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思远没有急于行动。
无论做什么事,知己知彼总是第一位的。
李心欢是个大侠,在江湖中能称为大侠的,都是知名人物。
而这位尤其出名。
出身书香门第,少年得志,高中探花,却无心仕途,喜欢潇洒快意的江湖生活。
他走入江湖,江湖中便很快流传他的神话。
一手飞刀绝技,无人不知,但却很少有人见他出刀,见过的多半都死了。
这个人设,莫名的熟悉。
梅思远很快又打听到李心欢的行程,顺利的让他有些吃惊,愈发觉得其中有古怪。
晚上,飞鱼帮中。
今夜,外面连把守的人也没了。
午夜时分。
趁着这波灵力潮汐还没有退却,梅思远开始修行。
这一次很顺利,丹田内视,进入那种玄妙境界,又很快脱离。
然后,又想起李心欢的事情。
江湖险恶,江湖人都十分谨慎,想要接近这位大侠并不容易。
但李心欢不是普通江湖人,他还是个读书人,好诗好酒。
投其所好,或许能事半功倍。
梅思远很快便想到了一首诗,默念着品味了一番,愈发觉得有味道。
“气运值+1。”
突如其来的提示,让梅思远一愣。
怎么,品诗也能增加气运值?
如今,他对气运有了更多了解。
气运和灵力皆是天地大道衍化,乃是修行的两大要素。
随着灵气衰微,气运修行之道的传承早已断绝。
但相传,仙秦之时百家争鸣,后来儒家独大,皆因最擅气运修行之法。
读书人破万卷书,自有神韵内敛,更有文气加持。
而若一夕悟道,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也能进入先天境界,修行之路可谓自青云而起。
至于那些大儒,但凭气运之力可入圣境,甚至有言出法随之无上神威。
黄裳当初其实也是走得这种路子,但也是最后一人。
大应朝三百年,读书人再无一个入此道者,文气之说更是几乎沦为奇谈怪论,鲜有信者。
但梅思远几乎可以肯定,这突然多出的气运值,绝对和那首诗有关。
只是,之前自己也做过诗,为何却不能呢?
因为自己如今入了天人合一之境,还是因为此地的灵力潮汐?
梅思远一时弄不明白,只记在心里。
当晚,一场春雪纷纷扬扬。
翌日,满眼的素白世界,北风呼啸,仿佛一夜间又回到隆冬时节。
齐州城外十余里。
一条无名小道。
雪终于停了。
梅思远伸手挡着狂风,看向雾蒙蒙的远方。
李心欢从关外归来,回家要从齐州前往冀州,这段路只有两条道。
官道太扎眼,江湖人士素来不喜,且近日多有岗哨盘查,李心欢更不是个喜欢麻烦的人。
梅思远便赌了他会走这条道。
果然,不多时远处传来马车声响。
一匹老马,慢悠悠走着,赶车人是个壮汉,提着鞭子,斗笠遮住脸,抱着膀子,看样子是在打盹。
车子越来越近。
滚动的车轮碾碎地上冰雪。
却碾不碎天地间的寂寞。
李心欢在车里伸直两条长腿,打了个哈欠,不仅很疲惫,而且很厌恶。
他讨厌寂寞。
苍茫天地,无尽旅途。
哪怕一个很快乐的人,这时候却也难免寂寞。
没有人能在这时候快乐。
除非,那不是一个人。
至少要有两个人。
至少要有一个知己。
最好,那人手里还有一坛好酒。
此时,车里也有坛酒,车外也坐着个人。
可惜,那人无趣,这酒也无味。
李心欢掀开帘子,拍拍赶车人肩膀:
“老铁,你知道我为什么从来都不会喝醉吗?”
铁甲很认真地回答:“因为少爷喝的不是酒,是寂寞。”
李心欢苦笑:“不,老铁,因为你总是能买到假酒,这酒可真难喝,又怎么能喝醉呢。”
铁甲不说话了。
心里很自责,更为少爷感到心痛。
老铁扎心了。
李心欢正要放下帘子,暗淡的眼神,忽然一亮。
人。
有人。
一个人。
提着坛子。
独立风雪中。
那一定是酒吧。
如果在这样的风雪天,一个人出现在野地里。
手里却提着一坛醋、一坛油,或任何别的什么,他都一定是个蠢人。
北风吹得正烈。
风中传来一道声音:
“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
“尽倾江海里,赠饮天下人。”
李心欢耳朵竖起,半个身子探出来。
“停车。”
车子停在面前,停得很急,车轮几乎蹭到了脚尖。
梅思远淡淡笑着。
他知道,这车必定会停下。
这四句小诗的魅力,是车里那个男人无法抗拒的。
铁甲看着梅思远腰间那柄破剑,浓眉紧蹙。
李心欢看着他手中酒坛,嘴角含笑。
梅思远道:“风寒路远,你我皆路人,不知能否捎我一程。”
铁甲想要拒绝,却已经听到少爷请这人上车。
他很不高兴,一鞭子用力抽在老马屁股上,马车急速前行。
梅思远一个不稳,跌坐在车里。
为了缓解尴尬,他忙举起手中酒坛。
“这天可真冷,要不要喝一点,暖暖身子,也算是我的路资了。”
“乐意至极。”
泥封打开,浓烈的酒气扑鼻。
这酒很烈,但绝不是什么好酒。
梅思远有些尴尬,这酒是他在路上顺手牵羊得来的。
没办法,银子还在罗计那边,他现在身无分文。
两人喝了一口,梅思远嘴一咧,想吐。
李心欢笑笑:“这是私酿,可惜手艺差了些。不过如今连年受灾,多地出现粮荒,官府下了禁酒令,能弄到这样的私酿,也是难得了。至少,这还算得上是酒。”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说着。
不一会,一坛酒便就空了。
梅思远晃了晃坛子,有点惊讶,看着坛子的体量,不应该只装了这么点酒才是。
李心欢看向他腰间破剑。
这的确是一把破剑,连剑格也没有,只能算一把半成品。
也没有剑鞘,露出的剑刃蒙着一层黄锈。
梅思远挠挠头:“见笑了,这东西只是拿来充个样子,出门在外,唬唬人。”
其实,他是想扮演某个人来着,只是没演出神髓,反而闹出了笑话。
在李心欢玩味的眼神下,梅思远将破剑丢出车外。
“不过既然有李大哥在,这一路自然是无忧了,要它何用?”
梅思远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