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笙吩咐红月暗中查找蛛丝马迹。自己则每日闭门谢客,装作憔悴失意,以此降低女帝的戒备。
凤鸣殿内。
“文安一事,可处理妥当?”女帝手握毛笔,正在批阅奏章。
王臻候在一旁,听到女帝所言,弯腰回道:“其他诸事俱以安排妥当。只不过文安在宫外尚有一长姐。二人关系不睦,入宫以后便未曾联系。经查,与刺客一事并无关系。”
王臻说罢抬头看向女帝,眼里有征询之意。
“既是无关紧要之人,便随她去吧。”女帝虽手段狠厉,却也不是滥杀无辜之人。
红月那边正紧锣密鼓地查着线索,宫里却突然走了水。
宫中之人向宫外寄送书信物品,需在内务府登记备案。可内务府宫人私自烧炭取暖,竟是致使内务府起火,将登记簿烧了大半。
得知此消息时,亓笙正和红月在凤元殿内对弈。亓笙闻言双眼微眯,手中的棋子悬在半空中,久久不曾落下。
“殿下,此事可是与文安有关?”红月见亓笙面色有异,有了几分猜测。
亓笙未曾作答,轻轻点了头,却又不确定似的摇了摇头。走水一事在宫中并不少见,可偏偏烧了内务府的记录簿,让人不得不起疑。
“殿下,有一宫人求见,说是有要事禀告。”绿芙走进殿内,出声打断了亓笙的思索。
要事?亓笙与红月对视一眼,心里有了计较。这几日红月在东宫明里暗里打听文安的事。此时有事禀告,多半与文安有关。
亓笙摆了摆手,示意绿芙将人领进来。
来人是一个宫女,在东宫多年。亓笙有些印象,似乎叫做秀琳。
“殿下,奴婢忽然想起多年前文安曾拜托奴婢帮他寄过一物。”秀琳说着将双手托起,掌心放着一张单子。
亓笙将单子接过,细细端详。这是内务府寄物时给宫人的凭证,纸张有些泛黄,字迹却依稀可辨。纸上清楚记录着秀琳何年何月何日往何处寄去了书信。
亓笙看完并未出声,而是将单子交给了红月。红月略略扫了一眼,心中意会。声音有几分凌厉,喝道:“前几日我问你,为何不说?”
秀琳闻言身子一抖,有几分惧意,连忙解释道:“这本是几年前的事,奴婢当时并未记起。今日听闻内务府走了水,这才想了起来。”
“文安与你并不相熟,为何让你帮忙?”红月并不轻信,再次出口质问。
“奴婢也不知啊。”秀琳跪在地上,一脸着急,似乎百口莫辩。
忽然想到了什么,片刻后再次开口:“宫人每年往家里寄东西的次数有限,奴婢家中无亲无故,向来用不着这些。想必文安是用完了自己的机会,这才想到了奴婢。”
亓笙听罢心中疑虑打消,示意秀琳退下。秀琳躬身走出殿外,眼里有一丝得意。那位贵人曾经许诺,此事办成定有重酬,想必今后必会衣食无忧。
屏退下人,绿芙的声音有着惊喜:“殿下,有了这东西,便可顺藤摸瓜找到文安的姐姐了。”
亓笙的眼中也有笑意,心里似有巨石落地。方才还在疑心内务府为何起火,现在想来,许是因为文安曾往家里寄过东西,记录簿中留下了线索。暗影司这才放了火。
可亓笙不知道的是,暗影司此时也对内务府失火一事心存疑惑。暗影司调查文安许久,未曾发现文安与姐姐有过往来。实在想不透此时内务府为何起火。
对于内务府走水,宫中众人各有想法,可有一点却意外地默契。此事最终被定性为意外,将有关的宫人重重地罚了,便不了了之。
亓笙知晓了文安家中住处,命红月借口出宫采买,暗中拜访了文安的姐姐。女帝以为红月出宫是为亓笙搜罗新鲜有趣的小玩意,念及亓笙心中抑郁,又未曾对亓笙设防,便准了红月的请求。
这日,红月照着地址寻到了水头村。轻轻敲着院门,一个农家妇女闻声从屋内走出。
“您找哪位?”女人见红月服装精美,知是贵人,声音带着些紧张。
“您可是文安的姐姐?”红月尽量将声音放柔,避免吓着女人。
女人的额前散着一撮碎发,正好挡住了眼里的阴险。可脸上却仍是憨厚老实,装作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我那弟弟可是出了什么事?”
红月闻言有些同情,想必此人还未曾得知文安的死讯。收敛心绪,再次开口道:“文安没事。我与他在一个宫里当差,他听闻我出宫采买,特地嘱咐我来问问,给您带的东西您收到没有?
红月并不知道文安最近有没有给姐姐寄过东西,不过扯了个谎,存了试探之意。
不想女人闻言却面露喜色,连忙挽着红月,将人带到了屋里。给红月倒了茶,语气甚是恭敬:“原来是宫里的贵人。说起这个,文安那孩子可是弄错了?竟是给我寄了张白纸。”
红月心中一紧,宫里有秘术可隐去字迹,难道文安果真有着秘密?
面上却不动声色,顺着女人的话说道:“可不是嘛。文安此番叫我来就是这个意思。他一时糊涂,放错了东西。这个啊,才是他要给您的。”红月说着,从袖里拿出一锭银子,放到了桌上。
女人见状顿时喜不胜收,将银子捧在手上,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眼里却有着深深的不屑。
红月没有发现女人的异样,轻轻攥着拳头,故作云淡风轻地说道:“那,那空白的信件,我便带回去了。”
女人自是不会拒绝,将信给了红月,欢天喜地地将红月送出门外。
红月拿着信,一路上不敢耽搁,飞快回了东宫。
亓笙现代时听闻,用糖水写的字在纸上不会显现,用火一烧,便会显露出来。此时见了这白纸,便想到了这个偏方。拿了烛台来,轻轻烘烤纸张,不过片刻,纸上便有字迹出现。
纸上写着的,是以文安的口吻写给上家的信。文安几日前发现了女帝与王臻的谋划,知晓女帝此番想借着七的手除去自己,并且离间亓笙和七。
知道自己身份暴露,躲不过此劫。便写下了书信,意欲传到魏国,以此挑拨女帝与亓笙的关系。本欲借着姐姐的手传给上家,却阴差阳错到了亓笙手里。
亓笙看着信,久久没有回神。信中详细记载着女帝与王臻,王臻与七的对话。亓笙了解了事情的全部真相,却没有感到丝毫轻松,反而似万箭穿心,浑身冰凉。
一股绝望的情绪狂潮般将亓笙淹没,她无力地倚在窗边,眼神木讷而空洞。本以为是七擅作主张,草菅人命。不曾想,却是被一直爱她护她的母皇,步步算计。
亓笙大概能猜到女帝心中所想。七出身暗影司,亓笙能让他做自己手中的利刃,却绝对不能对他动了真心,将他当做朋友。
她也能略微知晓七的想法,虽然并不知道文安真实身份,但此人有着诸多疑点,宁可错杀一百,也绝不放过一个。
亓笙重重地叹了口气,站在他们的立场,所作所为并无不妥。可她毕竟来自二十一世纪,她无法接受女帝的刻意离间,也不能接受七的冷漠麻木。
看着窗外的茫茫大雪,亓笙心中绞痛。这纯与白似乎与皇宫格格不入。看似富丽堂皇的宫殿之下,不知掩藏着多少罪恶。
亓笙没有去质问女帝,也没有将七调回来。她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二人,向女帝又告了几天假。逃避似的,终日待在东宫,避而不出。
亓笙的异样,女帝心有察觉。不忍亓笙日渐憔悴,宣了高阳长公主进宫,让她前去开导亓笙。
高阳长公主论辈分是亓笙的皇姨,但为人温婉随和,从不端着长辈的架子,对亓笙而言亦师亦友。
此时高阳长公主到访,亓笙心中欢喜,但也知道是女帝请来的说客。闷闷地没有心情,待长公主不似往日亲近:“皇姨,您若是劝我,便回去吧。”
长公主闻言,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给亓笙沏了杯茶。知道亓笙不喜茶的苦涩,特地往茶里加了玫瑰干。
“我可不是你母皇那头的。这事是她不厚道。”长公主微笑着看着亓笙,将茶杯往亓笙手里塞了塞。
亓笙沉默着没有说话,被动地握着杯子。杯子带着暖意,将亓笙的手心捂热。
“你母皇是为你着想。可我们赋昭长大了,不喜欢这样的保护。”长公主声音温和,轻柔地抚起亓笙额角的碎发,挽到亓笙耳后。
亓笙被说中了心事,抬眼与长公主对视,期待着她的后话。
长公主失笑,语气不急不缓:“你抱病多日,不知道最近河东出了一桩大事。你母皇正为此事糟心。你倒不如去向皇姐请旨,到河东做那钦差大臣。”
河东位于京城以北,矿产丰富。但近日暴雪,突遇矿山坍塌,埋了足有上百名矿工。
长公主见亓笙面有疑惑,不禁又道:“河东的矿山出了事,死了百名矿工。地方官府意欲压下此事,可百姓不依。竟是有人跋山涉水,告到了大理寺。”
长公主饮了口茶,再次开口:“此番你若是前去河东,一来可以出去散散心。二来也可积累些势力,将来也可不必处处受制于皇姐。”
亓笙闻言动了心,在这宫里她实在待不下去。经此一事也明白手中无可用之人是何其困难。倒不如如长公主所言,出宫历练一番…
送走了长公主,亓笙心思微动。将心中伤感收敛,看了一晚上的奏章,以此了解河东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