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叶虎。
就那一瞬间，叶虎意识到自己做错了选择。
明知道医生说出那句“不建议做手术”就是已经给秋零判了死刑，他还自欺欺人通过其它治疗也会出现奇迹。明知道秋零郁郁寡欢是因为离开了陆心温，他还是附和他的强颜欢笑觉得这样做对秋零和陆心温都好。
他打开柜子，拿出秋零的鞋子，走到他面前蹲下：“穿好鞋再去。”
自私这件事情，如果双方只有你认为，那就不是自私。
叶虎坚信，比起悄悄离开，陆心温宁愿难过也会想要陪在秋零身边。
就像他一样。
陆心温窝在沙发，盯着林小蕊的电话目不转睛，生怕错过了一通电话。
“你是不是演得太假被阿虎识破了啊？”
“应该不至于，他还安慰我别自责。”
林小蕊皱眉盯着手机，和陆心温一样期盼。
“来了来了来了！”
林小蕊紧张地点开叶虎的消息，看见那句话心跳加快：“他们在回来路上了，问我在哪个医院。怎么说？”
“人民医院。”陆心温快速起身走进卧室：“等他们快到的时候，打电话跟他们说我从医院跑了，你找不到我。”
“啊？”
“秋零会找到我的。”
陆心温看着衣柜里的衣服，自怀孕以后她买的就都是些穿起来宽松舒服的衣服，这样一看，好像没什么特别好看的。
她挑了一件曾被秋零说“穿着像个小仙女”的裙子，快速换上。站在镜子前，她撇了撇嘴，不太像仙女。
她伸手挽起头发，挽到一半停住，松开任长发落下，皮筋圈上手腕。
林小蕊走到卧室门口询问她接下来要做什么，陆心温笑笑让她把手机充好电。一切神秘得让林小蕊直觉她在策划一件大事。
没有多问，她就看着陆心温在屋里来回走动，拿着各种她都没注意她何时买回来的东西，最后拿起画板对她说了句“出门了”，就打开门走了出去。
林小蕊着急地追上去，陆心温拦住她：“他们回来后，给我发消息。”
“你要去哪儿？”
“放心，是好事。”
陆心温将她推进屋内，关上门，拦了辆出租快速离开。
秋零看着路前方，两只手不安地揉搓。走得匆忙，他连自己的手机都忘了拿。叶虎时不时跟林小蕊发着信息，他就在这种未知的煎熬中看见了梧市熟悉的道路。
他从兜里拿出临时买的口罩戴上，压了压帽子，这样，陆心温就算看见也很难发现是他吧。
叶虎的手机铃声在此刻显得尤其刺耳，他侧耳听着叶虎与电话那头的对话，他似乎听见了那头的哭声。
叶虎瞥见秋零紧握的拳头，轻轻搭上他手按下免提。
“我不知道她跑去哪儿了，我回家也没找到她……呜呜呜……”
秋零眼前一阵眩晕，车辆停在医院门口，司机转头看着两人。
“阿虎，分开找吧。你去艺术中心外的公园看看，我去静心湖找找。”
“我跟你一起——”
“别耽误时间了。”
秋零用力打开车门，往静心湖走去。叶虎叫住他：“让师傅送你去，我另外打辆车。”
没有拒绝，他点头坐回了车内。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座上心事重重的男孩，问出憋了一路的问题：“小伙子，看你脸色不太好，不要紧吧？”
秋零盯着窗外路人点了点头，后又应了一声：“师傅，这截路开慢一些吧。”
车辆速度慢下来，秋零看着路过的那道熟悉的小道，以往和陆心温小闹着往家走的画面涌上脑海。像是故意刺激他，一个孕妇闯入他的视线，她托着腰，身旁的男人搀着她有说有笑的，看起来，再过不久就要生了。
他想起叶虎在车上委婉问出的那句“如果孩子和大人只能保一个，你会怎么选择”。他说他选陆心温，但陆心温会选孩子。
他擦去滑下的眼泪，安慰自己也许并没有那么糟糕。
可如果没有那么糟糕，她又为什么要逃呢？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傻到忘记问陆心温为什么会离开医院。
司机听到克制的哭声，伸手打开收音机，将音量调高。
陆心温站在小舟前，再次深呼吸：“不要怕，上次都做到了。呼……”
踏入小舟，她握着摇晃的船身蹲了下来，松开绳子，松到一半她顿住。上次为了将小舟留给自己，秋零是游过去的，可这次……他的身体……
草坪上方的呼喊将她从思绪里拉了回来，她抬头，有个老婆婆正着急地朝她挥手：“别想不通啊——赶紧上来，姑娘——”
她扬起嘴角摇头：“别担心——我不是寻死，我要去对面——”
老妪眉头紧皱，这年头怎么这么多年轻人往那岛上跑。她拿出手机边拨通警察电话，边寻找从上面下到草坪的路。
十五分钟后。
陆心温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警察哭笑不得，她从小舟里踏出来再次解释自己不是想不开，警察看见她隆起的肚子，放缓声音劝阻：“孩子都这么大了，就算是去对面，你做这个小舟也太危险了。”
看着他们关切的脸，陆心温满脸真诚：“警察同志，您可以送我去对岸吗？”
警察看着她笑了，头摇得像是拨浪鼓，有两人挡在她与湖面之间，一人站在前面不听劝她跟他们上去。
“快跟我们上去啊，看您是孕妇，我们也不好说重了。”
那人伸手去拉她，她用力挣脱：“我丈夫得绝症了。”
几人愣住，开口想要说几句安慰的话，陆心温看着地面解释：“他最喜欢对面岛上的风景，我想去那里向他求婚。为了今天……我还苦心积虑地骗了他呢……”
她抬头，泪眼婆娑地扬起笑脸：“警察不是为人民服务的吗？拜托你们，就帮我一次，好不好？”
阳光打在她脸上，照出她的急切与悲伤，手机上的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如同她那不值钱的眼泪，快得抓不住。
“小刘，检查下小舟结不结实，承重不行的话问李队借下他家的小船。”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