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很多事情,从本本上改变了,你就无法维持表象的存在。
由于之前黑院的重点培养对象还是陈敦竟,他也念了不少书,在那个时候就成了一个有文化的读书人,因此举办学校的时候,他就去成了教书先生,当了老师。而陈敦复只上过三个晚上的学,还是跟父辈一样种田地。
黑院又人声鼎沸了,像以前一样,住满了人,只是不一样的是,黑院不再是黑院,前半院还是废区一样破烂不堪,大家就慢慢清理出来,把原来的残缺的墙体都推到,整理出来了一大片空地。
解放初期,各个行业都慢慢恢复,虽然节奏很缓慢,但是总算是安稳了下来。陈敦复只身一人,除了平时下地之外,就帮别人家做些事,换些工钱。大家都说风水轮流转,以前都给黑院打工,到了新时代就不一样了。
慢慢大家都恢复了正常生活,又到了这一年的冬天,腊八节。这一年发生了两件大事,这第一件就是教书的陈敦竟娶媳妇,找了一个同样教书的姑娘。虽然办的简单,也算是按照礼仪,迎进了黑院。另一件事呢,就是住在最外围的,黑院陈氏本家陈敦友一家,他媳妇生了孩子,本来分的房子他觉得小了,不够人住,所以想把现在的三间房拆了,连着之前倒塌的前半院,重新修房子。
这一来,陈敦复就不同意了,这黑院多少年了,一直都在这里,现如今虽然是分给你们住,但是你们却要拆了它,黑院见证了历史,它本身就是历史,这是黑院这么多亡魂的见证。你们这一拆,不怕祖宗怪罪吗,得罪活人,我拿你们没办法,但是得罪死人,你们就不怕遭怪罪吗?
这一下倒也让他们不敢动了,但是谁也没想到,刚结婚的新郎官,拿起动几下就砸倒了一面墙。众人都没恍个神来,只见他又砸倒一片。
“黑院都是我的,要怪就怪我。也是我砸的。到了新时代,不相信什么鬼神。如果墨守成规不进步,丢了祖宗的脸才是会被怪罪。”陈敦竟丢下东西,“我会留着祠堂,其他的大家想怎么砸就这么砸。”
陈敦复就那么看着几间房轰然倒地,也的确时间太久了,久的他都不知道这被拆的,就是当年陈士佳到黑院时,最初住的房间。都在腊八节这一天。那个时候的黑院啊,在这一带说一句话,没人会说半个不字,生意做的大,到哪里都要给黑院人的面子,即便同是长工外出挑担子,见了是黑院的长工,都要毕恭毕敬的。每年的各处的账房先生来报账,没有几天都报不完。当年还埋藏过几箱最值钱的宝贝,只不过现如今没人知道埋在了哪里。陈敦复想到这些黑院的过去,再看着眼前的黑院,只好无奈的摇摇头。
第二年的春天,被清理出来的地基上,很快就起了一栋新房,无论是样式还是形状大小,都和黑院格格不入,也很快办了乔迁,热热闹闹的搬进了新房。但是也担心祖先怪罪,还在自己家堂屋最里面设立了一个祖先牌位,说吧祖宗接进家门,一起住新房,迎接现时代。
所谓一家变动,就全部都在动,都说到了新时代,就要住新房,黑院住的人,都在想要拆掉原来的老房屋,建立新的房屋。这前前后后的,黑院的老房子被拆的差不多了,在这黑院的地基之上,已然又之前的超大户,变成了若干独户房屋。
这就可以看到很独特的景象,黑院的地基之上,新老不一的两代房屋,就像两种文化两个世界的结合,起了现房子的,就嘲笑没变的,说他们不努力迎接新时代,懒鬼一个落伍。当然那些没变的,也有些人守旧,倒不是喜欢住旧房子,只是觉得会让祖先找不到回家的路。
可是,久而久之,越来越多的人想法都不一样了,以前的很多规矩都简化了,大家的想法也随之改变。慢慢都翻了新房。这之间也有些人搬走了,没再住在黑院。只剩下了十五六户。
后来陈敦竟也搬走了,住到了学校。后来在学校旁边起了房屋,黑院的旧房屋,也只剩下祠堂和陈敦复的老房子。
时光飞快,白驹过隙。转眼间,陈敦复已经三十岁了。刚好遇上了大时代。
最先要拆的就是黑院剩下的老房子,陈敦复住的几间房屋,几下就全被拆完,眼看就要拆到祠堂了,被人制止,这人正是陈敦竟,要把祠堂当成会议堂,祠堂放的都是先人牌位,不是神灵,这不是封建迷信,谁家没有个祖先的,都不是石头蹦出来的。
陈敦复实在是看不懂这陈敦竟,当初要毁黑院的是他,现如今要保祠堂的还是他。也许他真的是要迎接大家说的新时代,又不愿意辱没祖宗。只是用了这样的方式而已。
陈敦复在内心深处一直这样想,难道自己一直坚持的真的是错误的吗,也许时代真的变了吧。
哪来那么多事。我们都是老百姓,人家说要怎么样,我们就怎么样。要我说还不如以前,以前搞个什么,自己还有些收获,即便给黑院打工,人家也没少给我们工钱。还能养活人。
这里的老百姓,很多一辈子都没怎么走出去过,所以在他们看来无论在怎么变化着,始终只是旁观者,看着参与者演绎种种历史和事件,那些历史的创造者和导演者,他们才是历史的见证人。而这些普通的老百姓,始终就像一个看客,看着朝代更替,岁月穿梭。他们想的简单,填饱肚子就行。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在做什么。大部分人都不识字,更不知道什么是主义,什么是落伍。大家这么说,就跟着这么说,不说那就是落伍,不跟着集体做,那就是另类。至于做什么,为什么要做,那都是历史的创造者和见证者们的事。他们只关心温饱问题。
不过,这样倒是给陈敦复撮合了一段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