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陆将军和陆南恭又去了演武场。
西北多战事,边境不稳,异族野心,陆将军常年镇守,军队每天都要操练,他和战士们也要一起练武,一刻都不能懈怠。
陆辞羽跟着宋荷在将军府里转了圈,屏蔽了仆从们,只有她们两个,宋荷边走边介绍府里的情况。
云兰始终是个隐患。陆辞羽想了想,这人不能发卖,万一泄露了将军府里的事就不好了,也不能杀了,她没犯什么大错,还不能软禁,浪费人手还浪费饭食。
反正她也翻不出什么大浪花,先留着吧。
西北土地贫瘠,粮食不多,将军府里的饭菜也很平常。陆辞羽注意到这一点,询问了宋荷。
“吃食大部分都是从南方送来的。”宋荷解释,“夫人留了春梅在南方管理产业,春梅每年都送钱送粮来。”
她忍不住说:“朝廷每年给的钱只能勉强够军中用两三月,这些年还越来越少,都是将军自己出钱养兵。”
陆辞羽站在阁楼上,远远看了一眼练武场。
练武场里黑压压一片光着膀子的汉子,整齐划一的喊着口号,声音震天。旁边的空地上有几个人在切磋,看身形好像是她爹。
从这里还能看到这个小镇的街道,和想象中并无多少不同,只是不太热闹繁华,就和农村的小镇差不多。虽然人不多,但他们都是平和的,微笑的,不像被战事困扰的流民,没有衣衫不整,没有面黄肌瘦。
她的父亲将边境保护的很好。
就像京里说的那样,人人都知他英勇神武,战无不胜,忠心耿耿。
所以功高震主,无端糟了猜忌,糟了算计。
“这时候江南花正好,夫人以前最喜欢看花了。”宋荷的表情变得伤感,“花好做胭脂,春梅这时候走不开,只能过了秋才能来看小姐。”
“没关系。”陆辞羽笑了笑。
“朝廷给的钱越少,军里就过得越难。”宋荷叹气,“就在年前,哈族二王子哈勇尔率军大举进攻五阳城,临近年关,将军的军队损失严重,连士气都下降了不少。”
陆辞羽:……哈族?哈勇尔?这什么鬼畜名字?
“可是!”宋荷突然加重语气,压抑着自己的愤怒,“朝廷里那群人,却说是将军守边不利,不但大肆苛责,还削减了军队开支,本就没有多少银两,现在全靠夫人的产业养着军队了!”
“将军不敢减兵力,一旦减了,哈族就会进攻边境,五阳城一破,边关就去了一半。可是不减,朝廷里的人又要弹劾,说将军有反心……他们也不想想,摸摸自己的良心,这十几年,到底是谁守着边关,能让他们在京城里安然度日!”
陆辞羽轻轻点头:“可够腐烂啊,没钱给边关,却有钱建瑶台,集美人,把玩珠宝,酒池肉林,奢靡无度。将亡之像。”
宋荷突然想起了什么,取了一个小箱子来,陆辞羽按下扣环,轻轻打开。
“这是夫人在南方的产业,是专门留给您看的。”宋荷解释道,“胭脂水粉是主业,还有些副业。”
陆辞羽打开看——
——她不认识这字。
宋荷憋着笑从她手里接过竹纸,为她念道:“胭脂水粉——玉颜阁,旺季月入一万五千两,淡季月入三千两;钱庄——宝钱钱庄,入股,有管理权;酒楼——珍馐楼,技术入股,提供现代中餐做法;珍馐点心铺——珍馐楼副业,全权拥有,主营西式点心。”
我的妈呀。陆辞羽捧着小心脏感叹,她娘可真是把穿越价值榨得一滴不剩的女人啊。
“荷姨,”陆辞羽凑近宋荷,在她耳边悄悄问:“我娘,她有没有想过,造反啊?”
宋荷眼里带了笑意:“不愧是小姐,夫人以前没想过造反。”
陆辞羽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夫人还在的时候,今上还没有这么昏庸。”宋荷不愧是经过现代思想熏陶的人,“夫人她,知道自己只有九年寿命,那时候没想过这么多。只是到了西北来的时候,才知道边疆是这个模样。”
“小姐若是想要……”宋荷顿了顿,“怕是很难。百年王朝,底蕴深厚,光是靠着将军的兵力是不行的。”
“我知道。”陆辞羽站起身来,标点也站起来,摇着尾巴跟着她转了一圈。
“所以我得进京。”陆辞羽眯起眼睛,“接近权利的中心。”
她随即又笑了笑:“现在说这些还早,什么准备都没有。我也没说一定要造反,但他若是再针对我爹……就算要进京,那也得是他们求我去,我才去。”
宋荷深深垂首:“任凭小姐差遣。”
*
素竹一脸失望:“小姐,明儿真的不去捉小鸟儿了吗?”
陆辞羽算是知道这个丫头的话多程度了,她笑了笑:“不去。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素竹瘪瘪嘴:“小姐还小呢,去练武场干嘛呀,那些个臭男人一个个五大三粗的,毛手毛脚,当心伤了小姐。”
春桃在旁边笑着听,给陆辞羽束好头发,用木簪固定。
陆辞羽今天穿着长裤,宽大的袖口也扎了起来,马尾一甩一甩的,娇俏可爱。素竹在旁边看得目不转睛,一想到这么好看的小姐要去练武,还会受伤,她就心痛的不行。
标点围着她的脚边打转,蓬松的大尾巴欢快的摇着,陆辞羽顺手摸了一把。
“小姐,有信来了。”荷姨从外院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封黄纸信。
“信?”陆辞羽有些疑惑,谁会送信来?
陆辞羽这些天苦学了这个朝代的繁体字,其实也不算太难,有原本的现代字打基础,连蒙带猜就八九不离十了。
现在她写字可能还有些困难,但是看字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了。
她接过信,沿着边缘撕开,抽出信纸,展开看了起来。
信上署名大国寺,是帮过她娘的那个高僧写的。
满满三大篇小楷,又臭又长,文绉绉的语气,每句话后面都跟着一句“阿弥陀佛”,陆辞羽看了两遍,才捋清楚他说的是什么。
这位高僧叫无患,首先说了他和她娘宋月瑶认识的经历。
那个时候南方水患严重,他随着师父北上,但师父在路上染病而亡,他也因病不能赶路,在这危急关头,宋月瑶出现了,她来南方看产业,顺便为治水患提一些意见。
宋月瑶救下无患,然后送他到了北方京城。无患于是在大国寺住下,成了现在的高僧。
在陆辞羽一岁的时候,宋月瑶来找他,告诉了他这件事,无患为了当年的救命之恩出手帮助。
解释完当年的因果,无患又写了一些注意事项。
除了大国寺,还有国师也有引灵之能。
这位国师叫褚灵,是皇上的心腹。陆辞羽从异世回来之后,天象有异,可能已经被褚灵察觉,上报给了皇上。
他说虽然他已经为陆辞羽掩饰了命格,但不出意外的话,褚灵还是会起疑,皇上还是会召陆辞羽进京,把她囚禁在京城,一举一动都监视着,让陆辞羽千万小心。
陆辞羽看完,长长舒了一口气,叹道:“阿弥……啊不是,有点难办啊。”
虽然她说了,得请她去京城她才会去,但现在完全不是进京的好时机啊,对方不怀好意,自己什么准备也没有,万万不能去,去了就出不来了。
陆辞羽点了点自己的额头,对宋荷说:“荷姨,现在大家都知道我不再痴傻的事情了么?”
“是。”
“这样。”陆辞羽说,“向外宣称我虽然好了脑子,但体弱多病,每天都需要药吊着命,走路都喘,动不动就晕倒。”
宋荷应了是。
陆辞羽背着手在屋里走了一圈,说:“我以后就不能去演武场了,但你们两个要去。”
她伸手指了指素竹和春桃,说:“身为体弱多病的小姐的侍女,一定要会武,我才不用带侍卫,那些都不是自己人,总归不放心。”
素竹苦了脸:“素竹就想服侍小姐,哪里也不想去。”
“保护我,是不是你们的任务?”陆辞羽问。
素竹想了想,点点头。
“那为了保护我,你们就要好好学武。”陆辞羽点了点她的脑袋,“从明天开始去演武场,我不需要人服侍。”
素竹捂着额头,点点头。春桃笑着也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