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秉橖犹豫许久后说道:“要是明日有人肆意夸大弹劾于臣弟,刘伴伴去去也无妨。等明日后,不如让那些狗贼试试臣弟的手段,这才能让京中的虎狼见识到臣弟也不是好相与的。”
朱厚照笑着问:“阿弟有什么手段,说来听听,为兄也给你参详一二。”
朱秉橖也笑着说:“还不知成与不成,却是说了无益,等成了,一定先告知皇兄。今日就不在皇兄这用膳了,我去请英国公和定国公吃饭谈谈。”
朱厚照摆摆手说:“刘瑾起来,吩咐人带着御厨替阿弟回府筹办,去请英国公和定国公的事也操办了。你今日拉着仪仗同昨日一般送阿弟回去。”
东宫又是一阵喧闹,刘瑾这厮派太子其他伴伴去筹备王府晚宴,自己专心整治仪仗,今日还特地打出了皇子亲王才能用的各型旗帜,带了一百穿着飞鱼服,挎着绣春刀的锦衣卫殿前侍卫。最后近五百人浩浩荡荡从承天门出宫,时间比昨日还要恰到好处,正是百步廊诸多衙署官员下值最密集的时段。前导的锦衣卫缇骑一边执鞭开路一边大喊:“长安王有谕百官不必跪拜!”
官员们又不傻,这声威一次赛过一次,何况喊话的锦衣卫侍卫看着是仪鸾司,这可是侍卫亲军,明显宫中派的,这就必须重视。若是有北镇抚司那边的锦衣卫掺杂更要重视,今日谁不跪,明日通通记录在案,以后就可能是压垮自己的最后一把稻草。这其中越是身处高位的越是当机立断,直接就上前面跪了下去,尚书跪了,你侍郎、郎中、主事真能站得住?主官跪了,杂官、吏员、杂役、帮闲站着试一试?难怪说亲王礼仪下天子一等,除了没有净水泼街、黄土垫道,仪仗规模也削去大半,百官有一个算一个全伏地而拜。
有过私下勾连准备拿长安王邀直卖名的纷纷庆幸不已,有已经发动的也不知几人懊恼几人欣喜。
今日走的比昨日更慢,等回到十王府,大师傅和英国公、定国公已经在等着了。见礼寒暄一番,就请贵客客厅休息片刻,等晚宴准备好,再用膳。
京中消息传的极快,众位长辈也是早就知晓杨廷和当面用‘郑伯克段于鄢’劝谏的事,纷纷询问为何?朱秉橖只好把刘瑾的猜测复述一遍。英国公表示明日有言官清流弹劾帮他说话,定国公表示宗人府屁股不会坐歪。大师傅说一定要恨恨整治敢肆意造谣、恶意中伤的居心叵测之辈。
朱秉橖就把刘瑾的送钟大法说了一遍。又直言打算明日若是遏制不住,想借英国公府和定国公府人手一用,而且坦诚交代了自己的计划:查那人的不法罪证;查不出就派人引他说些仕子官员常有的指摘宫中的邀直卖名之言,佐以旁证。有了把柄就逼他们就范,说出谁是主谋,让他们倒戈一击。最好能把始作俑者一闷棍敲死,至不济也要敲晕。
众人也长长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直接打上门去,合乎朝堂规矩明争暗斗再激烈,也不算出格,不会引起满朝文官同仇敌忾就好办。英国公和定国公爽快答应各借一百侍卫,有不放便做的事再去通知他们。
又过了半个时辰,十王府开始盛大的晚宴。内庭大殿只有一席就只坐了英国公爷孙、定国公爷孙、大师傅、王伯安和朱秉橖,不过有菜品极为丰盛,昨天宫里赐的鲥鱼等此刻都上了桌。刘瑾在外庭偏殿替朱秉橖款待随康海来府上暂居的仕子,大多都是秦地来的,与刘瑾算是有同乡之谊,也算其乐融融。后来赶来帮忙的张永在外庭主殿帮忙招待王府属官吏役、今日派来的一百锦衣卫仪鸾司侍卫、宫中送来的御医御厨和宫女太监、两国公府送来的护卫侍女家奴。至于重阳宫的师兄师侄、常家兄弟子侄和婶娘嬷嬷就待在内院偏院自己开席。
直到戌时大宴才结束,送走两位国公爷,朱秉橖又向王伯安讨教一番课业,又送王伯安走。最后自己再练会功,静坐片刻,就休息了。
第二日自己还睡得香甜,就被大师傅和刘瑾弄醒了,又到了上学去的时间,比昨日还早一些。也不用问,必是刘瑾这厮故意像昨日下午一样,要把百官堵个正着。
等进了宫,找太子吃了茶点,陪他练一番武艺,就去文华殿接着学训诂,再预习今日下午功课。
午时,小哥俩在东宫刚用完膳,刘瑾就打听了消息来,果然有两个邀直卖名的今日弹劾长安王跋扈不法等等,在早朝上还声情并茂地哭谏,得了一小批人的支持,圣人也捱不过去,就答应:等过几年,长安长成了,就尽早就藩。小哥俩就带着伴伴们去挑钟,一座半人高、已经坏了的钟,披红挂彩,被刘瑾和张永带着出宫去了。
小哥俩骑着小马和皇城左右将军玩了一会,就回东宫午休,然后就去文华殿读书。早朝上圣人下旨,赏赐了众讲官,众讲官更加兢兢业业,下午的课业也更繁重了。酉时初,终于才下了学,比昨日晚半个时辰。
小哥俩急急忙忙就赶回东宫,刘瑾和张永已经带着两个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六七品小官等着了。不等小哥俩询问,就爬过来哭诉说是受了小人蒙蔽怂恿,以后定痛改前非。等朱厚照派人请来牟斌录了口供,画了押,朱秉橖赏每人一个装了一颗小明珠的小锦囊,就又让张永送了回去。
朱秉橖拱手对着牟斌说:“牟将军,今日这事,孤不能轻易放过,必严惩其始作俑者。今日孤便安排人去查他们背后是谁,要拿孤做进身之阶盘中之餐,孤就打断了他的狗腿,敲了他的狗牙。还请牟将军这几日给孤行个方便。”
牟斌忙拱手说:“这等背后兴风作浪的小人,自是应该严惩,不如殿下稍等一两日,等末将查证清楚,办他个人证物证俱在,也不用污了殿下的清名。”
朱秉橖笑着说:“昨日杨先生才苦心教导,若事有不谐,当早做筹谋,孤深以为然。孤谢牟将军的爱护庇佑,可孤不能一直等牟将军为孤冲锋陷阵,也要拔出刀来,让这京中豺狼,看看孤的刀利否!?”
说完问刘巷拿了一个装了鸽蛋大一颗大东珠的锦囊,亲自塞到牟斌手中又说道:“孤在京中不易,牟将军近日多有照抚,这是谢仪,请务必收下。孤不是狠辣之人,这次也闹不出人命来,还请牟将军勿忧。”
朱厚照不耐烦地说道:“阿弟,又不是让你做那作奸犯科之事,为何如此推诿?收了谢仪,好好看护三皇子,来日本宫和父皇还有重赏。”
牟斌谢过长安王,接了大东珠锦囊,就笑着说:“若早知殿下如此仁厚,只想小小惩戒恶贼,末将也不会搪塞推诿,实在是怕锦衣卫的杀才给殿下惹来祸事。不如晚些时候,末将安排分管南熏坊、澄清坊和大小时雍坊的千户,去王府和府上主持此事的人商议一番,协力查办?”朱秉橖拱手笑着说:“那就谢过牟将军了!”
牟斌拱手说:“殿下无需多礼,那末将就回去安排了。”
小哥俩客气送走牟斌,用过晚膳,刘瑾就依例送朱秉橖回去。
回去时,锦衣卫骆千户已经在客厅等着了,见礼寒暄过后,就叫来常澎常湃两兄弟,交代他们带着两百护卫支取银子和骆千户协力查办今日之事,务必要连根拔起,备齐人证物证,等事成再重赏。
如昨日一般王伯安下值就来了,督促一番朱秉橖学业,很晚才回去。朱秉橖也如昨日一般,送走王伯安后,操练一会,打坐片刻,就休息。
到第三日,朱秉橖的行程基本上就成了惯例:清晨刘瑾依例带着仪仗送朱秉橖入宫,小哥俩在东宫吃茶点,练剑打拳,去文华殿读书。午后就又去读书。傍晚下学,小哥俩在东宫用晚膳,刘瑾送朱秉橖回府,向王伯安讨教学问,操练,静坐,休息。
除此之外,午时小哥俩去后宫请安用膳。弘治和张皇后安慰朱秉橖,不用在意京中流言,安心进学就是,和牟斌安排的事也可以做,不要出格就好。用完午膳回东宫,小哥俩才知今日果然又有一个叫蒋潮平的狗贼拿昨日弹劾后被打的御史说事,最后那两个御史亲自澄清,说是昨日午后,太子赏赐自己,被自己不小心摔坏,脸上的伤是自己谢罪所致。朱秉橖就请朱厚照派人知会王府的常家兄弟。
第四日,本来依旧如惯例的一天。
可被那蒋潮平在承天门前的一番话闹得不可开交,那厮纠集十数个言官和数十国子监仕子挡在仪仗前,大义凛然地说:“国朝养士百三十年,为国赴死就在今日!今长安王,僭越自称为三皇子,出入必用太子仪仗,役天子亲军为奴仆,视百官衙署为婢子,乃大明之司马昭也!今日吾等便为天子与储君,揭开这贼子粉饰伪装……”
刘瑾大怒请示朱秉橖去打杀了这妖言惑众的贼子。朱秉橖却让刘瑾派内侍只会圣人与太子,派亲军侍卫去六科值房,将正在准备上朝的宗人府宗人令、六部尚书、五府督都、锦衣卫指挥使、詹事府詹事等都请来,让他们不必出声,看今日小儿辈除贼!
等诸大臣到来,宫禁卫士也派人打探,百步廊的官员更是呼呼啦啦围了不知多少。不到片刻,承天门就急急关门上匝,城头密密麻麻的宫禁卫士更是开始整肃装备!城头上内阁三公脸都变了,今日怕是要变生肘腋啊。
朱秉橖吩咐刘瑾让侍卫不动,等自己举双手则围住贼子,挥右手则拿下!又吩咐几名跟随的英国公府死士护卫跟自己上前。等挤进一半那厮正好在骂:“英国公畏惧此獠,无奈送女乐数十人,定国公更是赠万金求苟安,可我等大明少年郎乃少年大明之责任所在,当为国效死!壮哉!我大明少年,与国无疆!”周围竟还有不少人出声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