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我和马伟力正准备进山打两只野味,还没出门,生产队长就神色慌张的跑了进来,我连忙问他出了什么事儿?
老头儿坐在凳子上喘了半天才开口说话,原来他女儿小甜昨天出去采草药,进了蛤蟆岭,到现在还没回来。
蛤蟆岭山高林密,时常有野兽出没,听说几年前生产队的一个小伙子进岭里的潭边抓鱼,之后就失踪了,尸体也没找到。
还有的人说蛤蟆岭是人间和地狱交界的地方,只要进了那里马上就会迷路,不管你怎么走,都会在原地打转,反正之后几年安阳九队的人都不敢再进蛤蟆岭里去了。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怎么说小甜也在安阳九队生活了二十来年,肯定知道蛤蟆岭凶险万分,可为啥还要到那地方采药呢?
老头儿一把鼻涕一把泪,说现在整个生产队就我和马伟力两个年轻知青,让我们帮忙去岭里找找,女儿是他的命根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瞅了马伟力一眼,问他咋想的?
这家伙本来就跟老头儿不对付,他慵懒的躺在床上,没说话。我不敢耽搁,揪着他的耳朵,拿了一把柴刀别在腰上,挎了一捆麻绳,带着火把就拖着他出了门。
出门没多久,老头子追了上来,给我和马伟力一人塞了一个黑驴蹄子,说可以辟邪。
进山之后,我俩发现蛤蟆岭里根本无路可走,到处是灌木荆棘,若不是带了把柴刀,我们连进去都难,更别说出来了。我不知道好端端的,小甜一个人为什么硬往大山里面钻。马伟力说可能是犯了羊癫疯!
我白了他一眼,说亏他还看上了人家小甜,现在竟然在这里说风凉话。
进山后不久,天色就暗了下来,我们点燃火把继续往前走。马伟力这家伙吃坏了肚子,走个十来分钟就要停下来窜稀,我们走得很慢,二十多公里,走了整整一天晚上。
早晨,雾霭渐渐消散,晨光好似一身自得耀眼的寡妇的丧服,覆盖着广袤的山野。山林中一片寂静,这寂静犹如死亡带给受尽苦难的病患者一种无休止的安宁,可却让人胆寒。
马伟力揉了揉眼睛,指着不远处的深潭,“高远你看,那深潭应该就是失踪那小子抓鱼的地方?”
我朝马伟力指的方向望去,深潭上铺着一层薄雾,潭水幽暗深不见底,那是连阳光也达不到的深度。偶尔似是有游鱼掠过水面,背脊上反射出粼粼波光。
仔细看来,深潭四周是九座高低不一的小山峰,看不见一个村庄,这些山峰就像一些喝醉了酒的老翁,一个靠着一个,围坐在桌前,沉睡了不知多少年,却从来没有人敢深入它们的心脏。
眼前的画面,我总觉得好像什么地方看到过,思忖良久,我终于想起来父亲给我留下的那本叫《撼龙》的书里就有关于这种风水格局的记载,叫“九牛恋塘。”
书中提到,上古时期,天上有一头五色神牛,带着八头小牛跑到凡间游玩。一母八子,游遍九州四海、名山大川,十分逍遥自在。有一天,这头神牛带着牛儿经过安阳,看见这里山青水秀,尤其群山环绕中间有一深潭,牛儿喜水,于是都跑到谭里游泳撒欢,玩得不亦乐乎。这样日复一日,水牛母子一直逗留在潭中不舍得离开,最后化成九座小山永远守护这汪深潭,遂有了“九牛恋塘”这一风水奇观。
虽然书中记载的只是传说,但我隐隐觉得,书中的内容并不只是父亲的胡吹乱侃,必有更多的秘密深藏于其中。
不过风水堪舆的秘术对我来说的确没有什么实用价值,正所谓有福之人不用忙无福之人跑断肠,我丫,还是好好做个知识青年吧!
看着面前的九座山峰,马伟力额前多了三道深纹,说道:“小甜真要进了这地方,我们估计难找了。”
见我没应,马伟力又添了一句,“这蛤蟆岭里该不会真有脏东西吧?进来之后我总感觉有人跟着我们,后背凉飕飕的。”
见马伟力神神叨叨的,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马伟力同志,你要记住一件事情,咱们知识青年都是无神论者,嘴上老是念叨牛鬼蛇神,可是要被关到‘棚’里去的。”
马伟力和我一样,是中产阶级家庭出生的孩子,脑袋里还真容不下什么牛鬼蛇神,妖魔鬼怪。他迈开步子,大手一挥,朝着深潭走去,将共产主义战士一往无前的精神展现得淋漓尽致。
虽然确信这世上没有鬼,但我还是感到惴惴不安,毕竟这深山老林里什么蛇虫蚁兽都有,要真遇到吃人的猛兽,不好对付。不过现在我和马伟力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找到小甜,离开这危机四伏的蛤蟆岭。
绕着深潭走了半天,山里很多动物都睡醒了,时不时跳出个癞蛤蟆把我和马伟力给吓一跳。眼看着我们就要环绕深潭一周了。
没找到小甜,也没有遇到什么野兽。马伟力寻了个大石头,用一个十分舒服的姿势躺在上面,“不行了,休息会儿吧,这鬼地方也太大了吧!”
我也累得不行,捧了几捧深潭里的水扑在脸上,感觉清爽了不少,“小甜该不会被什么怪物给吞了吧?”
马伟力瘪了瘪嘴,“不能吧,我还指着把小甜娶回家当老婆嘞!”
我摆了摆手,说道:“你啊就长了一张说书的嘴,表不了两家的亲。”
马伟力瞅了我一眼,“两山到不了一块,两人还怕见不着嘛?”
我和马伟力正闲扯着,这时潭里开始咕噜咕噜的冒泡,动静大得很,不知道的还以为两条母鱼在水里面打架。
马伟力问我:“这水怎么了?哪个不要脸的在下面开灶?”
见水里的咕噜泡越冒越涌,我连忙撤了几米远,马伟力仍百无聊赖的躺在石头上,我喊道:“你这酒囊饭袋,压马的马墩,还不赶紧撤过来!”
可没等马伟力撤到我这边,一个黑不溜秋的脑袋便从水里钻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