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月璃国皇宫。
“婉婳,跟我走,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你看了一定会喜欢”。沈宓见到云婉婳,那双好看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哦?六皇子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喜欢”,云婉婳故作傲娇的将头别开,每次看到沈宓,她的心里就像有一只兔子在跳来跳去。
“你随我去看了便知道”,沈宓一把拽住云婉婳的手,不等她反应过来便拉着她朝宫中一个僻静的地方跑去。
“诶?六皇子这是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随意拉着女子的手在这宫里乱跑,若是被慧妃娘娘知道了,六皇子怕是又要被责罚了”,云婉婳嘴上虽然一本正经的说出这些话,但她却没打算挣脱沈宓的手,而是紧紧跟着沈宓的脚步。
“今日就算被母妃责罚,我也非带你去不可”,沈宓转过头来看着云婉婳,好看的双眸中,仿佛有星星在闪烁。
云婉婳望着眼前这个俊俏的十八岁少年,一时失了神,她就这样任由沈宓牵着自己奔跑,哪怕只是看着沈宓的背影,她也觉得心被填得满满的。
沈宓拉着云婉婳一路朝冷宫跑去,虽然是正午,但冷宫附近仍然感受不到一丝阳光,云婉婳只觉得阴风阵阵,背后还凉嗖嗖的。
“到了,你看这是什么?”沈宓突然停下了脚步,指着他前方的一个墙角,示意云婉婳看。
云婉婳顺着沈宓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墙角下的泥土里,生长着几株云婉婳从没有见过的花,这几株花有花无叶,血红色的花瓣看上去异常妖冶,却又好像有某种魔力一般吸引着人的目光。
“这是?”
“此花,名为彼岸花”。
“彼岸?”云婉婳轻轻念出这两个字,眼前的花,想必是有着某种寓意。
“婉婳,你可有注意到这花的奇特之处?”
“奇特之处?这花……没有叶子?”云婉婳抬头用试探的眼光望向沈宓,却撞上了沈宓赞许的目光。
“不错,此花之所以名为彼岸,正是因为此花,花开即叶落,有花不见叶,叶生不见花,花与叶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有花不见叶,叶生不见花……”云婉婳重复着沈宓的话,一种莫名的伤感顿时涌上心头。
“我带你来看它们,可不是为了让你伤感的”,沈宓一边说着,一边将云婉婳的一只手抓起来紧紧握住。
“宓哥哥……”云婉婳只觉得脸颊发烫,只得将头低下,不敢直视沈宓的眼睛。
“唉,婉婳终于不叫我六皇子了”,沈宓故作无奈的摇了摇头。
“想必,这里应该不会有人听见”,云婉婳的声音小得跟蚊子一样,平日里大大咧咧的镇国将军府大小姐,此刻就像只被猎人捉住的兔子一样乖巧。
“这彼岸花,虽然花叶生生世世永不相见,但生生世世,叶子都追随着花,所以,彼岸花也代表着永无止尽的爱,婉婳,我的心意,你可明白?”沈宓紧紧攥着云婉婳的手,眼中是快要溢出来的深情。
“我……我……”,云婉婳的心跳得十分厉害,沈宓的心意,她都明白,自己的心意,也该向沈宓表明,可云婉婳此刻却大脑一片空白,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婉婳,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沈宓突然想起了从前的事。
记得,当然记得,云婉婳怎么可能会忘记,十二岁那年秋猎初遇沈宓,那是她第一次参加秋猎,也是她第一次对一个人心动。
“那年你才十二岁,云将军带你一同去秋猎,那会儿你才刚练习射箭不久,一到了猎场便不顾云将军的告诫,自己骑着马去追一只野兔,却不小心在林中迷了路。”沈宓说起往事,嘴角不经意的勾了起来。
云婉婳记得那年,自己求了父亲很久,父亲才答应带自己去猎场,初生牛犊不怕虎,云婉婳迫切的想射到猎物,向父亲证明自己,却没想到出师不利,兔子没追到,反倒让自己迷了路。云婉婳骑着马乱窜,却看到一个白衣少年闭着眼睛,背靠着一棵大树坐着,看上去好像睡着了一般,云婉婳一直盯着少年,然后她像着了魔,翻身下马,轻轻的朝少年走过去。
“当时我正在闭目养神,你便蹑手蹑脚朝我走过来,谁料旁边突然钻出来一条蛇,我还没反应过来,你便一箭射中了那条蛇的七寸,我吃惊的望着你,心里想的是,这个小丫头小小年纪便有这般勇气,而且箭术也是很不错。可你看到我的表情却以为,我是被那条蛇吓到了”,沈宓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沈宓这一笑,周围的一切景色仿佛都变得黯淡了。
那时云婉婳一看到有蛇,便立马拉弓将它射死,等她回头看那个少年时,发现少年一脸被吓到的样子,再看看少年身边放着的装猎物的笼子,里面空空如也。看到这幅场景,云婉婳顿时脑补了许多,她以为眼前这个白衣少年应该是个箭术不精的官家子弟,没射到猎物还被突然冒出来的蛇吓到,云婉婳心里顿时对眼前的少年生出了几分同情,不过那时的云婉婳怎么会想到,命运早已注定,她与沈宓会纠缠一生。
“婉婳,你当时便信誓旦旦的对着我说,别怕,我会保护你的。那个时候你才十二岁,站在我旁边还不及我的肩膀高,可是你说要保护我的语气,却是那样的坚定”。沈宓刚出生,生母便去了,慧妃膝下无子,便将沈宓过到她名下,沈宓心里清楚,慧妃不过是把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儿子当作争权的工具来培养罢了,可是他也别无选择,他只能一切按照慧妃的意愿来做。十六年来,他每一天都过得无比谨慎,宫中如履薄冰的日子,让他早已麻木,可是,十二岁的云婉婳无比认真的说要保护自己时,沈宓竟然头一次感到了安心。
云婉婳当时下意识的说出要保护沈宓的话,她心里也的确是这么打算的,可是没过多久,她就发现自己错了,眼前这个少年,根本不需要她来保护。
秋猎历来的规矩是,一炷香的时间内,谁打到的猎物最多就算谁赢,沈宓的笼子里空空如也,只不过是因为,慧妃告诫过他,在猎场上,不可锋芒过露,否则就会成为很多人的眼中钉,但是在父皇面前,也不可表现得太过平庸。按照沈宓的实力,如果从一开始就全力以赴,那么他势必会在众皇子中脱颖而出,拔得头筹。所以,沈宓每年秋猎都会找个清净的地方先坐半柱香的时间,之后再去狩猎,他得让自己射到的猎物,不多也不少。
“你哪里需要我来保护?只怪我当初年幼无知,被你故意做出来的表象所迷惑,以至于过去了整整两年,你都还一直记得我那时说过的蠢话”,云婉婳没想到,沈宓不仅记得从前的事,还记得那么清楚,连她说过什么话,他都没有忘记。
“婉婳同我说过的每一句话,同我做过的每一件事,我都牢牢记在心底,从来不会忘记,因为婉婳对于我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沈宓抬起一只手放到云婉婳的头上,轻轻揉着云婉婳柔顺的秀发,眼神中满是宠溺。
宓哥哥在婉婳心里,也是最重要的人,云婉婳在心里默默的说出这句话。自从那年秋猎初遇沈宓,云婉婳的一颗心,便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一路走来相知相识,两人早已情根深种。十四岁的云婉婳最大的愿望,大概就是能永远陪在沈宓身边。
“婉婳,一开始,我只觉得有你在,无论做什么我都会很安心,再后来,见不到你的时候,我总是会想你。这两年,母妃对我的教导愈发严苛,但一想到有你在,便觉得日子没那么难熬了。婉婳,你可愿意,一辈子陪在我身边,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绝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伤害”。沈宓握住云婉婳的手不受控制的收紧,此刻,他心里是前所未有的紧张。
云婉婳抬头对上沈宓认真的双眸,沈宓那双好看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的虚假,“我愿意,我愿意一辈子陪在宓哥哥身边,我就像这彼岸花的叶子永远追随着花一般,永远追随着宓哥哥,生生世世不离不弃。”云婉婳几乎是颤抖着说出这番话,她心里五味杂陈,但总归是喜悦大过于其他,对于那时的她来说,沈宓就是她的全部。
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南初禾从梦中惊醒,只见外面天色已经亮了,一睁眼南初禾的头便又开始疼了起来,一阵阵钝痛让南初禾的意识逐渐清醒。梦里的场景仍历历在目,南初禾只觉得眼睛有些酸涩,抬起手一抹,却不想手上竟沾上了泪水。
“生生世世,不离不弃,呵,沈宓,若真有来世,我希望我们,再也不会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