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闻就这样顶着众人或鄙夷或探寻的目光再次迈步走向草庐,行进的步伐不疾不徐,每一步都几乎一样大小,无不昭显着他此刻强大的自信。
“你居然还敢过来。”与之相对的,草庐里的声音无比平静,仿佛世间没有任何事可以让他惊讶。“我这一次可不会再留手了,纵然先生责罚我,我也并...你做什么!”
原本看热闹的各路参加考核的少年几乎同时抽气,数千人一致的动作几乎将这座石台上的空气全部抽空,仲天罗眼睁睁看着苏闻迈过了那道剑痕,踏破了昆仑立下的考核规矩,他眼球几乎瞪爆在眼眶中。
苏闻脸上仍带着盈盈笑意,心底却满是怒火,凭什么这个莫名其妙的剑奴甫一登场就要取自己姓名?若不是关键时刻司马晱出手,自己那天就已经莫名死去,自己苦苦隐忍至今,在晋州挣扎求存,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触碰更高的世界,却偏偏始终有人将自己视为魔界的残存余孽,对自己白眼相加。
就凭自己的父亲死于非命?就凭自己为了复仇接受了魔族武装?所以自己活该在九洲大陆被唾弃?活该在世间行走同时还要抵御魔界爪牙的狙杀,还要过着双面人的生活?
苏闻现在满心只想一拳将孺光这个藏头露尾的伪君子打飞,于是他在那道不可逾越的线前猛然加速,全身的肌肉都在轰鸣声中毫不吝啬地将力量聚集到了他的右拳。十步距离转瞬即逝,不过苏闻还是小觑了孺光这个身居剑奴之首的天纵之才,哪怕苏闻是在十步外陡然发难,他全力一击还是撞上了一道月白色的真元涡流,而不是那道近在眼前的看似脆弱不堪的草庐门扉。
苏闻感觉自己的右拳仿佛夯进了胶水般不受力,暗道不妙,然而不及作出其他反应,月白色的巨大涡流中窜出一道手指粗细的月白色剑光,仿佛灵蛇般从苏闻肩头撕下一片血肉消失在了天际。苏闻甚至来不及感知到疼痛便骇然发现眼前的涡流中数十点星光泛起波澜,接着数十道和刚才粗细仿佛的剑光便破空而出,罩向他全身要穴。
孺光真的敢杀自己!?不及多想,苏闻再也无法藏拙,便打算直接展开自己的领域。
“够了!”怒喝声中,唐八锦的身影陡然出现在场内,他右掌对着已经膨胀到两个磨盘大小的涡流虚握,这个令元婴境修士都胆战心惊的涡流仿佛受到了巨力碾压一般,好似破碎的镜面一般发出不堪重负的轻脆响声洒落在草庐前,将草庐前的泥土轧出数道深达一尺的剑痕。
唐八锦先是打量了一番退开两步的苏闻,这才扭头对着草庐道:“你不要太过分了!掌门师兄纵容你我不想管,但是你别因一己好恶私自破坏门规!别忘了这道考核的初衷,是为了什么!”
剑庐里沉默半晌,终于传来孺光的冷清依旧的声音:“孺光遵从唐长老安排!既然如此,那么苏闻还需重新进行考核才是...”
苏闻抬起脸来,一脸轻松打断道:“那么敢问孺光师兄...考核似乎定的是只要在线上站立三息便算过关?”
接着苏闻轻佻地踮起左脚脚尖,远远指向仍在自己身后五步处的那道划下的线:“我似乎没有倒下也没有退出那道线,那我是不是超标完成了?”
“......”纵使是主持公道的唐八锦都觉得无语了,若不是自己出手,苏闻早成肉泥了吧,一看处境安全居然又开始打蛇随棍上了,莫非他早就算到会有人插手?
“牙尖嘴利!”孺光传出的声音明显再不复之前的那份从容,而是带着一丝怒意。
苏闻不屑道:“你不也就凭着修炼时间久我一点,纯用修为压人罢了!”
“你在激我?”
“你怕了?”苏闻满脸的不相干。
“好!那我就用炼气期的修为和你过上一招...”孺光的声音带着一点气急败坏。
“一言为定!看拳!”苏闻再次合身扑上,他发出虎啸一般的怒喝,越过苦笑避开的唐八锦,遥遥一拳轰向那道门扉。
“莽夫之勇,何足挂齿!”孺光冷笑声中并指为剑刺向他所感知的门外苏闻拳头的方向。
眼见两股力量就要隔着那道木门撞在一处,苏闻竟然再次大吼一声双眼变成了浅灰色,门后剑指凝成的剑气陡然散落,接着就被一枚铁拳带起的罡风吹散。同时被吹散的还有整扇木门,漫天木屑中,孺光的身形出现在所有人眼前,只是潇洒出尘的扮相不再,此时的他除了狼狈还是狼狈。
孺光右臂垂在身侧,长袖将他不住颤动的右手拢在其中,自己多久没有感觉到这种痛楚了?木门被苏闻摧枯拉朽的一拳击碎后,木屑落在孺光身上,稍大一些的木屑甚至划破了他那贴身的剑袍,露出下面的肌肤来。
苏闻志得意满地抬起了头,悄悄拭去拳上那一缕鲜血,想不到自己强化后的肉身居然仍然无法承受这一指,还是受了点皮肉伤,尽管无伤大雅,不过他不得不在心底再次给孺光的可怕程度再添一分。
看着有些出神的孺光,唐八锦微不可闻地一声轻叹,这才出声道:“这道考核,苏闻自然算是过关了,希望大家还是摒弃成见,专心应对接下来的考核。”
偷瞄一眼尚未回过神来的孺光,苏闻颇有些做贼心虚地快步走向下一关入口。接过神情复杂的昆仑接引弟子递来的刻着一百六十一号的玉牌,苏闻一头钻进了被山藤遮住的洞口。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我是真没想出你能闹出这么大动静来...”
听见这道有些熟悉的声音,苏闻抬头果然看见了秦阙那张与秦霜有三分相像的脸庞。
苏闻发现这里居然是一个山洞,只是山洞两侧石壁上嵌着一些照明用的夜明珠,反倒显得这个原本有些清冷的山洞充斥着暴发户的味道,不协调到了极点。
苏闻满脸委屈道:“这可不能怪我,孺光本来就对我有偏见,昆仑还安排他来当门神阻击我...”
秦阙好笑道:“你不需要来试探我,这的确是掌教的安排...我家霜儿到底是看上你这个小滑头哪一点,还反复缠着我让我关照你...”
苏闻顿时收起了脸上的无赖神色,宛如一名晚辈般恭谨道:“谢阙姨高抬贵手...请问下一关入口在哪?”
“呸!少臭美了,我什么时候告诉你不用考核了...我只能告诉你这一关考验的是对剑道领悟力,别看夜明珠把这照得灯火通明,但是前方禁制会封闭你的五感,但是禁制中会有剑意指路,这便只能看个人对剑意感知是否敏锐...”
后门堵死的苏闻顿时看什么都不爽:“昆仑财务部门是不是太奢侈了点,既然进去了也是睁眼瞎,那何必还搞这一路劳什子夜明珠,照给谁看呢?”
秦阙差点笑出声来:“那你可得问问孙大楼主了...孙兰兰可真是财大气粗的紧,说来他为了你的事情也算是下足了本钱啊!”
总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苏闻难得词穷了一回,不过感知力这方面苏闻自认就算自己是个剑道一窍不通的白痴也无妨,毕竟自己的金手指可没几个人知道,莫非这也出自那个干啥啥不行的师父顺水推舟?
在秦阙期待的眼神中,苏闻一步迈进了禁制。
无边的黑暗充斥着苏闻的双眼,五感被封他尝试着拍了一下手掌的位置,果然没有任何触觉反馈传来。苏闻身体微僵,这种五感丢失的感觉一点也不美妙,何况这种只有大脑还能活动的境况他早就有所体验,而且陷入这种无边的黑暗七十年,换做一般人在醒来之时人也崩溃了。苏闻挺了过来,这也养成了他无比坚韧的内心,恐惧再也无法左右他的情感,与这种无助相比,他此时肩头的那处贯穿伤口简直不值一提。
苏闻发现自己对于这无际的黑暗居然还有点缅怀?暗骂自己一声有病,他开始摸索着去感知身周的剑意,自从和秦霜图沁结伴出了晋州,苏闻与许多剑修交过手,其中最强大的毋庸置疑就是孺光,不过他能先人一步感知到剑意的危险即将落在自己身上更多的是依赖于他那雏形领域自带的感知力。苏闻本身剑道天赋如何,他自己也并不清楚。
有些紧张地想去摸青冥的剑鞘才想起丢失的五感,嘴角微苦,只得静下心来全力感知那缕萦绕自己身周的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