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壳疼。
还很晕。
陆辞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的却不是自己意料中,洁白刺眼的医院天花板。
绣着繁复花纹的帐顶映入眼帘,陆辞羽被惊的猛一下坐起,然后因为头太昏沉又栽倒回去。
这一下的动静太大,已经惊动了候在旁边的青衣侍女,她连忙走上前来,看着瞪圆了眼的自家小姐,那模样实在可怜又可怕。
侍女轻声说:“小姐醒啦,春桃马上就端药过来,奴婢先扶您起来吧。”
说完就伸手将陆辞羽扶起来。
陆辞羽呆呆看着她,靠在软枕上,半晌眼珠子才动了动。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她穿越了。
她自认是遵纪守法,五讲四美的好公民,上班也勤勤恳恳,爱岗敬业,生活作息也规规矩矩,健健康康,所以她绝不认为自己会被谋杀,更不会猝死。
生前最后的记忆是她坐在电脑前,敲打着键盘写年终报告。
她刚写完,连保存键都没按,就感到了一股巨大的吸力,像是要将她的灵魂剥离出身体。
很难形容那种酸爽的感觉,反正她再醒来就到了这里。这种非常规穿越法,应该算是强制穿越吧?
陆辞羽动了动手指,想看看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她伸出一只瓷白的肉嘟嘟的手臂,颤抖着用另一只肥手去一摸,一拧,疼的差点嚎出来。
她的的大长腿变成了小短腿,连床沿都够不着。身上穿的衣服虽然小,但比帐上的花纹还要繁丽。她伸手摸摸脸,也是肉嘟嘟的,皮肤倒是细腻。头发如墨,长到腰间,柔软光滑。
所以,她这具身体的年龄绝对在十岁以下。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包的像个粽子一样的头,摸了一圈,只觉得左边的后脑勺有点疼,其他地方都没问题。
她还想下床走走,看看屋里的全貌,门却突然被打开了。
一个粉衣少女端着托盘,托盘里是一碗药汤,她走得很快,手上却很稳,几步就到了陆辞羽面前。
“小姐,头还痛不痛呀?”漂亮少女担心地看着陆辞羽,把托盘放在桌上,取了勺子放进碗里,端到她面前,“这是齐大夫熬的药,小姐趁热喝,伤口才好的快。”
这应该就是刚才那个侍女说的春桃了。
陆辞羽看着面前的漂亮姐姐,和她手上冒着白烟的黑漆漆的药,闭紧了嘴,并不想喝。
春桃也看出来了,她抿抿唇,将药放回托盘:“奴婢先退下了,小姐记得喝药。”
她走的时候,拉了拉旁边陆辞羽最开始见到的侍女,两人一起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了陆辞羽一个。
陆辞羽现在颇感麻烦。
她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现在眼前两抹黑,干什么都不敢。
正想着,外面突然传来两人的交谈声。
陆辞羽有点惊讶。
她所在的床的位置离外门并不近,且中间还隔着一扇半掩的内门。她能听到外门外两人的对话,要不就是她耳力超群,要不就是这房子隔音太差。
“小姐怎么还是痴傻样啊?”
“不知道啊,不是说这次之后就好了吗……”
“那和尚是不是骗夫人的?要是真骗了,将军怕是要砸了那大国寺。”
“要不再请那和尚来看看?”
“再等等看吧……”
陆辞羽凝神听着,心里梳理着线索。
这么说,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是痴傻的,这里是将军府。那个什么大国寺的和尚,告诉将军夫人,也就是她娘,在“这次”之后,她就能恢复正常。
陆辞羽顺着床沿下床,端起那碗药,捏着鼻子喝了下去。
不管怎么样,这碗药不会有问题。
她喝完药,拿着空碗,坐在床沿上发呆。
她们如果请来那个和尚,那个和尚说不定会发现她的身份……
“嘭——嘭——”
外门突然被撞开,又反弹回去紧紧关上,发出两声巨大的声响。
一大团浅金色的东西直直向着陆辞羽奔来,陆辞羽心里一惊,手里的药碗下意识地甩了出去,砸向那团浅金。
她昏睡刚醒,手脚都有些乏力,扔出的药碗没有准头,往那团浅金的上面飞去。
那团浅金却突然跳了起来,一口衔住药碗,高兴地摇着尾巴,小跑过来把药碗叼回陆辞羽手里,仰着头等待奖励。
陆辞羽目瞪口呆。
这是一只浅金色的大狗,眼眸黑亮湿润,吐着粉红色的舌头哈气,大尾巴疯狂左右摇动。
它把下巴放在陆辞羽的腿上,亮晶晶的眸子看着她,用头蹭了蹭陆辞羽的腰,抖了抖身上油亮光滑的毛发,催促她快点摸摸它。
陆辞羽没忍住,伸手rua(挼)了一把。
一挼就停不下来了。
陆辞羽从头挼到尾,大狗舒服地呼噜着,摊成了一块地毯。她看了看下面,嗯,是个小帅哥。
陆辞羽挼的正开心,几乎都要忘了自己现在的处境。这时紧闭的外门又再一次被大力推开,“嘭——”的一声响,惊的陆辞羽手一抖,揪了大狗一把毛,大狗“呜”了一声,从地上起来,委委屈屈地坐在陆辞羽脚边。
一个高挑的貌美妇人从门外走进来,身上穿着藏蓝色的外袍,上面绣着蝴蝶,里面是浅色的裙装,头上装饰不多,但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妇人的气场非常强大,脸上表情严肃,陆辞羽放在狗头上的手不禁缩了缩,觉得这妇人可能就是这具身体的母亲,一时纠结,到底该不该喊一声“娘亲”?
还没等她纠结出个结果,妇人已经快步到了床边,“噗通”一声跪下了。
陆辞羽:!!!
“小姐——”妇人抬起头,眼眶通红,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往下掉,她带着哭腔说,“荷香终于等到小姐回来了,夫人若泉下有知,一定高兴极了……您头可还痛?是荷香没用,让小姐受了苦……”
陆辞羽艰难地运转着大脑:面前的妇人叫荷香,这具身体的娘已经去世了。
妇人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压下哽咽,庄重的对着陆辞羽说:“小姐刚回来了,荷香知道小姐心里一定有疑惑,荷香现在就告诉小姐这些年的事,小姐千万仔细听着。”
陆辞羽指了指旁边的矮凳:“坐下说。”
孩童的声音软软糯糯,十分好听。
跪着的妇人差点又要哭出声,她连忙拿袖子压住了眼角,拿了凳子坐下来,开始讲述一个长长的故事。
陆辞羽听着,表情从震惊到淡然。
故事的中心人物是她娘,宋月瑶,当朝丞相的嫡二女儿。宋月瑶的亲大姐嫁给了太子,剩下还有同父异母的三个姐妹,整天勾心斗角。
宋月瑶是穿越的。
这是一个历史上不存在的时代。
她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收拾了她的三个姐妹,打压几个姨娘,以雷霆手段掌管内宅,然后在京城开了脂粉铺子,继而连锁整个南方。
她在镇边大将军陆远归回京述命时,对他一见钟情,但陆远归和前妻已经有了一个孩子。前妻是病死的,这些年他一直没有续弦。
宋月瑶不管不顾,下嫁给了陆远归,和丞相府闹翻,但陆远归的确深爱宋月瑶,前妻是父母所选,并无多少情意,且父母已故,所以宋月瑶和陆远归两人喜结良缘,生下一女。
就是陆辞羽。
宋月瑶在十岁穿越到落水死亡的二小姐身上,与其他穿越者不同的一点是,她知道自己只能再活九年。
她原本打算快快活活过九年,然后坦荡迎接死亡,却没想到自己会爱上陆远归,会生下陆辞羽。
陆辞羽出生时就差点没了,出生后更是羸弱,次次都在死亡边缘。宋月瑶心如刀绞,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存在本来就不被允许,而她的女儿更是如此。
她找到大国寺的和尚,想让他保住陆辞羽的性命。年轻时宋月瑶无意中曾救助过这位高僧,高僧为还这段因果,于是应下。
保住陆辞羽性命的方法就是,让陆辞羽的魂魄随着宋月瑶离开,回到现代,然后在九岁时引魂回来,瞒住天道。
这样,在这里的陆辞羽没有神魂,就会变成痴傻儿。
宋月瑶在陆辞羽一岁时离开,陆辞羽也跟着到了现代。现在陆辞羽九岁了,于是现代的陆辞羽的魂魄就回来了,只不过出了点小意外,陆辞羽在这边摔了一跤,跌破了头。
所以,陆辞羽就是陆辞羽,如假包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