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安城政府一直实行大学新校区外迁计划,发展地方经济,原本这儿就是会昌区的一处穷山沟,如今除了一千五百亩的校区外,周边城建已初具规模。
获救的安城幸存者便聚集在安科大的校区内,靠山而建,十公里外便是原秦州司令部的驻扎地。
天空依旧是令人窒息的黑暗,树荫间的路灯透出昏暗的光芒,照亮着路边停满的军用重卡。
离开礼堂后的陈凯便行走在此间,很快便在操场门口见到熟悉的面孔。
因为每次有安城的幸存者来,他都会赶往护送队叨扰一番,一来二去便和领队的参谋长变得很熟,陈凯不由松了口,否则还要多费一番口舌。
所谓的护送任务,也就是把人送到这,核查身份,然后分配住所,陈凯每次看到对方两鬓参杂着些许白发,都忍不住犯嘀咕,这种护送任务真得需要旅参谋长亲自护送么。
他依稀记得上次深夜和言旭喝的那箱茅台,便是此人亲自送来的,赶忙上前敬了个不标准的礼,道:
“首长好。”
其实,经过先前得几次会面,参谋长心里倒是颇为欣赏这个年轻人,如此危难过后,仍不忘同窗好友的安危,可见是个重情义得人,就算不为言旭这条线,也是个值得深交的人。
只不过二人还会不会有机会像现在这样面对面交谈,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他已经五十出头,这辈子还能不能更进一步就看这一哆嗦了。
虽然早都注意到陈凯来了,但还是满脸惊讶回过头来,伸出老手握住陈凯敬礼的手,笑道:
“哟,小陈同志来了,正所谓志同道合者是为同志,这安城重建便是你我为之奋斗的共同理想和事业啊,所以互称同志即可。”
陈凯心里自然不以为意,但姿态放低总归没错,赶忙笑脸赔不是,“是是是。”
一番必不可少的客套话后,参谋长眼看陈凯脸色稍显不耐,虽说他是来送人情的,但也不能送的太明显,心里忍不住犯嘀咕,年轻人还是沉不住气。
便不等陈凯发问,说道:“小陈同志啊,这次获救的人数过多,目前还没有统计出来。”
陈凯闻言,望着在操场四角处的高杆灯照亮下,整个绿茵球场排满了人,少说也有两千人,忍不住接过话茬:“参谋...长同志,这次救援的人怎么会这么多?”
参谋长这才放下陈凯的手,忍不住喃喃叹道:“多...吗?”
陈凯也忍不住轻叹。
安城算上周边县区,人口足有一千五百万之众,如今所有获救人员,加上近百的能力者,也就区区四千人罢了......
气氛顿时变得沉重起来,直到参谋长出声打破。
随着前线战局明朗,怪物全部龟缩进秦山的黑雾内,待部队稳固防线后,便于昨天全面展开了救援工作。
而先前获救的人,都是在听到炮火声后,自行靠近营地的,部队便是通过他们得知城市里已经没了蛛人这些怪物,随后又调整了几天,待侦察兵彻底摸清情况后,这才开始行动。
听着参谋长的解释,陈凯望着熙攘的人群,只好耐下性子等待人员统计的结果出来,他要找的人无非就是一些关系要好的大学同学,比如室友刘荣。
而这一等便是数个小时,直到晚上十点才统计出来,果不其然没有任何消息,甚至没有来自秦山脚下的幸存者。
参谋长看着陈凯神色默然,又重新拉起对方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小陈同志啊,救援行动才刚刚开展,虽然这次没有找到你的那些同学朋友,但也不代表他们一定遇难了,或许未来会在哪个旮旯,甚至是深山老林里找到。”
然而,陈凯终究是从安城杀出来的,深知常人活下来是如何走大运,可惜能力者那边也迟迟不见熟悉的面孔。
他也不懂为何明知如此,却还是执着于搜寻他们的消息,也许当再次看到他们彷佛旧日那般活生生的笑脸时,一切彷佛都未曾发生,自己这双涂满鲜血的手便能变得干净起来。
念及于此,陈凯忍不住低头摩挲着双手,粗粝的手指,虎口叠起厚实老茧,不论如何,这都是一双已经挥刀劈砍数万次的手。
陈凯环顾四周,心底不由叹息:终已成定势,是该告别这里了。
早在他多方确认安城已没了蛛人后,便有了离开这里的打算,恰巧眼前的人有意同他攀关系,就于前几日提了下。
不过,陈凯此行并非与家人相聚,而是去找林奈。
安城十日让他深深明白个人力量虽强,却有力穷时,也唯有军队方能镇压这满城的怪物,逼入秦山。
参谋长听到陈凯提到这茬,顿时面露难色道:“这事怎么说呢,现在部队可是明令禁止私自联系后方.....”
得...
陈凯不由头大无比,但毕竟有求于人,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躬身倾听着一堆的套话,顿时有种上政治课的感觉。
都说领导讲话的实质性内容只有几句,果不其然在讲了好一番困难,才终于回到了正题:“本来已经安排着你混进返京的队伍中,两日后就能出发.....”
在旁的陈凯脸上顿时难掩喜色,正要说些“肺腑之言”,却被参谋长一句话堵回嗓子眼,“但现在情况生出变故。”
变故?
陈凯不由眉头皱起,难道是蛛人又卷土重来?双拳瞬时咯吱作响。
可是,参谋长随着一声长叹,却突然撇开话题,“这营地现在也有百来号安城幸存下来的能力者,不知道以你的眼光来看,实力如何?”
“很弱。”
“哦?”虽然参谋长看过陈凯在军营中大闹的视频,但这不见丝毫迟疑的回答,还是令他不觉讶然。
陈凯面对着审视的目光,只是淡然一笑,“要不然您也不会来找我问这茬。”
“哈哈,年轻人还是脑瓜子快。”参谋长不由粲然一笑,说完也不在卖关子,从身后警卫员手中接过文件夹,随即递上前去。
陈凯接过后,发现里面夹着一叠照片,从着装来看都是军人,只不过身上的致命伤各不相同,却唯独没有犬牙撕裂的伤口,以及抓痕,不由眉头一挑:“不是蛛人?”
随着参谋长微微点头后,身后的警卫员这才上前,应道:“的确不是蛛人,而这些全部都是驻守在安城银行和金库的同志......”
一个小时过后。
陈凯透过车窗发现绕城高速上不断有半挂牵引卡车驶入安城,虽然盖着帆布,但依稀能辨别车上除了应急物资外,还有发电机等大量重型机械。
这说明安城的发电厂还没有恢复电力供给。
随着他所在的车队驶入立交桥,没了高速两旁的防护林,位于低处的城市圈当中已有些许光点映入陈凯眼中。
但在车子下桥进入小道时,副驾驶突然传来枪栓拉动的声音,陈凯顿时心生困惑。
“小陈同志有所不知,如今安城到处都有野兽出没。”同坐在后座的参谋长随即拍了拍陈凯的肩膀,笑着打趣道:“我这屁股可是很久没坐得像今天这么舒坦了。”
陈凯不由暗自感慨这老头马屁拍的,真叫一个不留痕迹。
只是这番话令他想起了当初寻找布谷鸟时,碰到的那群野狗,还有那只目光不屑的虎斑猫。
如今看来,蛛人的消失反倒最先成全了这些动物,毕竟城市内最不乏的便是各种肉店和超市,那可都是塞嘴的食物。
不过,他还是将手探入怀中,捏着黑雾刀的生成器,天晓得还会不会有更变态的变异生物。
索性一路相安无事,当陈凯乘坐的吉普车刚刚开进熟悉的河畔时,一团葱郁的巨型树冠便撕开黑夜,闯入众人眼中。
“首长,到生命树了。”直至开车的警卫员出声打破沉寂,陈凯方才晃过神来,眼角却泛起些许泪光。
看着窗外的关卡,以及圈起的高墙,陈凯不禁摩挲起下巴,按理来说,首长的座驾车牌就是最好的通行证,但守卫关卡的士兵还是检查了番司机出示得证件后这才放行,不知这里到底生出何等变故来。
围墙内更是戒备森严,可谓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陈凯不禁感叹,还好有参谋长护送,否则他贸然闯入,指不定要捅出什么大娄子来。
他此前在会昌区的时候,虽说部队严令禁止他们随意外出,但对于包括陈凯在内的很多能力者来说,这条禁令无疑只能算得上是倡议。
而之所以一直没来,只是因为他是个路痴,虽然会昌是安城的辖区,但仍离此地有二十多公里,如今卫星失控,没了GPS的陈凯出门也只能两眼抓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