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今天怎么都不穿工作服啊?集体休息吗?”
今天佟旭跟往常一样,起的很早。
可却迟迟不见有人来买早餐。
直到七八点的时候,上班族和小区居民开始陆陆续续出来买早餐的时候,才能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向着他们店里走来。
这是及其不正常的事情。
农民工朋友们都是用身体在挣钱,起早贪黑。
就算有休息时间,也不可能整个工地的所有人全部休息,除非是春节。
可今天,却发生了这样的情况。
“工地出事了,停工了!”
一名熟悉的工人朋友,回答了佟旭的老妈。
“整个工地都停工了吗?要停多久啊?”
“工地摔死人了,整个工地都停了,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能再开工,好些人昨天下午就回老家去了。”
佟旭听见这句话,看了看他,然后又看了看那片工地。
他想起了曾经老爸在工地打工,也差点从高高的钢架上摔下来。
好在那时候老爸年轻,在下落的时候抓住了一根钢管,才幸免于难。
那时候村里好多人都在那个工地,几乎所有人都吓傻了。
而且那是通讯还不发达,整个村里就村长家有一部座机电话。
所以这个消息也没能及时传回家里来。
直到过年的时候,老爸他们一行人回到家,才从他们的口中听说这样的事情。
而老爸对此却一直没有言语。
他怕佟旭的老妈和佟旭担心,尽管事情已经过去,尽管事情有惊无险。
在那之后,老爸再也没有出去打工。
这算是佟旭第二次零距离接触这样的惨剧。
整整一天,来到店里的客人都在讨论这个话题。
不仅是工人们在谈论,小区的住户们也是如此。
可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
话题的重心开始了偏离。
众人逐渐开始不再关注事件本身,而是赔偿金额!
一百万!
挺吓人的,这可个一笔不小的数字了!
可隐藏在这个数字背后的,却更为吓人。
那名死者,仅仅是十九岁的少年!
十九岁啊!
佟旭想了想,那时候自己还埋头在各种试卷里呢。
可他呢,已经在做着这样好危险的工作了。
更遗憾的是,他的人生竟然就此画上了句号。
这样的一件几乎与他毫无关系的事,却让佟旭感触颇多。
小小的大厅里,各种看法不一而足。
就算互不相识的人,也能因为这个话题隔着几张桌子聊起天来。
“唉,才十九岁,造孽哦。”
“就是哇,我家娃娃跟他一样大,想到还是有点吓人,以后绝对不可能让他做这个活路。”
“怕个球啊!十九岁又咋个了哇?一百万啊!你一辈子挣得到好多钱哇?你觉得你娃娃以后挣得到几个一百万哇?”
“就是噻!他才十九岁,他妈老汉也才四十岁左右嘛,再生一个就是了!”
“对头!拿到这一百万再养一个,轻松的不得了!”
“你们这些龟儿子这种话都说的出口啊?你咋不让你娃儿去换这个一百万呢!一点口德都不留哦!”
“老子的娃儿才不得做这个活路哦,现在读书成绩也还可以,老子喊他咋个都要努力点考个大学!”
“就是了噻,你还是希望你娃儿好的嘛,咋个就对人家说风凉话呢!太不像话了。”
“这有啥子嘛?说两句关球事啊?他又认不到我,我又认不到他,说了还不是说了啊……”
今天生意一直不太好,佟旭也没多忙,直到最后一份饭炒完之后,就坐在吧台边听着他们讨论这些事情。
一边听着,一边想。
十九岁换一百万,真的值吗?
又是在什么时候,在人们的口中,这样一条年轻的生命可以与金钱画上等号了?
又是在什么时候,人们面对这样的事情,去关注的点不再是事件本身,而是赔偿?
这件事如果放在网上,或许也会出现如这个大厅里这般的讨论吧。
只不过这里是用嘴,网上是用键盘。
而且,就像那个工友说的那样。
他又不认识我,我又不认识他,说两句又能怎样?
佟旭不是圣母,也站有现在道德制高点去指责什么,也不会和别人争辩什么。
只是心里觉得有些别扭。
那位服务员阿姨也是轻声叹息。
“现在生活压力大,越来越多的人都只看重钱了。”
阿姨的妹夫也是一名建筑工人,只是也很不幸,多年前意外在工地去世。
更悲哀的是,工地给的赔偿款,却被她妹夫的家人死死的盯着。
她妹夫下葬的当晚,那些兄弟姐妹就围坐在桌钱,提议让她妹妹把钱拿来分了。
而且他们的父母没有阻止不说,更是加入了这个行列。
多么可笑!
他们为了钱,亲情都可以不在乎。
这件事,最终悲剧收场。
阿姨的妹妹拿出了一部分钱给父母,至于其他人她没给。
她还要用这笔钱养襁褓中的孩子呢。
而后,那些所谓的亲人,处处针对她,以至于她在这个家,再也没有立足之地。
带着襁褓中的孩子离开了,再也没有回过那个家。
金钱,成功打败了那股脆弱不堪的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