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陆杀得兴起,竟忘了还有一群未曾参战的蛇形花妖。
蛇形花妖人脸蛇身,移动速度比食人花妖快了许多,它们一直远远观望,似乎没什么本事。然而,这些蛇形花妖绝非是来充当吉祥物的,眼见食人花妖死伤惨重,便三五成群开始施咒。
突然间,地面尽皆变成泥沼,食人花妖的移动阻力小了很多,速度明显加快。更要命的是,土咒在泥沼中受到极大限制,突刺而出的不再是坚硬的土块,而是变成了一堆一堆的烂泥,靠烂泥可杀不死食人花妖!
大范围的毒沼对蛇形花妖损耗极大,它们个个精神委顿,渐渐退入密林。
这群畜生!一个肉体强横、一个精通妖术,它们是造了多少杀孽才有如此精妙的配合?商陆冷笑道:“想走,没那么容易!飞岩术!”
飞岩术!土系仙术中土咒的进化,岩石比土块更加坚硬,受环境影响更小,而且范围更广、伤害更大!商陆含怒出手,大片岩石出现在蛇身花妖们头顶,岩石坠地的闷响与蛇形花妖临死前发出媚惑惨叫响成一片。
商陆接连放出十多个飞岩术,一时间蛇形花妖或死或逃,毒沼随之失效。食人花妖的速度又慢了下来,在茯苓的仙术和牧云剑两相掩护下,商陆尽情地倾泻着火力,土咒、飞岩术轮番上阵,杀得花妖毫无还手之力。
只是它们数量太多了,悍不畏死、前赴后继,尸体叠了一层又一层,仍有数不清的花妖拖着缓慢的步伐冲上前。
商陆的面色越来越苍白,心也越来越沉。再次释放完一个土咒,商陆把牧云剑召回握在手中,面对茯苓关切的目光,他苦笑一声:“灵力用完了。”
释放仙术需要消耗仙灵之力,与蓬莱弟子平时所修的灵力存在细微差别,二者可以相互转化,但是需要一定的时间。商陆本就不擅长于仙术,仙灵之力自然极为有限,能够支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怎么可能像专修仙术且有仙器加持的茯苓一样,仙灵之力近乎源源不绝?
是时候撤退了,否则非得活活耗死在这里,茯苓大声说道:“不要恋战,且战且退!”
商陆执剑开路,茯苓跟在身后同时加快了施法速度,冰咒如雨点一般砸落。可食人花妖的弱点在土层之下,无论御剑还是冰咒,想要一击致命谈何容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们始终无法突出重围。身边的食人花妖越来越多,阻力越来越大,茯苓不得不拿出星辰剑,释放冰咒的同时挥剑拒敌。她不会剑术,虽然以神兵之利足以逼退食人花妖,但是体力消耗极大。危急时刻,管不了那么多了!
如果能让商陆恢复仙灵之力呢?茯苓急道:“把我的灵泉杖拿去,它可以恢复灵力!”
商陆顾不得回头,以剑为刀大力劈砍着挡路的食人花妖,急促说道:“没用的,我的灵力消耗得一干二净,一时半会儿不可能见效,何况没有南海功法,我根本用不了灵泉杖!”
茯苓心乱了,否则以她的聪明,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
难以杀死挡路的食人花妖,它们就会在身边越围越多;身边的食人花妖越多,他们就越迈不动步子。先前深入藤林太远,后来又因为茯苓的私心没有及时退走,形势越来越危急,两人虽有鲛俏和乌蚕背心护体,却怎能护得周全?
这场血腥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两个时辰,商陆每挥一次剑都要用尽全力,他双目赤红,不记得劈出了多少剑,也忘了已经有多长时间没能前进一步。花妖真的太多了!
商陆知道今天恐怕要交待在这里,他咬牙挥剑不停,喘着粗气高喊:“茯苓,别管背后了!你御剑先走,我挡住他们!替我告诉师傅,商陆没给蓬莱丢脸!”
豆大的汗珠从茯苓脸上不断滚落,她的灵力还算充沛,可是体力已然不支,她惨然笑道:“商陆,还是你走吧!我已经……御不动剑了……”
两人均未受伤,却已到生死关头。商陆喉头发苦:这条性命来不及丢在蜀山故道,却要丢在这花妖领地?“出师未捷身先死”,茯苓还真是一语成谶!三百年前的妖兽大战,又有多少修仙人士就是这样被妖兽活活困死累死?
如果独自逃走,在茯苓全力掩护之下,拼着受伤甚至丢胳膊短腿的代价或许可能成功,但蓬莱几时有抛下同伴苟且偷生之辈?
既然无路可走,那就拼死一搏!
“我们一起下山历练,自然该同生共死,要死,就死在一起吧!”商陆神色疯狂,放声大吼:“我是注定要成仙、注定要振兴蓬莱的商陆!你们这群吞血食肉的贱妖,想要我的命,就拿你们的命来换!杀!”
腾挪空间越来越小,两人后背紧贴着后背,剑影与杖影齐飞,吼叫与嘶叫齐鸣,在商陆的玩命搏杀之下,妖血飞溅,遮天蔽月,他们竟然又在花妖群中移动了十几步。
可是,也仅仅只是十几步而已了。
商陆或许还能支撑,可茯苓,已是强弩之末。
商陆拼尽全力抵挡住大部分花妖,但漏网之鱼还是给茯苓造成了致命威胁。茯苓左手星辰剑、右手灵泉杖,奋力击退一只花妖后,极度脱力令她一阵眩晕,左侧的食人花妖趁机瞄准她白皙的脖颈撕咬过来。以食人花妖的牙口,一旦咬中,茯苓不死也残!
商陆眼角余光扫过,急忙转身把茯苓撞开,他挥动宝剑逼退花妖,不料却被另一只花妖逼上前来,张口在左臂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红温热的鲜血从伤口喷溅而出,剧烈的痛苦让商陆忍不住想要大声惨叫,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他是为救自己才受伤的!茯苓心痛难抑:“商陆大哥!”
鲜血不断带走商陆的体温和力量,大量失血的左臂变得麻木,整个身体也跟着麻木起来。他生性坚韧,用惊人的意志抵抗着剧痛侵袭,从牙缝中挤出一声嘶吼:“别说话!别停下!继续走!”
走?四处都是花妖,怎么走?茯苓紧紧贴住商陆坚实的后背,停下了脚步。
她自小天赋异禀、聪明过人,尽管修炼的水系仙术不长与战斗,论战斗力甚至比不上师弟师妹中的任何一个,但这丝毫不妨碍师傅对她的宠爱。
和蓬莱一样,南海也太需要一个真正的仙人了。师傅说我升仙的机缘在商陆身上,可是我就要死了,死了就变成鬼,古往今来还从没听说过鬼能修炼成仙呢!
说来可笑,修仙之人谁不知道魔族对人界没有兴趣?只有蓬莱那群死脑筋才会为此如临大敌吧?
死就死吧,只可惜师傅的一番苦心付出东流,只可惜没法向商陆说一声抱歉欺骗了你……商陆是傻、是冲动,但真的是一个值得依靠的伙伴,能够跟他死在一起也好,黄泉路上有他作伴,我不会那么累了……
茯苓闭上双眼,感觉到食人花妖离自己越来越近,感觉到商陆的剑法凌乱不堪,感觉到食人花妖张开血盆大口咬向自己头颅。激战一夜,她的体力已经透支太多,轻巧的灵泉杖像大山一样沉重,她动不了了,也不想再动了。
商陆自顾不暇,茯苓束手待毙,眼看就要香消玉殒。
说时迟那时快,花妖群突然一阵骚动,此起彼伏的嘶嘶声由远及近,声音里透出惊恐之意。咬向茯苓的那朵食人花同样受到影响,身躯摇晃了一下,仍张嘴咬来。
茯苓双眸紧闭,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肩膀一疼,她诧异地睁开眼:自己不是应该身首异处吗,怎么会?
原来食人花妖摇晃之下竟然咬偏了!鲛俏挡住了花妖的利齿,任它挣扎撕咬,就是无法陷入肉身半寸。
商陆用尽全力隔开面前的三只花妖,瞥见茯苓危险,他回身一剑,竟难得的将咬住茯苓的花妖生生劈成两段。
茯苓陡然升起生的勇气,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生死之间见机缘,我茯苓也是注定是要成仙的!
食人花妖的骚动愈演愈烈,妖群中居然出现了一个人,这个人他们十分熟悉,正是刚才穷追不舍、欲杀之而后快的万夫人!
像一艘破开水面的小船,万夫人左手提一个精致的布袋,右手从布袋中不断取出白色粉末挥洒,粉末到处,食人花妖哀嚎而退。万夫人来到二人身前,语气中既有愤恨又有无奈:“驱魔香不多了,快跟我出去!”
万夫人把我们骗来这里,却又不惜耗费如此的珍贵的仙家灵药来救我们,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仙家灵药世间罕有,效果惊人,有的甚至可以逆天改命,就连真正的仙人也无法轻易得到。驱魔香其实是仙药中比较尴尬的一种:说它强大吧,既不能杀妖,也无法救人,药效也短暂;说它无用吧,哪怕放在一个普通人手上,只要驱魔香不用完,任是多强的妖怪都无法靠近半步。
商陆满腹疑窦,可现在不是提问的时候。不管万夫人有什么阴谋,不管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总不会比现在的处境更差。商陆与茯苓相互搀扶着,跟在万夫人身后逃离古藤林。
食人花妖自然不甘心到手的猎物就这么跑掉,始终跟在他们身后,只是抵御不了驱魔香的威力,难以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