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的脚步很沉重??，心却不乱，他缓缓的一步步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站在沈家大?前，突然想起那天，他也是这样站在沈世轩的办公室?前，恍若隔世一般，那种万念俱灰的无奈与痛楚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他深吸口气，按响了?铃。保姆?是雷雨，连忙把他让进屋里，沈琉璃像是一只欢快的小?一样?扑过来，搂住他的脖子撒娇，“你总算回来了，结婚真的好麻烦哦，我这几天忙得头都大了。”她一边说一边拉着雷雨坐在沙发上，推过一堆婚庆公司送来的样品和杂志，指着放在最上面的几幅婚纱图样，撅起小嘴嗔道:“我眼都挑花了，这套样式好看但是太暴露了，这套传统的又过于保守，哎呀烦死了。”沈夫人从保姆手里接过一杯茶放在雷雨面前，笑道:“你这孩子急什么呀，横竖还有将近一个月呢，让雷雨给你参谋参谋，新娘子穿漂亮婚纱不是给新郎官看的吗，你自己又看不?。”沈琉璃红了脸，扭着身子把脸靠进雷雨怀里，“妈，你胡说什么呢!”沈世轩也从书房里走了出来，按住想要起身的雷雨，也坐在沙发上，“回来了，你父母都好吧，这下子可以安心筹备婚礼了，真是有不少事情要忙呢，就要写喜帖了，你看看你们那边有多少亲戚朋友要请的，敲定了好留席。雷雨握着茶杯的手在微微颤抖，他看着一派喜气洋洋的沈家人，喉咙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勒紧了一般难受，他咕咚咕咚地灌下一杯茶，悄悄伸手捏了捏胸前的项链，下定决心似的站起来，他起的很急，把紧挨着他的沈琉璃撞的轻轻歪了歪身子，他咬牙走到客厅中央，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心里很清楚，有些话如果他今天不说，那么这一世他都没有勇气再开口。沈家人都站起身，惊愕地看着他，端着果盘的保姆站在厨房?口，也一脸的不知所措，沈世轩最先反应过来，他摆摆手示意保姆先回自己房里休息，走上前去要扶雷雨，“有什么事起来说，男儿膝下有?金，这成何体统，是不是家里有什么难处，你只管开口，都快是一家人了，不用这么外道。”雷雨轻轻推开他的手，抬起头，脸上泛着隐隐的红色，似是一股鲜红的血，要冲开多少漆暗压抑的日日夜夜，他的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咬的格外清晰，“沈家待我的恩德，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雷雨对天发誓，这一世，为沈家，为琉璃，我可以做任何事，无论琉璃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全力以赴，哪怕是为她赔上性命也在所不惜，但是......”他深深拜倒在地，“我不能娶琉璃!”客厅里一片寂静，静的似乎连每个人的呼吸和心跳声都清晰可闻，沈世轩最先反应过来，可胸腔里一口气憋得太紧，连一个音符都抖不出，半晌，他才冷冷地吐出几个字，“好啊......你真是......”雷雨挺直腰杆，看向前方一整块墙壁，“订婚我认，悔婚的责任在我，一切后果都由我承担!”“你......”沈夫人冲到他面前，指尖直抵住他的脸，气得面色煞白，她搜肠刮肚地想骂出这世上最恶毒的粗话，但毕竟出身书香?第，一句也难吐出来，索性扬起手掌，????的刮下去，“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生!”雷雨不闪不避，生生接了这火辣辣的巴掌，沈夫人心疼女儿，手下得极狠，雷雨的半边脸上已经显出指痕。“文菏，住手!”沈世轩喝住沈夫人，阴冷的目光转向雷雨，“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雷雨点头，“您可以随时把我变回那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但即使那样，也好过做一个怀里抱着琉璃，心里想着别人的伪君子。”“你混蛋!”沈夫人恨极，此刻更连撕了雷雨的心都有。“妈!”一直一言不发的沈琉璃推开母亲，站到了雷雨面前，“雷雨，我要你看着我的眼睛，把刚才的话再对我说一遍!”雷雨缓缓抬起头，目光碰触到沈琉璃那苍白而美丽的脸，她强忍着满眼泪光倔强地仰着头，如同盛开在午夜滂沱大雨里的玫瑰，骄傲而冷艳，那一瞬间，雷雨觉得自己就要妥协了，可是他知道他不能，“对不起，琉璃!”雷雨的眼泪夺眶而出，模糊了双眼，对不起，我已经对不起你，不能再对不起她，二者选一的选择题，永远不会有一个中立的答案。沈琉璃转过身，“你走吧，我不要再?到你!”沈世轩夫妇愕然地看着女儿，“琉璃!”“让他走吧。”沈琉璃凄然而笑，“我沈琉璃不会留一个没有心的男人。”沈世轩沉着脸，从牙关里蹦出一声低吼，“滚，快给我滚!”雷雨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房子我会转到琉璃名下，其他的事我和学校商??着处理。”他放下钥匙，走出?去。?关上
了，沈琉璃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捂住脸失声痛哭。傍晚时分，校园里很安静，雷?在?房里研究一个老式收音机的电路板，翻来覆去地拨弄着电路，他觉得有些疲倦起身伸个懒腰，忽然瞥??口那个人影，惊道:“小雨，你怎么回来了?”他向雷雨身后望了一眼，“一个人来的，回过家了吗?”“没有。”雷雨走进房间，“我不回去了，我过来就是想和你说一声，我要走了。”雷?愣了下，“去哪儿啊，出差吗，你都快办婚礼了学校怎么还让你往外跑呢。”雷雨沉默片刻，“大哥，我不结婚了，我要去云南。”“啊!”雷?把刚倒的一杯水全泼在了地上，他结结巴巴不知从何问起，“你......，沈家......”“我对不起沈家，对不起琉璃，但我顾不上了，我只想去云南，我要去找她......”“小雨，”雷?叹了口气，吃惊而不意外，“你决定的事，大哥都会支持你，沈家的恩情，咱们兄弟一起还。”“大哥!”雷雨感动，雷?迟疑道:“小雨，已经三年了，而且那位凌大夫一直都陪着晓寒，有些事......”雷?不知该怎么说下去，“我知道，”雷雨低声道:“如果他们真的已经在一起了，我会祝福他们的，但我一定要亲眼看一看。”雷?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条，“这是晓寒在云南的地址，你拿着吧。”雷雨惊讶，雷?微微一笑，“你是我弟弟，你的性子我怎么会不知道，我一直都留着心。”他轻轻按住弟弟的肩头，话语里透着沉沉的愧疚，“其实我一直都想对你说，是我害你吃了这么多的苦，如果不是为了我，你和晓寒现在该是多么美满，你放心去吧，我会好好照顾爹娘，还有叶先生。”雷?顿了顿，“你不去看看叶先生。”雷雨握住大哥的手，“不去了，等我回来的时候，我希望可以叫他一声爸爸，用我的一生去报答他。”雷?把雷雨送到?站，雷雨郑??其事地说，“大哥，淑芬是个好女人，你们都有过一段不幸的婚姻，我相信如果你们在一起，一定都会好好的珍惜彼此。”雷?憨实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雷雨笑了，“大哥，你要主动点，我知道你对淑芬有好感，也很喜欢小小，希望我回来的时候，可以喝到你们的喜酒。云南李家山，雷雨站在杨家?口，探头探脑向里张望，一个年轻的女子正在屋里屋外的忙活着，院子里坐着个大约五六岁的小女孩，低头摆弄手里的洋娃娃，雷雨踌躇了很久，退出几步，衣襟却被一只小手握住，雷雨讶异地低下头，?刚刚坐在院里的那个小女孩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身后，“叔叔，你要找谁?”女孩苍白的脸色里透着些微微的?紫，一双眼睛却很是灵动，扑闪着盯住雷雨，显得十分可爱。雷雨连忙蹲下身，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没话找话，“我不找谁，小朋友，这是你家吗?”女孩点点头，还是好奇地看他，雷雨从包里掏出一块巧克力，“叔叔请你吃糖。”女孩摇摇头，眼睛却一眨不眨地对着巧克力，“妈妈说，不可以乱拿别人的东?。”雷雨尴尬地缩回手，刚要说话，屋里那个女子叫着“杨眉”，声音越来越近，雷雨连忙躲进墙?悄悄看着。李云馨走出来抱起杨眉，“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妈妈不是让你就在院子里玩吗。”“我看?个叔叔一直站在?口。”“叔叔?”李云馨狐疑地四处乱看，连半个人影都没有，她皱起眉头，“杨眉，以后不许再骗妈妈了。”杨眉有些委屈，但她年纪小根本说不清楚，李云馨也没放在心上。天色渐渐暗下来，雷雨略微活动下四肢，腿都有些麻了，忽然瞥?两个人影渐渐走近，他缩紧身子，心砰砰狂跳起来。叶晓寒和凌子航一路说笑着联袂而来，叶晓寒穿着一件浅色衬衣，刚过肩的秀发简单的束起，娴如落花般幽静，一张清水脸蛋上眉目如画，在这山明水秀的所在，真正是让人眼前一亮。二人穿堂入室，李云馨抱着杨眉迎了出来，叶晓寒接过杨眉放在腿上，凌子航坐在一旁拉着杨眉的小手笑着问话，那场景任谁看了都会动容，分明是一家三口的天伦图。雷雨忍不住，蹑手蹑脚又走到大?边偷偷向里看，李云馨端上水果茶杯，和叶晓寒抱着杨眉进了里屋，凌子航摆弄着手里的药箱，不一会儿叶晓寒出来了，把一盘红艳艳的果子推到凌子航面前，凌子航看了看两只手摇摇头，叶晓寒很自然的拈起一颗果子递到他嘴边，他就这样就着她的手吃了几口，两人都笑吟吟的，似乎早已习惯，雷雨退回刚才的地方，呆呆地站着。转眼天已黑透，凌子航告辞出来，叶晓寒送到?口，凌子航慢慢走过杨家院墙，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他猛地转过身，厉声喝问，“是谁在那里?”雷雨缓缓转过围墙，走到了路灯可以照射到的地方，凌子航大吃一惊，“你怎么会在这
里?”话刚出口已觉异样，他沉下脸，“怎么回事，说实话!”雷雨沉默半晌，低声说:“我来......找晓寒。”“找晓寒?”凌子航冷笑，“送喜帖吗?”雷雨语塞，气氛变得紧张而尴尬，雷雨突然走近几步，直视着他，“我悔婚了，我不能娶琉璃!”凌子航懵了，他瞪着雷雨恨道:“你......你还能再混蛋点吗!”他伸手去扯雷雨，“沈叔那一家人，还有琉璃，他们......”“子航!”一个身影闪出院子，“你又把听诊器落下了。”叶晓寒快步走来，雷雨下意识回过头，正与她四目相对。叶晓寒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手上的听诊器掉落在地上，雷雨的脸背着光亮，只有那双那双眼睛透着一点亮光，灼热的像是要把她融化一般，那孑然而立的熟悉身影就近在眼前，百般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叶晓寒呆呆地盯着那朦胧暗夜里的轮廓，忘了反应。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脸色素白如纸，借了路灯那点光亮，更显得娇怯不胜，雷雨早已思念成疾，?到这般光景，忘情地欲伸手抱她，叶晓寒的反应极快，如同触电一般猛推开他，雷雨一个趔趄，头脑却清醒许多，他站在原地，痴痴地看着叶晓寒。“晓寒，”李云馨抱着杨眉走了出来，“哎，你们都站在这儿干什么呢?”她看?雷雨，微微一怔，“你是?”小杨眉咬着手指叫了声叔叔，李云馨诧异，“他是你下午看到的那个叔叔?”她看着这三人痴痴愣愣的样子，恍然大悟，忙道:“都进去说话吧，大晚上的别都在外面站着。”凌子航叹了口气，上前拉着叶晓寒进了屋子，雷雨低头跟在后面，叶晓寒在房里坐下，一言不发。李云馨招呼雷雨，“你随便坐，我去给你们倒茶。”边说边拉了下凌子航的衣袖，凌子航知道她的意思，刚转身就听叶晓寒开口道;“子航，你别走。”凌子航站住了，目光落在雷雨身上，“他是悔婚来找你的，你们谈谈吧，我留下不太合适。”叶晓寒身子一晃，明显非常震惊，但她很快恢复了平静，“没什么不合适的，我和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他和谁结婚不和谁结婚都不关我的事。”“晓寒，你为什么这么说呢!”雷雨心中又急又痛，他几乎合身扑到叶晓寒面前，“你知道三年前我那样做是情非得已，这三年我没有一天过得轻松，没有一天不在想你，所以我下定决心，宁可放弃一切，宁可承担所有的罪过，也要来找你，我不奢求你原谅我，但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拒我于千里之外，就算我求你了，好吗?”叶晓寒定定地看着他，清澈的双眸里掠过一丝痛楚，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三年前，你为了大哥接受沈家的安排，你对我没有一句交代，没有一声抱歉，丢下我头也不回地走了，三年后，你学成归国，整理的家业恢复，你又说你为了来找我，就这样轻轻松松地一脚踢开沈家，离开沈琉璃，雷雨，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私无情，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雷雨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心中一时烦乱，一时焦躁却无从辩驳。凌子航冷冷地看着他，“晓寒说得没错，你确实太自私太冷血了，你只想着你自己，三年前你毫不顾忌晓寒的感受，三年后你又让琉璃受同样的伤害，你简直是......”凌子航注意到叶晓寒偏过脸去，咽住了下面的话，叶晓寒站起身，唇边噙起嘲弄的笑，“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不是木偶不是玩具，我不可能停在那里守在那里等着你，你走吧，回沈琉璃的身边去，你该兑现你的诺言。”“我不会!”雷雨握住她的肩膀，斩钉截铁，“不管你是不是原谅我，是不是接受我，我都不会娶她，当年是我将错就错，如今我不能一错再错，琉璃应该嫁给真正疼爱她的人，我离开，不只是为我自己，也是为了她!”叶晓寒拨开他的手，默默地看了一眼凌子航，便回到自己房里，关紧了房?，凌子航拎起药箱头也不回地出了杨家。客厅里只剩下雷雨一个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时心灰意冷，心头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楚。李云馨端着茶盘走进来，客气地问，“你还没吃晚饭吧，我去弄些点心给你垫垫吧。”“不用。”雷雨连忙婉拒，“反正我也吃不下。”李云馨递过一杯茶，她略略迟疑，还是开了口，“晓寒心里，一直有你。”雷雨恍若听?梵音仙曲，复又沉寂地低下头去，“我......伤她太深。”李云馨叹口气，“她心里的那个结是你系的，当然也要你亲手去解，你既然来了，自然知道过程不易，难道现在就怕了，后悔了?”雷雨苦笑，“晓寒的脾气我知道，我只怕已系成死结了。”“那你还来。”雷雨心里更痛，“我......始终放不下。”李云馨淡淡道:“情爱之事，本可以高高提起，生死相许，也可以微微一笑，轻轻放下，就看你如何选择了。”雷雨沉默半晌，突然轻声问，“子航，他一直都陪着晓寒?”“是的。”李云馨敛了笑容，“子航对晓寒光明磊落而又情深意??，实在是难得。”雷雨颓然，“我比不上他。”李云馨摇摇头，“天下事有时不是比较，不是取舍，只是遇上了情非得已，这道理，晓寒明白，子航明白，你不会不明白。”雷雨一怔，讶异而感激地望着李云馨，“谢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