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延三楚的大河,是三楚不能缺少的组成部分。少了它,三楚可能早已被世人所熟知,但也因为有了它,那一曲曲壮阔而感人的悲歌才永久的被传诵下去。同时,它也是一条壮观的不知深浅的峡流。
两岸高崖绝壁,千年来死死地把它禁锢在里边了。既然没有人来探寻,它也就安安顺顺的似乎没有年月的流淌着。但是,生长在三楚的峡流本是雄蛮而激越的,长久的安驯,不变的单调,有时又会激起它狂躁的本性。
前面说过,不知多少代人,为了探明它的航道,探寻属于它的价值,前仆后继。而代价往往却是付出珍贵的生命,顷刻消散。江南春闺的遥望,中原慈母的白发,夜间小儿的啼哭,将军圆睁的怒目……遥遥倩影,缕缕白发,声声哭喊,都抵不过他们那颗热血的心……
陆深醒了。
一睁眼,自己不是在三楚湿冷的河岸边,却是睡在床上。
一张很温暖的床。
陆深连忙从床上爬起,也没有人,正要起身,腰间一阵剧痛袭来,陆深只好打住。
环顾四周,小屋简陋,却有着一种让陆深焦躁的心宁静下来的奇异伟力。温暖而心安。小屋格局颇为讲究。靠屋左边角摆有一张休息的竹床,陆深现在就在上面。一把椅子,一方小桌,全用竹子编制而成。还有一个生着火的小灶,小灶上挂有一炉,正咕咕的冒着热气,看来已经到了火候。整个小屋简洁而明亮。
陆深正待忍痛起身,突然被墙壁上挂着的一幅图所吸引,一看,顿觉不可思议。
墙壁上挂着的图,画的是一个男子,已经很模糊,但大致看的出面容。
画上的男子体态潇洒,举止有度。他猜测,画中男子如果是真人的话,当是一个深受书香熏陶的书生,却不知为何挂在这里。
画很大,侵占了一面墙壁的大半,虽然笔法较不够精致,但一眼看去,温雅可亲。
陆深下床,走到画前细看,立即惊觉:画里笔笔都透露着一个女子的相思!
他随即想到了什么,痛苦的低下了头,缓缓的叹气。
“你怎么下床了?你的伤很重,快回床上去!”
陆深连忙回转身。终于看到了小屋的主人,看到了把他从生命的边缘地带里拽出来的恩人。
是位老妇人,满面笑容,和蔼可亲。
老人的体态没有寻常老年人的颤颤巍巍,步子稳而正,显得很精神。正端了两碗面,站在门口。
“我想你也是该醒了,昏迷一天一夜,肚子也饿了。”
老妇人招呼陆深在竹桌旁坐下,把两碗面推到陆深面前,自己去看炉中的药汤。
陆深早已闻到,这种炉中的药汤对于伤筋疲血的人,有莫大的疗效。
他感激的看向老人,没有坐下,恭敬的对老妇人说:“承蒙您搭救,不然我早没有命可活了,我……”
老妇人看出了陆深的为难,也不问他。来到小灶前,放下手中的柴火,叹了口气,对陆深说:“孩子,先把面吃了,别饿着。感谢就免了,等伤好了,你就回去吧。”
说罢,不等陆深回答,出了小屋。
陆深确实饿坏了。老人说先吃面,他也就不客气,风卷残云起来。不两下,两碗面已经入肚。吃完后陆深感觉并未饱,还想在吃一碗。他确实太饿了。
收拾好碗碟,陆深来到屋外。屋外,是大山,屋后,也是大山。山前山后中间留有一块空地,便是小屋的所在。
陆深在小屋前的木桌旁放下碗碟,再一次向老妇人表达谢意。
这一次,老妇人点头,接受了陆深的口头感谢,要他坐下。
陆深在木桌前坐定,耳边依稀流淌着水声。
他微笑着等待老妇人说话。
老妇人一时没有说话,似乎还在酝酿之中,皱着眉对陆深说:“以往这里没有其他的客人。你一来,我一时不知怎么该给你讲。我也知道你有疑惑,不急,我想好了就告诉你。
陆深看了看屋前屋后,对老妇人说:“既然您还没想好,那我先告诉您吧。我为何昏迷在那河岸。”
老妇人点头。
他说了:“我进三楚,但求灵药,以治疗我妻子的怪症。但不幸刚入三楚,就失足跌落山谷,危在旦夕之间,又可幸挂在一棵树上,才没有被大水吞噬掉性命,后来游到对岸,晕倒后被您救得。大体就是这样。”陆深对老妇人说。
“你说你是为了妻子的病进来寻找药材的是吧,但我怎么就只看到你一人,你妻子呢?”
陆深苦笑道:“老人家,我妻子她身体虚弱,在家疗养,正等着我回去呢。怎么可能会与我一起来呢?”
“我不信”老妇人说。
“你肯为了你妻子的病不顾生死进三楚,她也不可能没有这毅力和勇气,准会带病来寻你。须知你这一别,生死无期。”老妇人显然相信陆深在刻意隐瞒,刁钻的让陆深有点汗颜。
“她是来了”陆深说。
“她可能已经先我一步去到了三楚的内部。我得快点赶去才行。”陆深对老妇人说。但说话间的语气很急了,恨不得即刻就出发。
陆深这时想到,他这一伤,不死已是大幸。要继续往里走,很是为难,死在路上的可能性很大了。但是,他会往回走吗?那绝不!要他甩下婉灵,自己一人独活,他如何能做的到呢?
自从遇见婉灵,他的行程,便与她紧密结合,在不能分开。
“你说什么!你妻子她进了三楚!什么时候的事?”
陆深没想到,他的这番话竟引起老妇人如此大的反应。
这时老妇人沉重的对陆深说:“我在这三楚边缘住了三十年,从未见过女子进三楚。男人都很少涉足,更别说女人。这里的一切气候环境,对女人来说,是噩梦,年轻女子在三楚野外逗留,怕是活不下三天!”
陆深一听,也不反驳,对老妇人鞠躬道:“您说年轻女子进三楚,活不下三天,我昏迷一天一夜,我妻子她何时来的,去了多久,我都不知道。但我确信,她会活下来,我也会找到她的。”
“哼!小子,不要盲目的自信。自古以来,三楚都是进者多,出着少,你妻子一人独行,怕是凶多吉少!我劝你,养好了伤,就出去,永远不要再踏足这里,以免睹境思人,伤心!”老妇人这时情绪有点激动,但随刻又恢复了平静。安详的打量坐在眼前温和尔雅的陆深。
“您的话我会听,但是,在这件事上,我要继续往里去,绝不等待。”陆深说。
“我不相信等待,我只对给我的时间以牢牢掌握,不让他浪费。老人家,可是您一直在等他回来。他究竟会不会回来,这么久了,您应该已经有答案了吧?”陆深看着身体微微颤抖的老妇人。
“你!”老妇人惊慌的立即站了起来,像是多年来自己深藏于心的秘密被当众揭开,在也平静不下来了。
老妇人看着陆深,目光吃惊,随即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