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宣扬,加上又有谢峤的名声加持,何人不动心?那些本就被迫入教的,根本无心作战,纷纷去追当初介绍自己入教的头领,索回捐贡,一级一级往上闹,那些头领被人追索,见势不妙,连夜纷纷逃走。
沈翱见局势失控,手下教徒愈发少,犹如丧家之犬,被逼带着先前搜刮来的钱财一路北逃,最后逃至幽州,再退无可退,一场困兽之斗,最终与一起作乱的教徒死于乱箭之下。
说到最后谢昀朗十分兴奋地道,这是他有生以来,做得最快活的一件事。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了过来,说是父亲写给陛下的密信,今日他已进宫呈给了陛下,是陛下命他转道送来的。
李玄奕微微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信笺,垂眼扫过,字迹确实是谢峤所书。他在信中言道,在幽州的一处山里,找到了天师教暗藏的一个**,里面不但囤积了数量惊人的钱粮,还有数万朝廷严令禁止私藏的兵器,此地,应是天师教的总坛。
在平叛中,他还从教师吴庸的口中探出,沈翱在朝中亦有人脉,当初投江死里逃生,全凭有人接应,至于此人是何人,未待再追问,吴庸已气绝而亡。
如今天师教之乱虽已平,为防奸佞小人,祸乱朝纲。危害大虞江山社稷,理应早日查明真相,以做提防。
看毕,皱了皱眉,不用谢昀朗多言,他亦能想象到陛下看到此信时,是何等的神色。
“此事兹事体大,目前尚无证据,确实不宜声张,待抓到证据,我自会第一时间通禀陛下。”他缓缓合上信笺,塞回信封里。
今日陛下让他来容亲王府时,确实也是这么嘱咐了的,听如此表态,谢昀朗也就不多费口舌。
因兄弟二人许久不见,今日总算碰头,李玄奕将他留在府中用午膳。下人很快就置了一桌上好肴馔,又奉上酒水,他亲自为谢昀朗满上,问起燕北城防之事,提防北离虎视眈眈,一举南下。
谢昀朗道:“父亲这些年一直在募兵备战,无一日敢懈怠,北离贼子若敢试图来犯,欲踏入我大虞一寸土地,必惩而诛之。”
见他说得真切,与往日的浮躁相去甚远,李玄奕举杯敬他道:“你向来性烈,又我行我素,如今见你的脾性,倒是比从前缓了不少,可见这些年在营中当真历练了不少,表兄当敬你一杯。”
虽然只比谢昀朗年长三四岁,但一直都是谢昀朗仰望并且崇拜的人物,如今能得到他的认可,谢昀朗自然高兴不已,笑端起酒樽,凑到鼻端闻了一下酒香,一饮而尽。
两人落座位,各自喝了几樽,又许是酒意上头,谢昀朗微微打了个酒嗝,话锋一转,笑问道:“表兄一向清心寡欲,戒色犹如戒恶,何时竟认识了我表嫂如此一个貌美贞惠,玉粹芳华的女子?”
李玄奕笑了笑,也不解说,只自己提起酒壶,往面前的酒樽里倒满酒,故意唬他道:“今日舅母来了府中,与我数次提起你,说你年纪也不算小......”
谢昀朗脸色一变,连忙截住他的话:“我娘若是要给我提什么亲事,你知道了告诉我,我也好早些回燕北。”
“舅母也是关心你。“李玄奕一笑,斟满一杯,端了起来,朝谢昀朗虚敬,慢慢地饮了下去。
酒过三巡,李玄奕唤来杜弘,吩咐他去查探一下凌沐宸如今身在何处。
杜弘领命,很快就回来禀报,说凌沐宸这些时日一直深居简出,哪里都不去。
凌沐宸失踪多年,倏然归来的消息,谢昀朗在昨日归京时已略有耳闻,如今见表兄似乎寻他有事,便问起是何事,自己幼时与凌沐宸也有些交情,按理也该前去会见一番,不妨一同前去,兴许也能帮得上忙。
李玄奕放下酒杯,有些含糊应了声:“也无甚大事,只是此事还需我当面问他较为妥当。”
“你此番回京也不急着走,改日再去也一样。”李玄奕补充一句。
谢昀朗嗯嗯地点头,只觉脑袋有些昏昏然,确实也不大适合前去,便站起身,辞别李玄奕,迈着略浮的脚步离去。
李玄奕当即命人备车,前往凌沐宸的居所。
凌沐宸并不与凌家人同住,很早以前就独自搬了出来,在城中有一处居所,位于城北,是当年靖阳侯先夫人嫁给靖阳侯的陪嫁,属于她的私人宅邸。靖阳侯先夫人过世后,凌沐宸便搬到了这里住。容亲王府距离凌沐宸的居所不远,马车走了半个时辰,便停了下来。杜弘上前叩门,门环响了两下,出来开门的是凌沐宸的近仆秦尘,透过门缝一看,发现来者竟是容亲王府的小王爷,微微诧异了下,便听到杜弘说道:“我家小王爷欲见你家公子。”
秦尘目视着二人,略微踌躇了下,还是打开门,将人请了进来。
李玄奕回头看了杜弘一眼,示意他在外等候便可,径自走了进去。
自家公子曾吩咐过,闲杂人等,尤其靖阳侯府的人一概不见,但并未说不见奕小王爷,他的身份摆在那不说,加上自从那株千年人参送来给公子服下后,多年落下的病根明显有所好转,这么一想,秦尘暗暗壮了壮胆,合上门,领着人,沿着甬道,去往凌沐宸的院落。
这是李玄奕第二次来这里,第一次来得匆忙,又是深夜,对四周并未有过多的打量。凌沐宸失踪的这些年,这住所便一直空置着,如今人虽然归来,仆从也才寥寥几个,一溜的粉墙黑瓦,青石板铺路,院中还种了海棠和芭蕉,这时节,正海棠吐红,芭蕉肥绿,耳畔只有几声不知哪里发出的清脆的鸟鸣之声,愈显四周寂静。
秦尘进了一间屋子,小心通报。未待主人作答,一道颀长的身影已跟了进来,对着桌案后的那张面孔绽出微笑:“玄奕不请自来,叨扰了。”
凌沐宸闻声,配药的动作一顿,声音颇为冷淡地道:“今日吹的什么风,竟将奕小王爷吹来敝舍。”
说罢,他下意识冷冷地看了秦尘一眼。秦尘哆嗦了下,见他并无赶人之意,默默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