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杨钰珺三人在杨府吃过了早餐,杨钰珺和二女说了自己今天要去拜访父亲在京城的好友,让二人就在杨府等候,便独自一人出了杨府。
很快,杨钰珺便来到了寇府门外,毕竟是当朝宰相的家,还是很好打听的。没错,杨父所说的朝中故交,正是如今的当朝宰相寇准。当时二人同朝为官,那时寇准还是杨宗信的下属,杨宗信见这个下属,为官清廉正直,且才华不错,便对寇准另眼相看,而寇准也对这个上司的为官之道很是认同,两人官声都不错,彼此之间惺惺相惜,互相引为知己,倘若杨父此时还在朝中的话,可能也已经做到宰相之位了。
杨钰珺将拜帖递给了寇府的家丁,让他前去通报,就说是从陕西来的故人之子前来拜访。家丁进去通报,杨钰珺便在门口等候着。不多时,那家丁去而复返,将杨钰珺带了进去。杨钰珺走进了寇府,四下里观察了一下,心中想到,到底是宰相府邸,修的大气奢华。杨钰珺跟着家丁来到了客厅,刚坐下,便有丫鬟给他上了一杯茶。
杨钰珺静静地等待着,品着茶,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杨钰珺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于是就放下手中茶杯,站了起来。这时,就看见一个约莫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只见此人略显富态,身长七尺有余,国字脸,下颌留着寸许长的短须,看上去给人一种正直,刚毅的感觉。
而对面刚走进来的寇准也在仔细的打量着对面的这个年轻人,乍看上去,眉眼之间有些熟悉的感觉,长得剑眉星目,英挺俊朗,身穿一件紫色儒衫,但他反而觉得,这个年轻人身上的儒生气质并不浓厚,反倒给人一种潇洒飘逸之感,让人在不自觉之间就好感大增。
杨钰珺施了一个子侄之礼,口中恭敬道:“小侄杨钰珺,拜见寇叔叔!”
寇准爽朗一笑道:“贤侄啊,总算是见到你了,我月前就接到了你父亲的来信,却一直等不到你来,正打算给你父亲去一封信询问一下,没想到你这时候才到。”
杨钰珺忙道:“是小侄的错,累得寇叔叔为我担心了。”
寇准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只要你没事就好,贤侄是昨天到的吧,到了京城,直接住在叔叔这里就行了,住客栈多不方便,你住在哪里,叔叔差人将你的行李拿过来。”
杨钰珺看到这位寇叔叔如此热情,连忙说道:“寇叔叔不用如此,我已在杨将军家里住下了,所以就不麻烦寇叔叔了。”
寇准疑惑的道:“杨将军,哪个杨将军?”
杨钰珺笑着解释道:“就是天波府的杨将军,小侄这次从家里出来的很早,本就是想着先四处走走,也好多长长见识,所以就先去了一趟河北路的宋辽前线,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杨延昭将军,有幸和他一起并肩战斗过,临别时,他邀我到了京城一定要到他家里住下,盛情难却,所以我昨天一到京城,便先去了杨家,杨奶奶很是热情,便让我一直在家里住着了。”
寇准听了杨钰珺的解释,却是瞬间想起了最近在朝中传的沸沸扬扬的一件事,这次杨延昭在真定府大捷的战争中,之所以有如此辉煌的战绩,全是因为一个少年郎出谋划策的结果,这个少年好像就叫杨钰珺。
寇准想到这里,顿时用惊奇的目光再次打量着杨钰珺,他之前就觉得这个名字熟悉,但也没有多想,以为是同名而已。没想到,居然真的是眼前的这个年仅十八岁的少年郎。
寇准重新打量了一番杨钰珺后,感叹道:“没想到贤侄居然就是杨将军在战报中提到的那个少年郎,杨将军曾在战报中称,此次大捷,正是贤侄出谋划策,而且更是亲自指挥作战,从背后奇袭辽军,并最终一举击溃辽军,几乎使得整个辽军近乎全军覆没。贤侄可知道这段时间,你的名字在朝中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杨钰珺只是微微笑了笑,谦虚的道:“那是杨将军过誉了,此次能够大胜辽军,全赖将士用命,不畏牺牲,小侄只是恰逢其会,机缘所致而已。”
寇准见到杨钰珺如此谦逊,丝毫没有自峙功高,狂妄自大之意。心中更是将他高看了几分。不由想到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如今也是二十来岁的年纪,却都是文武不就,一无所成。而自己的这位至交好友,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倘若他还在朝中,这宰相之位,哪能轮到自己的头上。
本以为这位好友,中途隐退,就此沉沦,却没想到竟然将儿子培养的如此出色。再想想自己,这些年来官运亨通,位极人臣,但对自己的儿子却不免疏于管教,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寇准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按下心中所想,转而对这个年纪轻轻的侄儿兴趣更甚。当下说道:“贤侄适才言道,在宋辽边境上游历了一番,更是亲身参与了宋辽之战,想必对于辽国也有一些自己的见解,不妨和叔叔说说,叔叔这两年,也在关注着宋辽的局势,但对于辽人却并不了解。”
杨钰珺心中想到,寇叔叔位居宰相,对于宋辽两国的关系走向,有着十分重要的作用,倘若能够在自己的解说之下,对于辽国,辽军多一些认识,也许对于今后的两国局势的发展,也会起到促进的作用。
杨钰珺想到此处,对于接下来的谈话更是谨慎,沉思了片刻,斟酌了一下措辞,方才说道:“寇叔叔,小侄能说的只是这段时间以来,我在宋辽边境上的一些所见所闻,以及我自己总结的一些浅见,倘若说的不对,还请叔叔见谅。”
寇准见到杨钰珺如此谨慎,却是爽朗一笑,说道:“无妨,这里不是朝堂,而是自己家里,贤侄大可畅所欲言,即使有些疏漏,也无甚关系。”
杨钰珺听寇准如此说了,便也不再迟疑,当下便将自己在宋辽边境上的见闻和自己的一些见解仔细的向寇准一一详述。
寇准一开始还没有怎么在意,但随着杨钰珺越说越多,寇准的神色也变得逐渐凝重起来。也不时的插言询问,当最后杨钰珺说道辽军的实力时,寇准更是眉头紧皱,额角甚至有了些许汗液。
杨钰珺最后总结道:“纵观从古至今的北方游牧民族,都只能逞一时英雄,而无百年国运,但即便如此,每一个游牧民族的兴起,都伴随着我中原汉族无数百姓的血与泪。”
说道这里,杨钰珺也不由得情绪有些激动,接着说道:“自秦汉以来,历朝历代对北方游牧民族所采取的或攻或防的措施,虽然能够取得一时的效果,但是最终,即使打败了一个民族,又有一个新的民族兴起,再次成了祸患,千百年来,无有例外。”说完之后,杨钰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杨钰珺最后所言,很是沉重,房中叔侄二人,一时之间,都沉默不语。半晌之后,寇准终于从杨钰珺的解说之中缓过神来。他差点就想问,有没有一劳永逸,可以彻底解决游牧民族问题的办法。但话到嘴边,却没有问出来,苦笑了一下,自己有些想当然了,千百年来都没有解决问题的办法,指望一个少年拿出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不是强人所难嘛。
寇准此时看向杨钰珺,已经没有了面对子侄的目光,反而有一种忘年之交的感觉。他恍惚之间,感觉此刻坐在自己身边的,仿佛是一个老成谋国的栋梁之才。甚至是称其为国之柱石也毫不为过。
寇准不由得再次想起了自己的两个儿子简直就是两块顽石,苦笑着想到,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仍啊。想想当年,这个侄儿差点就夭折了,没想到十七年过去了,当年那个朝不保夕的奶娃竟然有了如此成就。
叔侄二人聊得热火朝天,不知不觉,时间以至正午时分,府中丫鬟来报,酒菜已经准备好了,二人方才停止了谈话。寇准便邀请杨钰珺在府中用餐,他之前本想叫自己的两个儿子作陪的,毕竟都是年轻人,在一起更有共同语言才是。但现在,他却完全没有了这样的想法。让那两个不争气的孽子自己一边吃去吧,省的出来丢人现眼。
所以,这顿饭最终只有寇准和杨钰珺二人,席间,叔侄二人依然是边吃边聊,谈兴丝毫未减,一顿饭,二人又吃了近半个时辰。饭后,寇准带着杨钰珺再次来到客厅,给他介绍起本次省试的流程。
寇准在早已在杨钰珺还没有到达京城时就已经到礼部给他做了报备,到时他直接去考了便是。如今距离开考,时间还剩下五天,原本寇准还担心,杨钰珺的时间如此仓促,可能准备不足,不过通过今天的谈话,寇准也看出杨钰珺学识非凡,见识更为超群,至于诗赋、经义之类的,想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便也不再为他担心了。叔侄二人又谈了好久,杨钰珺方才告辞离去。
此时,已过去了大半天,杨钰珺一个人也没有在街上逗留,便直接回杨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