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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小人最是记仇深

从药园回来后,叶洛发现上到执事、下到张叔然等杂役弟子,几乎所有人对他都充满了恶意。倪向天不用说,不管什么脏活、累活、困难事、麻烦事都交给他,做得不好不必说,绝没好果子给他;做得好也没个好脸色。而张叔然、伍春兰等人,也是神情冷淡、暗含嘲讽。叶洛完全被孤立了起来。

这日,正式弟子云松又要人去给他炼丹扇风,众人纷纷避之不及,倪向天便下令让叶洛前去。

叶洛自然也是推辞,道:“云松那里上次我已经去过了,按顺序来的话也不应该这么快就轮到我吧?”

倪向天冷着脸训斥道:“上次可不是我安排的你,是你自己要讨伍春兰的欢心替她去的。况且,你这段时间去药园已整整休息了三个月,按顺序其他弟子都轮过两回了,你至少也得去两次才算公平。我现在只让你去这一次,你还有什么话说?”

叶洛道:“我去药园可不是在休息,而是整整挑了三个月的大粪,如果这也算休息的话,我宁愿不要。谁要这样的休息倪执事你尽管让他去就是。”

倪向天大怒道:“你少转移话题,说话阴阳怪气地给谁听呢?是你自己说要按顺序来的,现在我跟你按顺序来算,你又扯到之前的事去做什么?”见叶洛又待争辩,连忙一挥手打断道:“好了,我不与你多说,这事就这么定了,你现在赶快去。”

叶洛一口气憋在胸口不得出,心中不由郁闷之极。他知道倪向天这是故意整他。更关键的是,这厮竟还污蔑他,说他去药园是休息了三个月。自己在药园这三个月做了什么,他们谁不知道?倪向天这明显是睁眼说瞎话。叶洛待要与他争辩,结果倪向天却粗暴地直接打断了他,这让叶洛心中尤其的不爽。至于按顺序去云松处扇风已轮过两回之类的话,那都不是理由。真正的理由是,上次他违抗了倪向天的命令,没有去做他安排下来的事情,而选择听从钟老的吩咐,一直呆在药园做事。现在倪向天就是要杀鸡儆猴,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是的,叶洛猜的不错。倪向天就是故意要整叶洛,好出一出心中的那一口恶气。这口恶气,他可是整整憋了三个月了。

当天,叶洛虽然小心又小心,但最后还是被云松抽了两鞭子。事后虽然从倪向天那得到了治伤的膏药,但一双手臂还是将养了小半个月才恢复。

即使这样,有人还是不肯放过他。一日,同为倪向天手下的杂役弟子秦岳清扫庭院,前脚刚扫完,后脚张叔然便又丢了些脏东西上去,害秦岳被倪向天狠狠骂了一顿。事后,张叔然偷偷告诉秦岳,他今早看到好像是叶洛出去时丢了些杂物在庭院里,害他被骂。秦岳为此大怒,当即就要去找叶洛理论。张叔然连忙拦住他道:“秦师弟,你干嘛去?”

秦岳道:“我找叶洛那小子理论去。”

张叔然道:“秦师弟你别冲动。大家都是师兄弟,闹起来对大家都不好,还容易伤着师兄弟之间的感情。”

张叔然不劝还好,一劝秦岳更生气了:“我与他叶洛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他却这般害我,我若不找他说个明白,心中如何能平?”

张叔然假惺惺地道:“想来叶师弟也不是故意的,你就别怪他了。”

秦岳道:“就算他不是故意的也不能让我白白挨这顿骂。”

张叔然道:“秦师弟,你看你这爆脾气,早知道我就不该多这个嘴。叶洛师弟本来就对我有些意见,要是再让他知道今日之事是我说的,他心里会恨死我的。”

秦岳道:“你放心,这是我和他的事,绝不会牵连到你的。”说完甩开张叔然的手,便来找叶洛。

此时叶洛正在挑水,秦岳直接拦住他骂道:“叶洛你个狗娘养的,老子辛辛苦苦把庭院打扫干净,你为何要乱丢东西来害我?”

叶洛莫名其妙地望着他道:“有话好好说,我乱丢什么东西了,又怎么害你了?”

“还不承认。”秦岳气坏了:“别人都看见了。我把庭院打扫得干干净净,你凭什么又丢那么多东西,害执事以为我没扫干净,把我臭骂一顿。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往日里别人说你心思阴狠、满肚子坏水我还不信,今日才知道,别人那样说你是有道理的。你说大家都是师兄弟,你这样害我对你有什么好处,见我被执事骂你很开心是不是?”

叶洛有些无语地看着对方,任谁凭白无故被人这么骂心里都是有气的。只是,叶洛深知来人并不是什么聪明人,而且这其中定然有误会,指不定就有人从中挑唆,当下忍着气道:“秦师弟,你肯定是误会了,我今天并没有丢什么东西到庭院里,谁跟你说我乱丢东西在庭院的,这人不安好心。”

秦岳哪会信他的话:“你少来!我告诉你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背后专使阴招的无耻小人了。你若对我有意见大可当着我的面来,别在背后耍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损人不利己,无聊又愚蠢!”

叶洛道:“秦师弟为何这般笃定就一定是我?焉知不是有人背后饶舌故意挑唆?我自问并没有做对不起秦师弟之事,秦师弟最好还是先调查清楚,别冤枉了好人,让那真正害你之人暗中看了笑话。”

秦岳眼中闪烁,心中也有些迟疑,他并没有亲眼看见是叶洛,难道真是张叔然背后挑唆?不过,很快秦岳便又摇头,张叔然怎么可能冤枉他?就算真是张叔然暗中捣鬼,他也不可能承认,否则,岂不是说他秦岳就是一个大傻子,说话做事不过脑子,可以由着别人当枪使?

想到这里,秦岳一声冷笑,道:“说的好像真的一样。我就奇了怪了,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冤枉的,别人为什么要冤枉你,而不去冤枉其他人?叶洛,我也不与你多说,这次我没有亲眼看到,也就算了,下次你莫要被我逮到,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说完,秦岳怒气冲冲而去。

叶洛望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心中郁闷难言。数日后,叶洛再次来到药园向钟老说明了下自己的情况。他是真的苦闷、忧愁,不知怎么做,所以才来向钟老请教。钟老听后叹息一声,良久方道:“叶洛,做人比做事重要,以后无论做什么,你首先要处理好和别人的关系。不学会这一点,你将来只会寸步难行。”

叶洛沉默无语。他明白这个道理,但不知道具体要怎么做。像倪向天、张叔然等人,他是真的无法和对方处好关系?

钟老却只是一点即收,至于叶洛能明白多少就要看他自己的领悟力了。他不可能给叶洛讲透彻,一是没这个义务,二是叶洛和他没这个交情。钟老见叶洛依然眉头紧锁,愁容满面,心知叶洛并没有真正的领悟,不由暗叹一声,想了想到底心软便又叮嘱了一句道:“还有,你要记住一句话: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

见叶洛若有所思,钟老接着道:“得罪了君子,后者并不会把你怎么样?因为君子胸怀宽广,且不会使用阴私手段报复于你;但小人则不一样,一旦得罪他们,对方必定会记恨在心,之后想尽一切办法来害你。你明白么?”

叶洛点点头,道:“可若是已经得罪小人了呢?我又该怎么办呢?”

钟老叹息一声道:“说实话,我也没什么很好的办法。若已经得罪,小人气量狭窄,想要修复关系几乎不可能,所以你要么就将之彻底得罪死,以绝对的实力让对方不敢再针对你;要么就只能等着对方的报复,咬牙承受住得罪他们的后果。”

叶洛心中满是苦涩。如果可以,他自是想将对方彻底得罪死,最好直接将对方干掉,一了百了。然而,以他现在的实力,这也只能想想而已。换句话说,他现在无能为力,只能被动地等着对方的报复,到时见招拆招。而这样的话,也就意味着,他将一直吃亏。

一想到自己还要继续忍受别人无穷无尽的陷害、滋扰和报复,叶洛就不寒而栗。他真的受够了,他想逃出去,这样的日子他一天也不想过了。

叶洛满脸期待地望着钟老,平生第一次恳求道:“钟老,你能不能将我调到药园来?只要能让我跟着你,不管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钟老摇摇头,再次叹息一声道:“上次我已经向执事处申请了,将你调到药园中来,只是被执事处驳回了。”

叶洛脸上期待的表情顿时黯淡了下去,好一会儿,才又艰难地开口道:“钟老能不能再申请一次,说不定……”

“没有用的。”钟老却直接打断他道:“你知道上次我申请为什么没有成功吗?”

叶洛摇摇头。他开口让钟老第二次去申请,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的,从他的本心上来说,并不想这样来求人。只是,结果却让他无比失望。钟老想都不想就否决了他的提意。这让叶洛明白,钟老并不会拼尽全力地来帮他。

也是,他也只是在药园中做了三个月的事而已,人家钟老凭什么要这般费力地来帮他呢?

“对此我刚开始也很困惑。”钟老道:“按说我作为药园的负责人,又是观中的老人,提出这样一个要求执事处应该不会拒绝才对,然而,事实却是,执事处驳回了我的申请。”

叶洛勉强打起精神听着,此事他心中同样疑惑不解,甚至一度怀疑钟老是不是没有向执事处提出申请,不然,没道理会不成功。

钟老不知他心中所想,继续道:“后来才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就在几日前,执事处意欲选拔几名新的执事,问我意见时,我推荐了你,结果被吕承梁执事当场驳回。你知道吕执事是怎么说的吗?”

叶洛心中巨震。没想到还有这事。钟老的意思叶洛听明白了,难道是吕承梁执事从中阻挠,所以他才未能调到药园中来?

“他怎么说?”叶洛略带干涩地道。

钟老道:“吕执事当场训斥于我,说:老钟,若是叶洛你就别说了。此子一向风评不好,年轻轻轻便想当老爷了,好逸恶劳不说,还阳奉阴违、拒不服从执事的命令,貌似忠厚老实,实则品行不端。曾经还公然调戏女弟子,被执事罚洗茅厕半月,事后不仅不知悔改,反而心怀怨忿,可谓劣迹斑斑,这样的人怎么能选拔当执事?”

叶洛当场就涨红了脸,吕执事的评价可没一句是好话,想他堂堂正正,一直老实做人、本分做事,怎么就成了好逸恶劳、阳奉阴违、品行不端的人了:“我为人如何,钟老你最清楚了,我怎么会是……”

钟老叹息一声道:“我当然知道,不然也不会推荐你了。只是,你在众多杂役弟子中的评价的确不高,许多人都对你有意见,加上吕执事公然反对,我虽想帮你却也是有心无力。”

叶洛沉默无语,半响方道:“吕承梁执事为何对我印象这般恶劣,难道就因为上次我在没有批条的情况下拒绝发放药草吗?”

钟老微微颔首道:“应该就是为了这事。不过,仅是此事,吕执事应该不至于对你有那么大成见,他毕竟是高级执事。我猜测应该是你得罪了什么人,这些人趁机在吕执事面前说了你的坏话。所谓三人成虎,最终导致吕执事对你的印象彻底变坏。”

叶洛心中恍然,想来这人就是何尚秋,可能还有倪向天不小的功劳在里头。倪向天不用说,叶洛若要提拔,执事处必然寻问倪向天的意见,以叶洛和对方的关系,倪向天能说他一句好话才怪了。什么“年轻轻轻就想做老爷”“好逸恶劳、阳奉阴违”“拒不听从执事的命令”,肯定是倪向天对他的评语。

至于何尚秋,与叶洛本来就有过节,上次叶洛拒绝发放药草,后者必然怀恨在心,肯定在吕执事面前没少诋毁他。什么“品行不端、调戏女弟子”,应该就是何尚秋的杰作。此人实在是可恶,之前的事明明都是他自己的错,结果何尚秋反倒把责任推到叶洛身上,仿佛是叶洛害了他一样,简直是岂有此理。

钟老语重心长地道:“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要跟你说‘宁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了吧?”

叶洛苦涩地点点头。

正是:

劝君闲气忍三分,宁恶君子莫小人。

君子凡事不萦怀,小人最是记仇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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