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希文这几日过得很是苦恼。
林冉冉很忙,又在研发新的产品,所以他接手了教封善同艾米学习的任务,每天两个时辰,四个小时,因为都是零基础,反而学得很认真,更加容易上手。才两个月左右时间,两人都已经把拼音字母都学会了,现在正在认字识字中。他的报刊生意也渐渐开始了,希望趁着这乱世,能把生意做起来,为此,他每天又花大量时间在报刊点指点同运筹。
然,这些都不是他苦恼的原因。这源头还是要同秦刘氏讲起。
杜正则同秦执离开后,这秦刘氏就在沐香阁住了下来。每天她也就是煮三餐饭菜,收拾一下后院,对于这个时代的妇人来说,算是不错的工作了,很是清闲。
要说这秦刘氏真的是水做的女人,也不为过。她每天闲下来后,往店铺门口小板凳一坐,就开始抹泪了。附近周遭店铺的,开始还会问上一两句,但凡有一人上前来问,她就开始掉泪,滔滔不绝地往外说,说自己命苦,说自己夫君命不好,说自己儿子生死未知,那模样,瞧着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似的,开始还有人附和一两安慰的话,可是,天天如此,渐渐没有人敢上前,一天的好心情,平白被说惨了,谁也都不想理会她了。
这阵子,林冉冉很是火大,因为秦刘氏现在是碰到进店的客人,就不停地哭抹自己悲惨的人生,有几个小娘子,本来是有意购买,都被哭烦,放下东西就离开了。这眼见送上门来的生意一次又一次地黄了,林冉冉的脸色也变得越发难看。
加上封善同艾米也没少在他面前抱怨,贺希文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很是苦恼。
这一早的,在其他三人“殷切”的目光下,他走向秦刘氏,他小心翼翼地问候着:“秦妈妈起得挺早的呀!”
秦刘氏很惊愕:“这不都是这个时辰吃早食的么?”
“对对对!也不早了。”
秦刘氏笑笑:“那我就去摆碗筷!”
“不急不急,秦妈妈听我说两句先。”
“郎君有何事?”
“就是秦妈妈你......你......每天坐在店铺外头......”对上秦刘氏疑惑的表情,贺希文忙转了话题:“风大!小心得了风寒!”
秦刘氏笑笑道:“多谢郎君关怀,那我从今日起,坐进店里去?”
贺希文都不敢看背后的林冉冉,艰难地点点头。秦刘氏转身就要走,贺希文又叫住她了。
“郎君可还有其他事?”
“那......那......哦,今早有什么吃食?”贺希文终于开了口,背后明显怨气增加一些,让他都不敢往回看去。秦刘氏笑了,直接领着他就到了厨房给他说道今早要吃些什么。
其他三人都忍不住叹了气,让贺希文上前说,也不见得是个好主意,他是最会混稀泥的。
“实在不行,我去同秦妈妈说道说道吧!”艾米抢先说。
“你不行,你个小娘子家家的,人家还能听你说不成?我上吧,让她别哭了。”封善摆摆手回绝了艾米。
林冉冉又唉叹一声:“你们说的话,都没我份量重,阿文那个笑面虎,也是没个结果,我只能当这个恶人。”
“我给娘子当忙手!”艾米兴奋地说。
“帮手!”林冉冉温柔地纠正道。
艾米不好意思地笑了,看来,她要学习得还有很多呢。
就在他们正在为怎么上前同秦刘氏说道时,贺希文也帮秦刘氏把碗筷拿了出来,放在后院,一声招呼,大家都围了过来,热热闹闹地吃了起来。
在这个小小的后院,他们并没有很明显地等级区分,贺希文林冉冉在闲暇之时,会去厨房看看,帮帮小忙,收拾下碗筷等,也是很平常之事。开始秦刘氏很是害怕,她从来没见过这般亲近他们下人的东家,可是,渐渐随着封善艾米,也就习惯了,她觉得都不想离开这里,因为她怕再也找不到这般好的东家。原本,穷苦人家是一天两餐,早晚各一餐,来到沐香阁后,她这一天三餐做下来,自己也长胖不少,脸色都变得丰盈起来,加上穿得也不差,用上了洗发水,护肤品,这上街买菜,好多都以为她是身世不错的妇人呢。
正吃着饭,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封善跑出去开门。
“阿文!”林冉冉趁机叫了一声,贺希文抬头望向林冉冉。
“You are a failure!”林冉冉说完,继续吃了几口,就站了起来,准备往前院走去。
贺希文苦丧着脸,一阵委屈,他怎么就失败了呢?太打击他了吧。
林冉冉刚要走出后院,封善就领着一队人进来了。他后面的就是几个月不见,晒黑清瘦许多的杜正则。
“阿则!”贺希文几乎都要跳起来了。
杜正则呵呵一笑,也就是牙齿白了点,整个人,整张脸,都黑瘦黑瘦的。
秦刘氏激动得不知所措,她忙望向杜正则身后:“执儿呢?执儿可来了?”她看到杜正则身后十几个高大威武的男子站着,突然有一点害怕。
杜正则赶紧开口:“秦妈妈,秦执没来,他在南风军营中,没有军令,是不能擅自离开的。但我带了他的口信给你。”
秦刘氏松了一口气,一阵欢喜,但细想一下,杜正则都来了,秦执却没来,又好一阵失望。
杜正则没空理会她,转头对林冉冉说:“可有吃的?我们坐快马,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到了这里,都饿极了。”
林冉冉忙拿钱给艾米,让她出去买上一些吃食,然后又同秦刘氏一起进了厨房,封善同贺希文忙去打了热水,给他们擦脸洗手后,又马上倒上几壶热茶,这十个大男人的,一下子就把三壶热茶喝个底翻天,封善又忙打水烧水去了。
两刻钟后,所有人都吃上了热气腾腾的面条,加上艾米买回来的包子,一个人就吃了四五个包子加一大碗面条,见情况不对,艾米在他们吃到一半时,又跑出去买更多的包子了。
贺希文老父亲的表情望着杜正则:“这次你是有任务而来?待多久?”
“睡两个小时吧,然后就马上出发去济雁郡,要快马加鞭不能停地赶到才行。”杜正则继续吃着包子配面条,虽然很饿,但也是很有礼貌地回答了。
“军营生活如何呀?”贺希文笑眯眯地问。
“还行,这是我带出来的特种部队,复仇者。”
“复仇者?”我还复仇者联盟呢!贺希文心里偷笑,这杜正则长得人高马大的,没想到内心还是孩子心性。
“是复仇者联盟!对了,你今天也收拾一下,明天去南风,我同沈将军说了,你能制造武器,你过去帮一下他。”杜正则又吃下一个包子,继续说。
“好......等一下!你说什么?”
“你明天去南风。”杜正则又说了一次。
贺希文笑得脸都僵掉了:“大哥,我在千水郡待得好好的,我跑边关去做什么?还制造武器,我还造核弹呢!你怎么不去?”
杜正则见吃得差不多了,拿上两个包子,拉着贺希文就往他房间走去。
“我们进屋说。”杜正则好不容易憋出这一句话来。
进了屋子,杜正则边吃包子边说,说完就躺在床上了,一点也没有客气。
“我谢谢你大哥,想着我这个小弟!”贺希文没好气地回说:“我一个外人,跑去南风,也就是你才想出这个法子来,人家几万人的军营,找不出几个工匠来吗?你让人家将军怎么想?怕是我过去了,也没个好招呼。”
“不会,沈将军人挺好的。”
“那是对你!”
“对你应该也不会差。”杜正则翻了个身,又抬起头来:“对了,顺便做几个化学武器也行。”
“你说什么?化学武器?”
“你不是理工学院的吗?这对于你来说,很简单的吧!”
贺希文好想哭:“大哥,我是理工学院的没错,但我的专业是机械工程!同化学不沾边。”
“你不会化学?”杜正则侧起了半个身子来。
贺希文没说话了,他是没有选择化学专业,但他爸以前可是化学教师,他打小玩着那些化学用品长大的,就算不是自己的专业,也并不是说自己就不懂。
“炸弹,能搞出来吗?”
贺希文皱了一下眉:“那可是杀伤性武器,就算我知道怎么做,也没有必要吧?”
“要你能做出来,对于我的生命更加有保障。”
“我不知道能不能做,我怕给这个世代提前进入热兵器时代带来危难。”
“就此一次,你不愿出头,到时我护住你,不让世人知道是你做的就是。”
贺希文哭笑不得:“行,我就算知道怎么做炸弹,可我过去了,我什么时候回来?战打完才能回?我可没有参军呀。”
“你是义务帮我的忙,等忙完了,你随时可以离开。”
贺希文觉得头疼,他太低估了杜正则的天真!
“我怕我到时候,身不由己,想离开却离不开了......”
“放心,有我护住你。”杜正则吃饱喝足,躺在床上后,渐渐疲倦袭来,一下子就睡着了。
贺希文还想说什么,但看他黝黑的脸,比几个月前瘦了一大圈,还是忍住要发的牢骚,慢慢退了出去。他同封善把自己屋里打扫了一遍,往地上铺了一些干草,再铺上几床棉被,其他士兵都纷纷,小心翼翼地进来,横七竖八地直接一躺,就睡着了。
贺希文又小心地添了两盆好的炭火放进去,屋子里比外面暖和得多,他们也睡得更香。
忙完这些后,贺希文在外面同林冉冉说起自己明天要去南风的事情来。
林冉冉欲哭无泪:“怎么可以这样!都是他们想怎样就怎样,都没有问过我们的!”
贺希文还是不改一脸的笑容,反而安慰起林冉冉来:“没事,我尽可能快去快回。加上我是搞机械工程的,过去看看也是好的,我还能把鸽子带过去呢,这个时候不去,等过阵子,也还是会去的,为了做生意嘛。”
林冉冉可没有贺希文这般无公害,可是,被他这样一说,她要说其他的,就显得她格外小气了。她想留住他,可是,现在都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贺希文见林冉冉低头在沉思,忙转身就走,边走边说:“那我这就去报馆安排一下,放心,我让封善留下来保护你们!”
看着笑嘻嘻的贺希文,林冉冉的心更加烦闷了。
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贺希文屋子里陆陆续续走出那些身壮威武的士兵来,每一个都显得很沉默,严肃,也就只有一两人,神情轻松,挂着笑意。
封善好奇地问:“你们这是上哪去呀?可是来杀敌的?”
其中一个高大,清瘦,样貌俊秀的男子开着玩笑:“我们呀,可是来抓细作的!抓到了直接砍掉头,挂城门口上!”
一边细细听着的艾米吓得叫了一声,忙往封善身后藏。
一个脸型为国字脸的士兵不客气地拍打了一下那个俊秀男子:“韩小子,你吓着小娘子了!”
长得俊秀的韩沧照冲艾米做了个鬼脸,忙致歉:“小娘子莫怪,我也是说着玩的。”但艾米还是吓得都不敢从封善身后探出头来。
国字脸的叫陈元康,是之前沈家军的百夫长,加上他又长这十几个人好几岁,故而显得稳重许多。他看看天空,马上快到晌午了,要尽快出发才行,他冲坐在凳子上绑鞋布条的范西头喊:“范西头,去喊其余的人该起了!”
范西头站起来,正要往屋子里走,突然想到什么,回过头问:“队长怎么办?”
“也喊起来!”另一个坐着喝茶的男子声音很轻的飘过来。
范西头得了令,兴奋地往屋子里跑。
这时,店铺外一阵激烈的敲门声传来,封善忙跑出去开门。
因为太多士兵一早出现在沐香阁,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林冉冉吩咐了艾米,今天关门一天,等他们一行人离开后,明天再开门。
“听这敲门声,也就只有肖老虎能敲得出了。”坐着喝茶的男子又轻轻一句话传来,大家哄堂大笑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