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陆深很感谢昔日同足们对自己近于“毫厘”的帮助——一封封无果的虚假慰问信。
陆深也感谢刘德发,尽管他的言语较为刻薄,甚至可称为狂诞不经,离经叛道,但他的所言也让陆深深刻认识到了一些他平常不愿去想的东西。
在为数不多的文化的传绨者中,也不乏低陋鼠雀的存在。陆深想,这确是一个危害巨大的种群,而且自古应有。这么一想,陆深有点痛苦。
“高雅隐士”刘德发的来信,即可窥得当今各路“名士”的基本习气——贬低世俗而自视天高,行止言语狂诞且不经。
在陆深眼里,他们中有的人在“君子”的队伍中进进出出,拉扯不清,说不清,道不明,根本不知是敌是友,那飘忽不定中带有谄媚的眼神,一次次让陆深警惕不已。
但就刘德发而言,丧失为人的根本,连“君子”的边都是挨不着的,生态界限的低级,让陆深谈论的资格都没有。
只有冷眼,只有蔑视。
但是,自己费大功夫大精力所做的事,却换不来一点成果,陆深有点挫败的失落了。
此前,陆深走遍邺城极其附近的城池名山,去一一打听拜访“文德兼备”的博学之士。
让陆深有点惊讶的是,打听过来来的“文德兼备”的博学之士竟有好几位是当初在同在学宫求学时的同足!
在一片惊喜和欢笑中陆深说明来意,同足们很是惊讶,扭动着眉毛快速思索一阵,便信心十足的拍着陆深的肩膀道:“坐等回信!”
……
陆深抛开这些已经落空的想法,突然浑身疲沓般的伏在几案上,双眼显的空滞。
眼泪不知不觉间已默默的溢出,他没有去擦,任它无声的流出。
他此时才感到无力的绝望,他……
良久,陆深起身,把这些信笺一一拿至屋外烧毁,做完这一切,他心情沉重的回了屋。
家徒四壁,寒碜的实在不值一提。看着屋里简陋的摆设,陆深的心突然紧缩起来,他急急的向卧室里躺在床上的婉灵走去。
那里睡着的是他的妻子,他的一切,他的所有。
来到床头,他的婉灵静静的躺在床上,陆深觉得她的妻子实在似一位睡着的仙子,那么恬静,那么动人。
陆深把头贴近婉灵,感受着妻子轻轻的呼吸。
眼泪不知怎么又来了,陆深感受到妻子的生命还存在,她还在自己的面前。
时间缓缓流逝,不知过了多久,陆深就这么一直守在床头,看着昏睡中的婉灵。
当婉灵苏醒时,她睁眼就看到陆郎守在床头,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她竟有点痴神。
婉灵想,“时间若能在此刻停止,那该多好啊。”
陆深扶婉灵从床头做起,一只手牵着婉灵的手,另一只手深情的抚摸着她苍白的脸庞目光中竟显出苍凉的无助。刚醒过来看到陆郎在自己身边很高兴的婉灵瞬间有点慌张了。她的手紧紧的握住了陆深,等待他的说话。
陆深嗫嚅着开口了:有件事一直没对你说……灵儿……
婉灵浑身瞬间一震,她的身体有点微微的颤抖。这个美丽的女子的目光在此刻竟有着着生命的希望在跳动,在慢慢扩大。
一瞬间,她那温柔的目光,已经融化了呆住的陆深。
陆郎,你叫我什么……能在喊一次吗……我……
婉灵此刻显得有点激动,陆深那一声充满魔力的温柔细语,竟顷刻之间焕发出她隐潜的生命力!
灵儿,我的婉灵,我的妻子,我的……
陆深忍不住将婉灵拥在怀,感受着婉灵温润的体温。他开始倾诉,灵儿,是陆郎没用!这么长时间都没能将缠身于你的怪病医治!眼看着你每日痛苦度日,我,竟无能为力!
说着说着,倾诉变成了哽咽,哽咽变成哭诉,陆深将头靠在婉灵的肩头,放声大哭起来。
此刻的陆深,是一粟无助的飘叶,孤苦无依,随风飘零,转眼之间已漂浮于波涛翻滚的大海之上,无边的深渊,无边的恐惧,即刻已沉陷深海,一股绝望感使完整的陆深开始渐渐变得支离破碎,他恐惧了。
小屋一片寂静,陆深的哭泣已经停止,婉灵正在给他擦拭泪痕。这位美丽典雅的体贴女子,永远以一种爱的温柔,让一次次深感疲倦的陆深获得慰藉和新的希望。
婉灵抿嘴轻声笑着,她说,陆郎真像个小孩子,这么大了还会哭鼻子,我都替你羞人嘞!
陆深也笑了,他说,在我的灵儿面前哭,没什么丢人的,我记得有几次我求学回来晚了,灵儿还扯着我的衣服抹眼泪呢……
陆郎!婉灵娇呼。
转眼,这对恩爱的夫妻又拥抱在了一起,抛弃了烦恼和忧虑,淡淡的甜蜜充斥期间。
若是,时间能够在此刻停止,该多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