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访红桃纠结老地道
探古墓想遇外星人
樊娲迎面致意，道：“大爷，还认识我吗？咱们特意来看你啦。”
伊人接着说了一句：“几天没见，您发福了。”
吾花不禁要纳闷：哪里看出人家发福？发福能发成那种“芦柴棒”，上苍得浪费多少碱面？
但老者却很受用，说：“倒是吃得胖了。”
这回姐仨都笑，意道：吃得胖了？吃的胖大海还差不多。
听说胖大海是一种治嗓子的种子，但有些毒，很多人拿它做偏方，古书称“此药亦曰大发”。
有些官员深得其中内涵，“大发”以显嗓门，落个“打肿脸充胖子”美名。但每每声嘶力竭，仍寻些虎狼偏方，谓之：只要喊得响又亮，管它上当不上当。
偏偏武侠小说里有一种功夫“狮子吼”，却不靠嗓门，独以浑厚的内力催出声音，倒叫做“大海胖”，与之相讽，喷饭射影。
此刻，她们不去深探究药材里的学问，却来存想一个人思想的嘹亮和嘶哑，自付：也许老者是在捍卫着苗条美，因有一种减肥境界叫“僵尸”。传说杨贵妃很胖，并不怎么美，但是死在马嵬坡的丝绸上，很不甘心，就成怨魂，入殓的时候变了一个瘦瘦的人儿，大家反而惊叹，称之“真绝代”，就列入“四大美女”了。以后评论一个女子好看的出类拔萃，人们就说是“僵尸级的美女”。
“僵尸级”——或比“骨灰级”更上一层境界。
正在遐思飞舞，老者忽然问：“怎么直看着我，都不说话？”
吾花一诧，回过神来，要答还未答的时候，老者却又笑道，“可以理解。沉默是金，沉默主义就是捍卫金融秩序。”
一句话，让她们都感轻松活跃，今天见到他太多的随和，意外之中，横生趣味。
樊娲便道：“一个人难过，可以到面无表情；一个人欢乐，也可以到呆若木鸡。”
她的话音刚落，一个小徒弟忽然转出来问：“是在要‘木屐’吗？”
老者便斥：“你是日本人吗？还弄个‘木屐’出来——耳朵哪去了？”
小徒弟不吭声，只把她们让进家里——暂且当是他们的家吧。
其实，说起‘‘家’’这个概念，吾花是最有发言权的，因为爸妈。
那年，他们办了结婚登记，便一起回了家——以前是她的家，现在是他和她的家（其实这两者没区别）。
这么大的房子，不多住进一个人，太对不起平方米。多住进一个人，才不辜负平方根。
妈妈却说：“多大不重要，住哪儿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谁住到一起。王宫再好，褒姒不笑，照样天下大乱。”
父亲听了这话，心里那叫一个感激纵横。
待到结婚十四周年，他们换了房子，又加操办。
“象牙之婚，一定要隆重。”她说，“亲朋好友都来作证，歌迷影迷都要周全，省得说我霸占良男。”
父亲深施一礼，说：“全听姐姐吩咐，您是主人我是奴，您操办来我知足。只建议要多放鞭炮，遍地都是爆炸物，才显得社会和睦。”
后来，跟女儿说起整段历史，吾花感赞，言曰：心有归之属，家在三昆府。
此刻，他们亦有归之属，说家论户，便不是小立门派、大沾余荫。
老者稍后介绍：“这是我的徒弟‘方块二’，一向毛毛糙糙。’’
又道：‘‘你们对这个学名应该很好奇吧？当然，你们对我的身份更感兴趣。”
姐妹一笑，都想：问他时，不屑回答；不问，竟主动讲出来。
“我叫‘红桃先生’，在这儿住了大半辈子。”老者说道，“我还有个师弟叫‘黑桃先生’，各自收了不少徒弟。徒弟的排名按照‘方块’来——‘方块一’、‘方块二’直到‘方块十’。后来就超过了十个，这学名就没法起了——因为我叫‘红桃’，师弟叫‘黑桃’，徒弟们就不能叫什么红桃几或者黑桃几了。你们或许会说‘不是还有梅花吗’?——也不行。这个山庄原来是我师姐的，她的名字就叫‘梅花’。我们的师父名叫‘勾圈’，只收了我们三个徒弟。我们属于道家，在武林门里是六极剑派。早先曾经辉煌过，但现在是热兵器时代，过时了，大家来也只不过健身养生而已，主要是弘扬弘扬国学。不过我们几个可是从小的武学基础，因为师父去世得早，我和师弟基本都是由师姐教大的。后来，师姐做仙人游去了，这里便交给了我。至于我师弟，八三年严打乱抓，他看了一本香港画报，被全国通辑，跑了。这两年才没事，但也不回来了。我们这儿原名叫‘剑鞘山庄’，就是因为藏有‘天使之刃’的剑鞘。而宝剑则一直藏在古洞里，有怪兽守护着。这个很多人都知道，不算太大的秘密。师父和师姐都一直念念不忘有朝一日能鞘剑合一，如今算是了却心愿。他们一再叮嘱咱们要尽力保护将来得到这把剑的人，说这也是祖辈的心愿。刚才说到下一辈的学名，师姐对此很大度，定夺说‘不叫梅花，可以叫草花’。我们一想，对呀——文言里叫‘梅花’，老百姓玩牌，却只会说‘草花几’，并不矛盾，于是就解决了。你们看，修改一下法律，世界多有趣。”
这些事十分辟奇，尤其一系列的名字入耳，吾花、樊娲俱讶然，唯独伊人不知缘由，无从怪异，只自作玩笑说：“你们的扑克一定打得挺好吧。”
红桃先生却认真答道：“我们的扑克玩儿的确实厉害。六极剑派曾经出过不少赌王。有兴趣，我可以教你们。”
之后，他问了她们的学习，说些叮嘱的话，本来很融洽，却忽然语迟，还隐上一些惆怅来，等她们探究，才郁郁言道：“今天，不请你们‘米老鼠和唐老鸭’，只想请你们到后边——有事商量。只不过有些唐突。”
“后边？”三个女孩闻之，无可避免地想到了假山凉亭、池中的奇鱼、树上的怪鸟，印象里，这些才合乎一种邀请的道理——深宅门里，当看古董、听老故事。
但是到了后边，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只不过院子很大，敞亮平整的，颇适合跑马——但跑马却无须在这里来，外面驰骋更尽情，可以唱着“跑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云哟”，谈情说爱。
事实上，红桃先生也没请她们在这里逗留，而是直接穿过去，进了另一座大房子，开门看见一尊大泥像，叫不出是什么神仙。很具有小说意味——红桃先生上去就把泥像搬开，不知如何抓弄的，左右乱拧乱拍，片刻之间竟露出一个古怪的地道来。
普通的女孩，看见了这样一个诡秘的机关，只会说声“很精巧”来赞叹，心里则多半告诉自己：“安全第一”，然后匆忙溜掉。
她们不是普通的女孩，便要说“下去看看”了。
尤其听红桃先生言道：“其实我们住在这里，就是为守护这个古老的秘密。我师父讲——这里面有一种奇特的力量，它蕴含着五千年的能量，可以造福人类。师父倒是留下了一张图纸，但是我只走到一个大厅，就再也无法前进了，如果你们有兴趣，可以和我一起来一次探险。”
她们于是催促：“那就快走吧。”
“好的。”红桃先生应着，回头又叮嘱方块二：“你和方块七在门口看着，千万不能放人进来。”
方块二说声：“放心吧，师父。”
便退出去。
他们这边下了地道，回手将出口掩饰好——这样，外边即使有人进来，也只能见到一座空房子，觉得无味，即会转身离开。正常人的心思：奔向天空的都是美好，隐藏于地下的大半脱不了恶毒——比如那些蛇虫。
但由于人们给冥府以很高的地位，这种印象之上又要加一重敬畏，所以都很忌讳。
不过，好奇心却是另一种忌讳——忌讳人们不去探险，地底之所以有‘宝藏’的美名，就是在探险中不停发现了金银、文物、煤炭、石油、、、
发现文物而产生了两种行业——考古和盗墓，发现煤炭、石油而产生了一批安逸的人，他们被骂作“金饭碗”。或许这次发现的不是寻常宝藏，会将考古和盗墓和“金饭碗”全包括。
她们下了地道，没想到里面十分的深，开始时候台阶还很平缓，越往下去越发显陡。陡倒无甚，还觉得寒气渐浓——这才是让人增添紧张感的地方。北方人本来不怕寒冷，但是外面天气还很热，突然由热变冷，就有些不太适应。好在走到底的时候，温度还能够接受。这时候就看到一条很长很长的通道，非常宽阔，足以让人惊奇地问一句：建造者要下多大的苦工和决心才能完成如此精美的工程？
在通道里，还安装着很多灯，几步就有一盏，照得里面很柔和。
伊人言道：“不是拍电影用过的吧？”
红桃先生没说话，自顾在前面领着，一直走了几里路，才停在一个四方形的大厅里。
说是大厅，也实在太大了，猜想以前是个大会堂，四周布置的很好，尽管空荡荡，没有物件摆设，但墙壁光华夺目，棚顶金碧辉煌，说不上什么材料造的。
红桃先生停下说：“这就是尽头。”
她们听了，有些失望，樊娲便问：“就这些？”
红桃先生很认真地答道：“我一生的纠结就在这里——按照师父留下的图纸，到这里应该有一座门了，可是我费尽十年心血，就是找不到。”
樊娲环顾一遍说：“十年都没找到，我们这一半天的还能弄出来？况且找到了又怎样——不过是一个谜语的谜底而已，有多大意义？现在连外星人都见怪不怪了，还有什么更能激发人类的好奇？如果真好奇，回家躺在床上，捧几本推理小说，只要不嫌荒诞不经，还可以看什么仙侠、时空、奇幻，个个匪夷所思，比这个要有趣。只要不怕近视加深。”
伊人也说；“门的那边是什么又有什么关系——顶多不过黄金、珠宝、宝藏之类，人类一夜暴富的美梦绵延至今，这是世界的好可怜。像走进婚姻殿堂的时候，多少人也总猜测——门的那边有什么？世界上的谜语，不解开，倒有个乐趣。解开了，不但乏味，还恐怕惹祸。”
红桃先生倒不抬杠，点头道；“说的很对，几位姑娘不愧是女中圣人，你们都是巅峰级巾帼。我岂是那种看不开的人？但如果说这里的包含的秘密对人类的进步有举足轻重的意义，你们还会扭头就走吗？”
这样一讲，姐妹三个真就不能置之不理，樊娲便说：“原来是这样。那咱们能帮助您一些什么？”
红桃先生告诉她们：“这是一个机关，应该是声波并振。”
伊人感到有趣，言道：“很高科技呀，不应该是古人造的吧？”
红桃先生说：“的确是高科技，但只能说古人很聪明，那边一定有一系列的机关，通过声音做以奥妙的组合，现在想请你们每人说一句话，如果门开了，就进去看；如果不开，我也死心，堵死地道，埋了它，今生再不问。”
接着，他又叹息道：“当年，曾经来过两个外星人，一个叫李白，一个叫杜甫，居然也没能打开这道门，但他们告诉咱们这里有人类进步的秘密。”
“外星人？！”伊人顿时来了兴致，她甚至发挥了一下想象，想象打开门之后，会出现这样一幅场景：坐着两个人——不是死人、雕像、木乃伊，是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的，和街上走来走去的那种直立的会数钱的特高级生物完全一致。
这还不是关键的所在，更重要的是他们对面坐着另外两个人——不是死人、雕像、木乃伊，是活生生的人，大概也是有血有肉的，但和街上走来走去的那种直立的会数钱的特高级生物却有了区别，这区别很简单，就是外星人和地球人的不同。
啊，外星人！他们存在与否其实并不重要，关键是地球上的人们在谈论的时候赋予了太多个人感情，一些人们都说是不存在的，一些人们说是存在的，这完全取决于这些人们的希望。当一个人渴望另一种力量的时候，他会用所有生命去赞美，仿佛那种力量活灵活现地在对他许诺天国。同样，当一个人惧怕另一种力量存在的时候，他就会不遗余力地抹杀该力量在其他人思想里的痕迹。困厄的希望解救，平静无忧的加以诋毁，这是个很让世界为难的事情，除非宇宙证明宇宙是宇宙。
这光景里，里面的人先是局促，转而明显惊喜，便有一个轻轻致意说：“嗨，你们终于来了。我们等了很久，日思夜想，夜不能寐。我们知道我们在你们地球人眼里很古怪，有关我们的传说各种各样，但我们也同样对你们感到好奇，更重要的是我们很敬佩你们。也想借此机会向你们求教一些东西，将伟大的精神财富带回我们的星球。因为下次再来，可能就要两千万年后了。这是我们星球的李白，虽然他长得不白。那是你们星球的探险家窦地主教授和扎金花博士。对了，我是杜甫，我很忙。”
用的还是标准汉语普通话。
他们很有礼貌，过来一一握手，连说“久仰”。他们的手也是热的，感觉和地球人并没有太多区别。她们仔细打量那两个外星人，见他们长得倒很讨人喜欢，圆圆的头、圆圆的眼、圆圆的嘴巴，连身子都是圆圆的，便暗里起了个绰号：“零的传人”——这也是能够一下子就判断出是非地球生物的主要特征。
接着，杜甫又冲她喊了起来：“你是衣伊人，我们的偶像，你长得比她们都漂亮。”
李白也说：“是的，你是最漂亮的，那位圣女比你逊色多啦，还有那位樊娲女侠，她什么都不如你，很奇怪，你为什么事事都要听她的，她又不是你亲姐姐。你要懂得对她说‘不’。”
她越听越美，飘飘然、然飘飘、、、
“喂——”这工夫，一声喝喊响在耳边，却是樊娲，还重重拍了她一下。
莫怪姐是惊梦人，只因你梦的太深沉。
她这才回过神，发现自己原来正痴痴地傻笑着。
“哦，我是看看能不能通过笑声开启这道门。”她赶忙遮掩。
嘴上说着，心里却开始责怪自己：“衣伊人，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这是很不对的，很可耻的，很无聊的，简直是大逆不道、忤逆不孝，你要深刻地进行批评与自我批评、再自我批评，自我检讨。”
然后，自己对自己道歉：“我错了，我不对。”
自己便原谅了自己：“态度还不错，下不为例。”
自己则感谢自己：“你真是一个宽容的人。”
樊娲不知她在想啥，也无暇管她，只道：“太神奇，谁都应该有兴趣。咱们试试。”
说“有兴趣“，说“试试”，她自己不发其声，转头却对吾花怂恿：“还是妹妹先来吧。”
吾花自然要听姐姐的，便想该说什么，忽然看到手中的宝剑，觉得上面的字句很恰当，便念出来道：“侠义千秋。”
真是天大的怪事，话音刚落，猛听一声悦耳的响动，她们的面前出现了一个新的出入口，里面则是个普通的隧道，很干净，很整洁，干净整洁的好像迎接过检查团似地。
红桃先生喜极而呼：“人类呀人类！原来就是这四个字，十年换片刻之间，智慧和盲从，真是金子黄铜。”
樊娲叹道：“这就没有办法了，命中注定。我们当不违背侠的意思。听着很有故事感，但事实真就这么神奇，‘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中的情节，也是喊一句‘芝麻开门’，就开启了宝藏，只是我们见到的不是‘天方夜谭’，而是东方智慧，我猜测这两者应该是同样的的原理。”
不过，这里没有宝藏，它只是另一个地道的入口，再往里走，更幽深，而且要比先前那个地道狭窄。但此刻，探险精神已经被激发出来，便只管小心地往里面摸索，这时候没有了灯光，越走越暗，好在都是练过武功的，一切还可以辨别，到后来，忽然听到顶上有流水声，她们就猜测是不是经过了河床。
四周变得极为寂静，仿佛阴间呼之欲出，她们听到了时光流动的声音。
伊人有心调侃“莫非在过静静的顿河”，但觉声音是一种破坏，也就咽住。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忽然有了光亮，由小渐大，随她们的脚步脚慢慢扩张着。
对于在黑幕中摸索过的人们，一丝光亮也许就是人生最大的幸福，感觉世界不是太抛弃、太无情。
但此处一暗一明，给人的却非欢喜，而是紧张。
好在走到了光亮的源头，豁然开朗，紧张没有了，震惊却来了，而且是吓人发呆的那种。
原来他们已经置身于一座古墓——这样判断，总不会错，因为这里各种各样的物品，都能和祭祀联系在一起。
此正是：
梅花草花一副牌，地道门道四字裁。
墓里藏得久居客，星中自有朋远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