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妄!”
观主气场全开,周边尘土飞扬,身上道袍鼓胀,整个人凭空飞起。刹那间,方圆百米,空气凝滞;山巅楼顶,风云变色。
叶洛昂然无惧,手中长剑,无风自鸣。整个人也如一柄锋利无比的长剑般飞起,似可劈断山岳,刺破苍穹。
十数招后,观主满身狼狈,死死地望着对面的叶洛,没想到昔日这个连蝼蚁都不如的杂役弟子,今日竟已变得这般强大:“你绝不是何尚秋,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我。”叶洛道:“从过去到现在,都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而已。我曾经的确是你们天一观的弟子,只不过,你们从来没有关注过而已。”
“你的实力的确让我很意外。”观主道:“但你想要战胜我,却绝无可能。现在放弃,我之前对你说过的承诺依然有效。而且,我可以封你做副观主,甚至还可以把你引荐给当今圣上,到时,无论你提什么要求,只要不是太过分,圣上都会答应你的。”
叶洛嘴角噙着一丝冷笑,道:“我已经说过了,我的要求很简单,当初你们是怎么对我的,我今日便如何对你们。这很公平,不是吗?”
观主神情一冷,眼中杀气肆虐道:“灭你何家的是我天一观不假,但我天一观上下有三千人,莫非你要将三千人全部杀了不成?”
叶洛道:“如果这三千人全部是为恶之人,为何不可杀?”
观主冷笑道:“我天一观是天下第一观,是当今天下道门之首,你是要与所有的道门,与整个天下为敌吗?年青人,你可考虑过这样做的后果?”
叶洛哂笑道:“所有道门,整个天下?呵呵,你吓唬谁呢?”叶洛眼中全是不屑:“且不说你天一观代表不了天下道门,就算能代表,如此腐朽不堪,毫无人道的道门之首灭掉又有何可惜?我今日就是要覆灭你天一观!你们不是高高在上,有如神祗般俯视世人么?你们不是视我们如猪狗,动辄打骂、欺辱,甚至是任意驱逐、宰杀么?当我们不能反抗,只能在痛苦中不断挣扎艰难求存,多少人曾跪在地上向你们哀求,希望你们能够给予一点怜悯。你们可曾有过半分同情?可考虑过这样做的后果?没有!你们从来都看不起我们,也从未对我们有过一丝怜悯。凭什么,你们就一直高高在上,是你们能力比我强吗?可现在我站在这里,整个天一观,包括你观主在内,无人是我的对手。是你们品德高尚吗?那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你们这些人,哪个不是衣冠楚楚,男盗女娼?既然如此,你们凭什么高倨在别人之上?你们实际上不过是一堆蛀虫,仗着自己天师道长的身份,肆意妄为,坏事做尽。你们就是一群寄生在别人身上的毒瘤。上天不惩罚你们,朝廷充当你们的保护伞,我便捅破之天,替这些当权者,替朝廷惩治你们——就算与整个天下为敌又如何?”
观主与其他人听了不由骇然。没想到这叶洛如此大胆,连这般大逆不道的话也说的出来。众人又惊又怒,却无人敢于反驳。许久,这才听到观主叹息一声道:“我承认你说的这些的确激动人心,让人不禁要热血沸腾,但你还是太年轻了,想法太天真。这世上有光明就有黑暗,无论是人还是动物,都存在等级。狼王拥有优先享用食物的权利,年老体弱的狼,就算昔日再雄壮威武,就算之前为狼群做过再多贡献,等年老无用时也还是一样会被整个狼群抛弃;狮王在自己的领地内,可以生杀予夺,任取任求,而其他母狮子不但都是他的妃子,每天还要抓捕猎物供他享用。身为弱者,就要有弱者的自觉。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
“人,虽是万物灵长,又如何能够例外?帝王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当权者威权自享,一言可决他人生死,而黎民百姓只能俯首听命,接受别人的统治。这是千百年来长时间形成的。我虽然是天一观的住持,蒙皇上看重,忝为当朝国师,但实际上,我也只不过是一介凡人。我一个人改变不了这个世道。正式弟子欺压杂役弟子,出身高贵的弟子瞧不起出身贫寒的弟子等等,也是长时间形成的,是已成为约定俗成的事情,世人早已习以为常,非我一人可以改变。观中诸人,良莠不齐;有品德高尚之辈,也有卑劣无耻之徒;自我以下,贪腐散漫、人浮于事,这些都是有的。但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我等虽是方外之人,但七情六欲,贪嗔痴怒,皆不能免。人性如此,世风如此,非人力可以挽回。你我不能,就算当今圣上、五百年一出的圣贤,也同样不能。”
“今日就算你覆灭我整个天一观,但你也无法摧毁传承了数千年的等级制度。人分三六九等,自古便是如此。帝王若无权威,如何统治天下?你想要改变,就是与整个天下为敌。你不可能成功的。你纵有通天本领,能杀得了天下所有之人么?”
叶洛听了,不由沉默了。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不得不说,对方说的很有道理。叶洛就算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他可以灭掉天一观,但等级制度深入人心,就算王朝更迭,时代变迁,人依然还是分成三六九等,这个他改变不了,也无人能改变。
难道自己真的错了?一味的杀戮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办法。只是,若不如此,难道就任由那些无耻的人继续为恶吗?难道自己之前所受的屈辱和苦难就都这样算了吗?难道从今以后,像自己这样出身贫寒之人就只能像烂泥一样永远被人踩在地上,受人鄙视、侮辱与践踏吗?
不,不是这样的!对方这是狡辩。做错了事就必然要受到惩罚,对方休想动摇自己的决心!
正当叶洛重新坚定信念,去除心中的自我否定与怀疑时,观主却一改之前的慈善面容,集中全身力量猛地对着叶洛发出一个最强杀招:“去死吧!”
叶洛急忙闪躲,却终究还是慢了半拍。被对方击成了重伤。
“哈哈……”观主大笑,一脸狰狞地道:“无知小儿,就凭你也敢妄言覆灭我天一观,与整个天下为敌。你算什么东西!受死吧。”
然而,观主的笑声很快便嘎然而止。只见叶洛虽然受了重伤,但却仍接下了他最后的一击。
观主惊讶地望着叶洛,一脸见了鬼一般的表情:“怎么可能?你……明明已经受了重伤,怎么……”
“让你失望了。”叶洛一抹嘴角的鲜血,眼神冰冷道:“没想到堂堂天一观的观主,当朝国师竟然也会使用这种鬼域伎俩。你已出了全力了,现在,该我了。”说完叶洛气势一变,整个人如天神般气压全场,随后只见叶洛背后仿佛有一道狂放霸气的气龙升起,周边所有的天一观弟子,包括观主在内,全部被笼罩在了气龙的威压之中。
“这是……先天领域?”观主呆呆地望着气势不断攀升的叶洛,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你怎么会传说中的先天道法?你明明只是一个杂役弟子。”
叶洛却懒得再和他多一句废话,气龙从他背后升腾而起,随后有如猛虎下山一般向着观主狂扑而去。众人甚至隐隐听到一丝龙吟之声。
气龙从观主的胸口穿过,观主被先天领域所束缚,却是一动不动,任气龙穿过他的身体。
下一刻,观主轰然倒下,临死前,他艰难地抬头,望着叶洛道:“你这是什么道法?我之前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叶洛淡淡地道:“先天功,我自创的。”
“原来如此。”没想到,一个杂役弟子竟能自创出先天道法,这等人物即使比之当年的张祖师也不遑多让了。自己作为天一观的观主,不但没有及时发现并予以提拔培养,反而将之推到了天一观的对立面,真罪人也。观主心中又愧又悔,最后大叫一声:“此天亡我天一观。”就此气绝。
“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但这不是你们四处为恶或者纵容他人为恶的理由。我一个人的确改变不了什么整个世界,但改变不了不代表什么都不做。”望着观主的尸体,叶洛淡淡地说道:“天地之初,万物平等,人并没有贵贱之分。等级制度虽然传承数千年,早已深入人心,但不代表它就是对的,也不代表不能改变。”
“我一人固然卑微,但心中却自有正义。你们天一观,从上到下,有几人敢说自己无辜?云松残忍冷酷,对待杂役弟子有如猪狗,动则打人致残;一言法师枉称得道天师,暗地里却卑鄙龌龊,专毁人清白,可谓无耻之尤;典造、库头等上下沆瀣一气、贪婪无度……你们这些人比之那些杂役弟子,更可恶,更该死!天不收你们,我来收。”
说完,叶洛扬起长剑,再次大开杀戒。
是日,天一观自观主而下,数百人被杀,像云松、程光等残忍阴毒的正式弟子以及一言法师这样的高层败类,全部被诛。天一观的精英弟子几乎一朝尽丧。偌大一个天一观,自此一蹶不振,数年后,终为紫金山所并。
听闻当日“何尚秋”也身披数十创,最终力竭而死;不过,也有传闻说覆灭天一观的并非“何尚秋”,而是另有其人,且当日那人并没有死,只是身受重伤,逃了出去。
不管是哪种传说,自此之后,世人的确再没有见过“何尚秋”其人。然而,虽然“何尚秋”再未出现过,但帝国中,却一直流传着他的传说。
与传说一起的,还有一首《念奴娇》传世:
古往今来,多少事,曾与后人传说?民间多少豪杰士,无名惨遭埋没?世间风流,从来都是,世家名门居多。试看寒门,曾见几人出头?
人分三六九等,贵贱有别,无人可奈何!权贵从来高在上,百姓世受压迫。单人独剑,以一敌千,只手将天破。谁人再唱,《永遇乐·泥人歌》!
又是一年春来到,这日,宋秀儿打开门扉,正要出门而去,这时,只见一个久违的身影缓缓自山林中走来。
看到对方,宋秀儿身形不由一滞。
数年过去,本以为他不会再来了。
对望中,两人突然相视一笑。
一切,似已尽在不言中。
正是:单人独剑闯天门,只手敢将苍天破。事了拂衣隐身去,只留千载之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