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C市已经不是很冷了。刘白刚从菜市场回来，买了几颗小白菜，准备煮面条的时候放点儿在里面加青。
经过小区门口，王大爷乐呵呵的招呼她“下班啦？”
“嗯。”
华恩小区在这片儿很不起眼，建了有二三十年了，最高也就六层，所以没有电梯。她住在4楼，是一套一的格局，一个月租金一千。单元门口的常青树是冬天里唯一的一点绿。对面是露天停车位，和单元门之间只有一个单行道的宽度。这里住的多是中老年，或和她一样的外地人。
把买的菜放厨房，开了客厅的电视再折回去烧水。水烧开把面条放进去，快熟了便把洗好的菜叶放里面小煮一会儿，等面好的时间，兜里的手机响了。是母亲王丽云打来的。将手机接通，夹在肩膀上，一边捞面一边接电话。
“小白，吃饭了吗？”王丽云关心的问她。
“煮了面条，刚出锅。”把面条端到茶几上，拿了本儿旧杂志放地上，坐上去。她大概知道王丽云打这通电话的原因，心里有一点点沉，面条的滋味儿也变淡了。
“你也别太节省，该补充的营养还是要……”王丽云的声音越来越小，有着难以继续的尴尬。
“我知道。你和奶奶身体都好吗？”用筷子把面条拌了一下，觉着少了点盐。
“都好好的，你放心”
”弟弟的学费还差多少？”面条和筷子较劲，夹不住的往下滑。所性放下筷子专心讲电话。
“五千”
“嗯，我知道了，等两天给你转过去。你和奶奶注意身体。”
挂了电话，看着有些糊了的面，去加了点煮面的水，将就着吃完。
晚上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她想到了以前，想到曾经那个无忧无虑的自己。
十五岁，还是天真浪漫，无所顾虑的年纪。父亲刘青山突发脑溢血死的那天是星期五，她和弟弟还在学校上课，赶到医院的时候，刘青山的脸已经用白布遮上了。母亲王丽云在旁边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弟弟刘云扑到床边，要去揭盖着的白布，被舅舅拦住了。她傻傻地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一切，仿佛置身梦境，不敢上前一步，唯恐打破这太过真实的梦。
刘青山还在的时候，她们家也是很美满幸福的，他是一家私企小老板，做家具生产的。在扩建生产的关键时期，撒手人寰，留下的财产加各类保险赔付，以及工厂贱卖转手的钱，都只勉强够还银行货款。母亲至嫁给父亲后就没工作过，一心一意的操持家务，照顾一家老小。现在没有了刘青山，就没有了经济来源。两个孩子要读书，还有多病的奶奶要看病。王丽云只得低价卖了市里的房子，搬回小镇买了套三居室的。中间差价的二十来万用做两姐弟的学费和一家人的日常生活开支。
刘青山走了一个半月后，她中考失利了。平时拔尖儿的成绩，最后只考了所中等偏上的高中。母亲看出了她的自责，还是一再的勉励她，让她不要灰心，再接再励。
她上高二的时候，刘云中考成绩出来了，考上了重点高中，但也只堪堪过分数线。从那以后她开始逃课了，几次后被班主任发现让通知家长来学校谈话。
到放寒假的时候，她便没有回家，只打了通电话给王丽云说在城里找了个寒假的短期工做。邻近除夕才回了趟家，吃了团圆饭，第二天一早就坐短途车回县城上班。开学在即时，王丽云打电话让她回家收拾收拾准备开学的事儿。
“妈，我不想上学了，我想工作赚钱。”她拿着电话连呼吸都沉了，忐忑的绞着电话线。这个决定她想了很久，也怕自己会动摇。
啪的一声，王丽云直接把电话给挂了。把老母亲交给刘云照顾着，打车到车站买票，准备把她揪回来，好好教训一顿。越大越不让人省心，还想着辍学。
到她工作的门店时，透过玻璃门，看见她跟一个似客户的人聊天。她穿了一身深蓝色的职业装，白色衬衣更显得肤色细腻盈润。长长的裤角刚好到脚踝，六七公分的黑色皮鞋，将她衬得纤细高挑。脸上露出的微笑灼伤了王丽云的眼。
王丽云怯步了，她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女儿已成长得令她这般陌生，以前她们可是无话不说的聊学习聊生活，聊各种话题……
王丽云在旁边的树荫下等着。她回忆着自丈夫死后和女儿相处的点点滴滴。
“妈，你怎么来了？”下班后她准备回店里安排的宿舍，看到了站在路边愁容满面的王丽云，她有些惊讶却又预料之中。看到母亲脸上因思虑而显现的皱纹时，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小白，你跟我回去，好不好？”王丽云抓住女儿的手，恳求道。
“我不想上学了，真的，不是一时冲动。我想了很久…才决定的。”她不敢看母亲的眼睛，不想让母亲难过的。
“小白呀，你怎么能不读书呢？我和你爸都希望你和弟弟将来考大学，读硕读博的。你怎么能说不读了？你才多大？”王丽云急得眼泪夺眶而出，砸到她的手背上，令她心尖一抽一抽的疼。
“我……不想……”嘤嘤之声以听不真切。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声响起，从小都舍不得打的女儿，就这么一伸手，打下去了，她也是错愕的看着母亲。努力憋着眼中的泪不让它流下来。
“你闭嘴，不想上也得上。跟我回家！”王丽云拽着女儿往公交站台走，不给她反抗的机会。
七点多的西南小镇，路上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看着母亲走在前面消瘦的背影，模模糊糊的看不清。她知道母亲还在生气，不愿向现实妥协。父亲还在时，母亲虽是两个孩子的妈，可没生活琐事的操劳，和同龄人比要年轻六七岁。
开学后，刘云都不怎么回家，即使五一也呆在学校。她和刘云的学校在不同的市，刘云读的是省重，她学校只是一般高中。上学前，她就告诉刘云，没事儿别想着回家啃老吃现成，多在学校看看书做做题。
高考结束的时候，她没填志愿，考完就坐上了去c市的高铁。如果告诉了王丽云，她是绝技不会同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