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零看着叶虎从房间里拿出的银行卡不明所以：“怎么了？”
叶虎边擦着头发上的水珠边将银行卡递给他：“他们当年给的那笔钱还剩了些，我分了两份，一人一份，密码是你救我的那天日期。
秋零皱眉，他没问过叶虎那家人消失前给了他多少钱，但两人相依为命这几年，在打工以前，叶虎应该已经用了很多才是。
“你留着啊，给我干嘛？”
叶虎把银行卡扔进他怀里：“我想去裴市看看。”
愣了几秒秋零才反应过来，咧开嘴角：“因为林小蕊？”
“不全是。”
叶虎转过身去正对电风扇，不再回答他八卦的问题。秋零叹口气坐在他身旁：“当初还说我去哪儿你就去哪儿，这么快就变卦……这是你的钱，自己拿着，不用给我。”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
秋零被他提高的音量惊住，愣了几秒勾住他胳膊用力：“怎么，有了爱情就看不惯我了？忘了咱俩裤子换着穿的时候了？嗯？”
“没有——！你放开我，热！”
“不放，我看你是欠收拾了。”
“想打一架？”
“来啊，好久没打架手还有点痒。”
“不自量力！”
“切，狂妄自大——喂！先放，放开，我去喝口水。”
“没门儿。”
“……”
当年那两个藏在垃圾堆后面躲追赶的男孩，不知不觉就长大了，那些辛苦的回忆好像也随着岁月流逝，只留下同样的自由，以及新生出的期待。
打闹了一架的两人躺在地板上踹气，叶虎将秋零塞回自己裤兜的银行卡重新拿出来放到两人脑袋中间：“我去裴市就看不见你有没有好好吃饭了。”
秋零轻笑：“别搞得跟交待后事一样，有心温在，我能不好好吃饭么？”
“那你就当我提前给你们结婚随的礼。”
“哟，很懂嘛。”秋零偏头看着他：“那得留着真的结婚时再给。难道你还想去了裴市就不再见我们了？”
“当然不是。”
“那就收着，我能养活自己。”
也会努力养活和陆心温的家。
那晚谁都没动那张银行卡，它就那样躺在地板，直到回来的陆心温拾起放上茶几。
陆心温听说叶虎要去裴市，也和秋零一样的反应。惊讶之余又很开心，因为她早就隐约察觉到叶虎时不时在护着林小蕊，两个好朋友如果可以在一起，她再开心不过。
秋零也辞去了大学城街道的工作，在市里重新找了一份。他们退掉了学校对面租的房子回到市里，不到一周，叶虎便收拾好行李去了裴市。
原本热闹的四个人，就只剩下秋零和陆心温。
两人上班的地方虽然离秋零的家有段距离，但为了省钱，他们没有另租房子。他们在二手市场买了些家具，又买来油漆，将整个屋子的墙皮都重新刷了一遍。早就坏掉的电视机被陆心温用油彩作画，当做装饰摆在角落，破旧的沙发被秋零用买来的新布料重新改良后焕然一新。那个空荡荡的家，在两人的欢声笑语里，逐渐变得充盈。
艺术中心的工作时间比较固定，下午六点不到陆心温就会骑着自行车回到家。秋零在西餐厅上班，晚上近十点才会坐上地铁回家。秋零没回来的时间里，陆心温会准备自己当天的晚餐和第二天中午的便当，偶尔留一些等着他回来加餐。
无聊的时候她就背上画板在家附近找块地方画风景，有时画得太投入，从天明画到亮起路灯也舍不得回。秋零回家看不到她，便会沿路找过去，也不打电话，他总能准确找到她。
不上班的时候他们偶尔会去静心湖，坐在那看起来不堪一击的小舟里，望着湖对面，相互依偎。秋零好几次都怂恿她和自己坐上小舟划去湖对面，陆心温怕掉水里死活不肯。秋零只是笑，并不勉强她。
时光静好，他们对一切都充满期待。
收到陆从贤电话时候陆心温刚刚回到家中，她犹豫了很久才接起。虽然那时在餐桌留下了“如果不想联系，那往后我们就各自过好各自的生活，互不打扰”的纸条，但她知道自己无法完全不管不顾。
“喂。”
“前段时间我回老家了，好几个月没回淅舟。”
言下之意似乎在跟她解释回去没见到他的原因。
“关机是不想被打扰，静一静。”
也解释了不联系自己原因。
原来家长也和他们口中的小孩一样，随时任性。
陆心温将钥匙放在餐桌坐下：“哦。”
“上次你给的钱，谢谢。虽然不多，但也解了我的燃眉之急。至于断绝关系的话……我就当没听到过。以后我打算在老乡务农，听说种点果树——”
“什么钱？”
陆心温上次除了留下一张纸条什么也没留，再上一次，她也……
“算了，过去的不提就不提了吧……希望今年能好一些。我也没什么给你，你在外面，自己保重。”
他低沉的语调似乎透着真心，陆心温仰头将泪水逼回眼眶。她想起了很久以前因为陆从贤没陪她去买好看画具时跟他吵闹的时候，他大骂她“是不是要腰缠万贯才叫好爸爸？”，那时她也不知道，怨的究竟是他没陪她，还是他没让她买好看画具。
后来时间证明了，她要的从来不是腰缠万贯的爸爸。
大人们总想着要给子女留些什么，却以此为由夺去了陪伴长大的时间。
陆从贤除了骂她的时候，话一向很少，就像此刻，哪怕两人都沉默着，他也不会主动开口。
“你也是，保重身体。”
就当是他无心犯下的错，就当是她选择了和解。
陆心温没有提上次离开时留下的纸条，人都很会装蒜，只要假装，就可以当没有发生。
秋零回家的时候她还坐在客厅发呆，直到他从背后抱住她，她才回神擦掉了脸颊的泪痕。瞥见她不停点亮的手机屏幕上的那个称谓，他紧了紧抱着她的手臂，没有追问发生了什么。
“我觉得咱们家的墙，看起来有些冷冰冰的。”
陆心温环视了一圈：“我想过用油彩画幅画，但怕画得不好毁了这面墙。”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是你家。”
陆心温反手握住她，轻轻揉捏。等了好一会儿才仰头望着他眼睛：“那你也得一起画，毁了也有你的份儿。”
“好啊。”
当晚陆心温就在纸上画好了想要的图案，备好画画的工具。等到周末，两人便开始绘制属于他们独一无二的墙面。
秋零完全没有头绪，陆心温便替他描好边，他只管刷上颜色。每次看陆心温画画的时候都是享受，现在轮到自己画，没多久秋零便觉得有些无聊。他扬起带着颜料的刷子，假装不经意溅到了陆心温身上，陆心温让他小心一些，次数多了便看穿了他的故意。
两人闹着，好好的一幅画因为四处飞撒的颜料变得别有一番意境……
陆心温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坚强会自愈，不过是因为遇见了懂得好好爱她，也教会了她爱别人的人，才有了底气慢慢尝试和解，尝试放下。
虽然教会她的人看起来比她更需要被爱。
坚强的人是秋零，她只是幸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