔在本子上一笔一划写着什么，陈明月凑上去看，那是一些谁也看不懂的符号，混乱至极。下课铃声终于响起，叶晓寒没事人一般仔细整理书本，雷雨顾不得其他，赶上来握住她的胳膊，“我们出去说话。”叶晓寒也不看他，抽出手臂，淡淡地说:“我还有课要先走。”说罢已头也不回地出了?，雷雨一时愣在当场，进退不得。一旁的陈明月冷笑道:“有什么可说的，你坐享?人之福，让晓寒被人戳脊梁?，要我说你还是趁早把那些破事处理好吧。”一席话把雷雨噎得够呛，杨玉俐看不过，拍拍陈明月，“别乱讲话，雷雨不是那样的人。”田甜摇头叹道:“男人啊，嘴上说着想做杨过，末了都成了张无忌，叶晓寒想较真，那就是和自己过不去。”陈墨双手抱拳，“姑奶奶们嘴下留情，别的事你们怎么损都成，唯??这事可千万别让雷雨钻牛?尖里去，我们还想消停两天呢!”叶晓寒刚走出语音教室，就被等在?外的雷雨攥着手拉进一旁的安全通道里，二十六层的高楼，通道很少有人经过，异常安静。雷雨的呼吸声很??很急，声音却有些嘶哑，“张文宇的话你千万别信，我只在沈校?的书房里工作，跟沈琉璃半点关系也没有，那天她也是送我下楼，礼貌而已，什么亲亲热热粘在一块，纯属无稽之谈，晓寒，你知道我的......”叶晓寒突然打断他，仍是一脸淡然，“我知道，所以我不会胡思乱想，没事了，我们出去吧。”叶晓寒说的是真心话，在别人的流言蜚语里纠缠是件很伤感情又无趣的事，更何况叶先生从小就教导她尽力而为后顺其自然，所以她根本不想再提这件事。可雷雨是急怒攻心，叶晓寒的淡定自若反倒让他方寸大乱，情急之下冲口而出，“沈琉璃是大家闺秀，家教很严，她不会大晚上还和我一屋呆着，更不可能在家里和我发生什么逾规越距的事!”叶晓寒心中一凛，如同被拨错的弦，怎么都顺畅不起来了，她抬眼看着雷雨，目光渐渐冷了，“她是大家闺秀，不比我这个贫?小户的女儿，能和你随随便便呆在一间屋里，大晚上还不知避嫌，是吗?”雷雨一怔，急了，“晓寒，你怎么能说出这么没道理的话，你知道我根本没有这个意思，再说咱俩一起?大，有什么好避嫌的!”叶晓寒赌气道:“想听有道理的话，去找你的大家闺秀好了，何必跟我在这里耗呢!”“你......”雷雨紧盯着她看了半晌，目光渐渐黯淡了，满眼的怒气散去，他疲惫的摆一摆手，“算了，我也是多余说这些。”转回头向楼下冲去。一口气下了二十六层楼，跑回宿舍，身上的衣裳早湿透了。宿舍里空无一人，雷雨负气将书包甩在桌上，拉链半开，那张薄纸掉了出来，雷雨捡起捏在手中，手心的汗水浸透了纸背，透出一片晦暗不清的黑色字迹，满身的疲惫陡然袭来，猜不透的人心，无非是在和自己较劲，他扯下上衣冲进卫生间，旋开水?头，粗壮的水柱劈头盖脸砸下来，又四散溅开，他在冰冷的水瀑中微仰起脸，肌肤在冷水里战栗许久。陈明月站在开水炉前好一通折腾，先是把两个饭盒放进购物袋里，然后手忙脚乱的把木塞塞进已经灌满热水的水瓶里，但她只有两只手，试了几次都没法顺利的把几样东?同时拿起来，正在犯难，两只水瓶却被提起来，陈明月诧异地转过身，?是许多，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我替你提吧?”陈明月怀疑自己听错了，“你帮我?”“这么多东?，你拿得了吗?”“那谢谢你了，我正好去给耀东送水和晚饭，顺路。”许多有些气恼，“你是他女朋友还是保姆啊，他手脚都断了还是病的起不来床了，吃喝都要你送到?前!”陈明月皱眉，“哎哎哎，说话积点口德，你才断手断脚呢，他说今天有事回来晚我才帮忙的，再说了关你什么事啊，你不愿拿就给我撂下。”许多忍着气看看她，欲言又止。回到宿舍，许多想了一会，问陈墨，“黑土，能帮忙从剧社借件东?吗?”走出安养院，凌子航径直把叶晓寒带进一家洋式快餐店，要了两杯饮料，二人在窗边对坐。今天不是节假日，又过了饭点，店里非常冷清，连服务生都在柜台里打瞌睡。叶晓寒搅着杯子里的鲜果汁若有所思，凌子航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看你心事????的，是不是快毕业了压力大啊。”叶晓寒勉强笑笑没说话。凌子航问她，“有什么打算吗?”叶晓寒放下杯子，认真地看着他，“我其实已经报名援?了，我想去云南，我母亲的家乡当一名语文老师。”凌子航吃惊不已，呐呐道:“那......那边条件很艰苦的，你想当老师，完全可以留在省城。”叶晓寒微笑着摇摇头，眼里透出固执的坚持，“再难的事总要有人去做，大一那年暑假我去云南的时候认识了云馨姐，她就是当地的一名老师，她告诉我要让那里的孩子走出大山，有机会看看外面的世界，有权利做出生存以外的选择，读书是唯一的路，我曾经答应云馨姐，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和她一起努力。”凌子航沉默半晌，“雷雨，知道这件事吗?”叶晓寒的笑容一僵，“我没告诉他。”“这么大的事你不和他商??商??就做决定了。”“他有事也一样不会和我商??。”凌子航怔住了，“你是说，康奈尔大学的名额，据我所知雷雨并没有提交申请，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你问过他吗?”叶晓寒摇摇头，凌子航急道:“你们俩是怎么回事啊，眼看着事情都到节?眼上了，还闷着葫芦摇呢，心有灵犀也不是这么用的。”叶晓寒轻轻叹了口气，“我了解他，他想说的，我不问他也会说，他不想说的，我问了反倒让他为难，公派留学对你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以雷雨的家庭条件，错过这次，恐怕再没下次了。我不问，是想让他随心去选，不要因为我而勉强自己。”叶晓寒转眼去看窗外，眼?有一点微光闪闪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