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钰珺二人离开了真定府城后,便一路向着东南方向行进,经过了大名府,跨过黄河进入兖州,而后经泗水南下,到达扬州,又顺着长江到达苏州,之后又取道杭州。直到二人抵达杭州城时,距离离开真定府,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
索性二人皆有一身不错的修为,倒也没有觉得疲惫。一路上的良辰美景,各地的风土人情,都让二人流连忘返。
当然,这一路上也遇到了不少令人不舒服的事情。山贼,响马,骗子,强盗,淫贼等等,二人一路上虽不像是之前在边境上那般,但这一路也是障碍重重。
也就是杨钰珺二人本领高强,又跟着陈松,一路上学了很多行走江湖的经验,因此倒也没有吃什么亏。二人一路出手阔绰,身上的钱财却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好多,就这还是二人把每次从这些强人手中夺来的绝大部分财物都分给了附近的贫苦人家。
二人一路上也是感慨颇多,如今天下安定了几十年,大宋也传了三世,且吏治清明。可这一路上碰到的景象,却让二人明白,即便是大治之世,百姓的日子也依然过的很艰难,杨钰珺心中若有所思。
终于抵达了杭州,二人也不打算继续再向南游历了,一路的美景,二人已经欣赏的够多了,而且苏杭景致本就是天下一绝。苏堤西湖都领略过了,再去其它地方,二人反倒觉得没什么可看的了。
要说婉儿也真是奇怪,杨钰珺以前也从没有发现,婉儿竟然对美食产生了兴趣。二人从北向南,一路上穿州过府,每到一地,婉儿必定要缠着杨钰珺一起品尝一下当地的美食。
这一日,二人在杭州城中游玩,品尝着这里的小吃美食。这时,二人突然看到前面迎面走来了几名衙役,分成四面的包夹着一辆囚车,囚车里面正坐着一个戴着枷锁的年轻女子。此女年纪看上去也就是十六七岁的样子,脸虽然被凌乱的头发遮住了一些,而且脸上污迹斑斑,但也能依稀看出,这个女子模样倒是挺清秀的。只是这个眼神,却让杨钰珺看得眉头不由一凝。
绝望,死寂,解脱,中间还夹杂着些许不甘和留恋之色。这个年轻女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坐在囚车里一动不动。街道两旁的百姓,对着她指指点点,嘴里说着什么。这女子也仿佛丝毫没有听到一般,仍然麻木的坐在那里。
待这些人走得近了,杨钰珺瞳孔一缩,这女子居然是死囚,身后绑着的牌子上赫然写着“弑父”二字。杨钰珺顿时吃了一惊,再次看向了那个女子,却是不大相信眼前这个女子竟然能做出如此忤逆之事。
只见眼前的女子,身材娇小,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做得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的人。
此时,身旁的婉儿拉了拉杨钰珺的袖子,低声说道:“夫君,这个女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杀人犯的样子,更何况杀得还是自己的父亲,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冤情啊?”
杨钰珺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只是皱眉思索着什么。他在华山上所学甚杂,其中便有相面之术,刚才他已经看过了,这个女子的确应该不是弑父之人,但此女父亲之死,却似乎和这个女子有些关系。
看着衙役带着这个女子逐渐远去,杨钰珺正待和婉儿说些什么,忽听得旁边一个面摊的老阿婆小声的嘀咕道:“长得倒是一副美人坯子,没想到却是个蛇蝎心肠的白眼狼,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杨钰珺听到这个卖面的老阿婆似乎是知道些什么,心中一动,看向一旁的婉儿,婉儿正好也转过头看着他,二人对视一眼,一同走到那个老阿婆的面摊上坐了下来。
杨钰珺叫道:“老婆婆,来两碗阳春面!”
那个老阿婆看到来生意了,连忙说到:“好嘞,公子小姐请稍等,马上就好。”说着,手中麻利地忙碌起来。
此时,面摊上正好没有别人,杨钰珺便开口问道:“老婆婆,刚才过去的那个女囚犯是什么人啊,看着挺面善的啊,怎么会是杀人犯呢?”
老阿婆手里依旧忙碌着,头也不回,嘴上说道:“这位公子不是本地人吧,这件案子虽然出了没几天,但也已经是人尽皆知了,公子想听,老婆子就说说。”
然后,老阿婆便将这个女子的事情细细地讲了一遍,果然是一件闹得满城风雨的案件。这个老婆婆从头到尾,对整件事情居然知道的一清二楚。
听了卖面老阿婆的讲述,杨钰珺和婉儿总算是明白了整个案子的来龙去脉。这个被当做杀人犯的女子,是杭州城里刘员外的女儿。今年十七岁,刘员外育有一子一女,这个女子还有一个小一岁的弟弟,就在杭州城的书院里念书。
三日前,刘员外家里传来一阵喝骂哭泣之声。过了不一会儿,喝骂之声不见了,然后刘家的下人便看到自家小姐双手满是鲜血,呆呆的站在那里,而老爷的勃颈上正插着一个烛台,倒在地上,鲜血流了一地。下人们都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随后便向衙门报了案。
这位刘家小姐不知怎的,到了衙门之后便一句话也不说,任凭知县如何问话,都以沉默应对。但有了刘家下人的证词和经过仵作现场的勘察,证实凶手确系这位刘家大小姐,证据确凿,于是这个刘家小姐一瞬间便从一个富家小姐变成了一个人人唾骂的弑父杀人犯。当堂便被定了罪,只等将案情禀报上级,批复后即可秋后问斩。
杨钰珺二人得到了想要的消息,随便吃了几口面,就结了账走人了。婉儿一路上都闷闷不乐的,杨钰珺知道,婉儿对这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儿动了恻隐之心。
果然,片刻之后,婉儿便向杨钰珺说道:“夫君,我们帮帮那个女孩儿吧,我看她太可怜了,总觉得她并不像是坏人,说不定这里面有什冤情呢?”
杨钰珺笑着对婉儿说道:“我家婉儿果然是一副菩萨心肠呢,那就听婉儿的,我们去刘家看看,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
婉儿一听夫君如此说,知道夫君已经有想法了,便高兴地应了一声,跟杨钰珺一同向着刘员外家走去。
杨钰珺二人一路问着来到刘家门外,只见刘家门前已经挂上了白色的灯笼,门上也挂着白绸,此时刘家的大门正敞开着。杨钰珺和门迎说要祭拜一下刘员外,很容易就进了刘家院子。
这两天可是有很多人来祭拜的,而且因为这件案子轰动一时,所以有很多不认识的人也过来祭拜,因此门迎也没有说什么,便直接放行了。
杨钰珺二人来到刘家正厅,此刻的正厅已被布置成了灵堂,一副雕刻精美的棺材,摆在正中。棺前摆着一面方桌,桌上摆着灵牌贡品之类,一座不大的香炉里面插满了敬香。
杨钰珺说是来祭拜的,自然不能说说而已,径直走到供桌前,拿起三支香,走到供桌上燃烧着的蜡烛前,用烛火点燃了手中的香,看到香已燃起,杨钰珺用手将香上的火苗扇灭,然后退回到婉儿身边,和婉儿一起三鞠躬后,再次上前将手中的香插在香炉里,随后和婉儿一起,朝着一旁跪着的,穿着一身孝服的少年鞠了一躬,那少年也向杨钰珺二人回了一礼。
祭拜完成,杨钰珺看到此时堂内也没什么其他人,便走到那个少年旁,说道:“小兄弟,节哀顺变。”
那少年没有说话,再次行了一礼。
杨钰珺继续说道:“小兄弟,我是刚从外地来的,听说了你的家事,觉得有些匪夷所思,早上正好看到你的姐姐被衙役带着游街,便想来你家里看看,不知你方不方便和我说说。”
杨钰珺说完后看到那个少年依旧不说话,便接着说道:“小兄弟,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在街上打听了一下,知道你现在也没有其他的家人了,我想你并不希望再失去这个最后的姐姐吧。”
那少年依旧没有说话的意思。杨钰珺身旁的婉儿有些急了,走上前似要说些什么,杨钰珺冲婉儿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然后杨钰珺将身旁的蒲团拉过来,坐到了少年身前。
此时杨钰珺和那少年面对着面,那少年终于抬起头,用嘶哑的声音说道:“谢谢这位大哥关心,此事与两位无关,不必再做纠缠了,祭拜完了就请离去吧,如果有什么其它事情,请恕我重孝在身,不能全礼,请见谅!”
少年的话语不卑不亢,看样子家教不错,有礼有节。
杨钰珺笑了一下,说道:“小兄弟,我是道门中人,颇通相面之术,今天我在街上看到了你姐姐,我觉得她应该不是凶手,这其中怕还是有些我们不知道的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