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大富又叹了口气,道:“亏你也是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久的人,这一点规矩也不懂。你不留点什么东西,就想一走了之?”
茅十八咬了咬牙道:“不错,是我姓茅的粗心大意。小兄弟,借这刀子一用,我断了左手给你。”说着向小太监小桂子身旁的匕首指了指。这匕首长约八寸,是小桂子适才用来割他手脚上绳索的。海大富道:“一只左手,却还不够。”茅十八铁青着脸道:“你要我再割下右手?”海老公点头道:“不错,两只手。本来嘛,我还得要你一对招子,咳……咳……可是你想见一见陈近南,没了招子,便见不到人啦。这么着,你自己废了左眼,留下右眼!”
王温侯心道:这海大富当真狠毒,说是放了我们,茅大哥若是留了双手还有眼睛,日后与废人何异。只见茅十八退了两步,放开拉着两人的手,左掌上扬,右掌斜按,摆了个“犀牛望月”的招式,想来也是觉得海大富太过心狠,起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思。
海大富眼睛望也不望他,不住咳嗽,越咳越厉害,到后来简直气也喘不过来,本来蜡黄的脸忽然胀得通红。小桂子道:“公公,再服一剂好么?”海大富不住摇头,但咳嗽仍是不止,咳到后来,忍不住站起身来,以左手扠住自己头颈,神情痛苦已极。
茅十八心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一纵身,拉住了王温侯和韦小宝的手,便往门外窜去。
海大富右手拇指和食指两根手指往桌边一捏,登时在桌边上捏下一小块木块,嗤的一声响,弹了出去。茅十八正自一大步跨将出去,那木片撞在他右腿“伏兔穴”上,登时右脚酸软,跪倒在地。跟着嗤的一声响,又是一小块木片弹出,茅十八左腿穴道又被击中,双腿站立不住。在海大富咳嗽声中,连带着王温侯和韦小宝一齐滚倒。
小桂子道:“再服半剂,多半不打紧。”海大富道:“好,好,只……只要一点儿。多了危……危险得很。”小桂子应道:“是!”伸手到他怀中取出药包,转身回入内室,取了一杯酒出来,打开药包,伸出小指,用指甲挑了一些粉末。海大富道:“太……太多……”小桂子道:“是!”将指甲中一些粉末放回药包,眼望海答复,海大富点了点头,弯腰又大声咳嗽起来,突然间身子向前一扑,爬在地下,不住扭动。
小桂子大惊,抢过去扶,叫道:“公公,公公,怎么啦?”海大富喘息道:“好……好热……扶……扶我……去水……水缸……水缸里浸……浸……”小桂子道:“是!”用力扶了他起来。两人踉踉跄跄的抢入内室,接着便听到扑通一响的溅水之声。
这一切王温侯和韦小宝都瞧在眼里,两人对视一眼,王温侯朝韦小宝点了下头,韦小宝会意,就悄悄站起,蹑足走到桌边,伸出小指,连挑了三指甲药粉,倾入酒中,生怕不够,又挑了两指甲,再将药包折拢,重新打开,泯去药粉中指甲挑动过的痕迹。
只听得小桂子在内室道:“公公,好些了吗?别浸得太久了。”海大富道:“好热……好……热得火烧一般。”韦小宝见那柄匕首放在桌上,当即拿在手中,回到茅十八和王温侯身边,伏在地下。
过不多时,水声响动,海老公全身湿淋淋地,由小桂子扶着,从内房中出来,仍是不住咳嗽。小桂子拿起酒杯,喂到他口边。海老公咳嗽不止,并不便喝。王温侯一颗心几乎要从心窝中跳将出来。海大富道:“能够不吃……最好不……不吃这药……”小桂子道:“是!”将酒杯放在桌上,将药包包好,放入海老公怀中。可是海大富跟着又大咳起来,向酒杯指了指。小桂子拿起酒杯,送到他嘴边,这一次海大富一口喝干。
茅十八沉不住气,不禁“啊”的一声。海大富道:“你……你如想……活着出去……”突然间喀喇一声响,椅子倒塌。他身子向桌上伏去,这一伏力道奇大,喀喇、喀喇两声,桌子又塌,连人带桌,向前倒了下来。
小桂子大惊,大叫:“公公,公公!”抢上去扶,背心正对着茅十八三人。王温侯当即跃起一手拿住他的手臂,一手从后面箍住他的脖领,韦小宝轻轻向前,提起匕首,向他背心猛戳了下去。小桂子低哼一声,便即倒在王温侯怀中毙命。海大富却兀自在地下扭动。
韦小宝提起匕首,对准了海大富背心,又待戳下。便在此时,海大富抬起头来,说道:“小……小桂子,这药不对啊。”韦小宝只吓得魂飞天外,匕首哪里还敢戳下去?海大富转过身来,一伸手,抓住了韦小宝左腕,道:“小桂子,刚才的药没弄错?”
韦小宝含含糊糊的道:“没……没弄错……”只觉左腕便如给一道铁箍箍住了,奇痛入骨,只吓得抓着匕首的右手缩转了尺许。
王温侯把怀中的小桂子尸体轻轻放在地上,见海大富拿着韦小宝,便提起手掌,运起寒冰真气想要一掌拍在海大富头上,转念想到:若是杀了海大富,我们三人自然可以想办法逃出去,不过这小宝也就遇不到康熙了,便又放下手掌,悄悄地退到茅十八身旁。
只见这时海大富颤声道:“快……快点蜡烛,黑漆漆一团,什么……什么也瞧不见。”
韦小宝大奇,蜡烛明明点着,他为什么说黑漆漆一团?莫非他眼睛瞎了?便道:“蜡烛没熄,公公,你……你没瞧见吗?”他和小桂子虽然都是孩子口音,但小桂子说的是旗人官腔,一时怎学得会,只好说得含含糊糊,只盼不被海大富发觉。
海大富叫道:“我……我瞧不见,谁说点了蜡烛?快去点起来!”说着便放开了韦小宝的手腕。韦小宝道:“是,是!”急忙走开,快步走到安在墙壁上的烛台之侧,伸手拨动烛台的铜圈,发出叮当之声,说道:“点着了!”海大富道:“什么?胡说八道!为什么不点亮了蜡……”一句话没说完,身子一阵扭动便仰天摔倒。
韦小宝向茅十八和王温侯急打手势,叫他俩快逃。茅十八向他招手,要他同逃。韦小宝转身走向门口,却听海大富呻吟道:“小……小桂子,小……桂子……你……”韦小宝应道:“是,我在这儿!”左手连挥,叫王温侯二人先逃出去再说,自己须得设法稳住海老公。
王温侯也不犹豫,伸手搀扶着茅十八就像门外走去,茅十八双腿便点了穴道,动弹不得,且身材高大,王温侯扶着他也施展不出金雁功,索性自己白日里被系统客服传输了寒冰真气,力道比往常也大了几分,便俯身背起了茅十八,转身朝韦小宝用口型说道:“一切小心。”后挥了挥手就悄悄走了出去。
王温侯背着茅十八出了海大富的住处,也不知该往左往右才能出得皇宫,而且宫中戒备森严,他也不敢乱走,低身问道:“茅大哥,我听那海公公和小桂子所说,他是尚膳监的太监,想来此处该是内务府了?你现在腿上穴道被点,我们要先找个地方解开你身上的穴道再去救小宝出来。”茅十八答道:“小二兄弟说的不错,要想个方法救出小宝兄弟。”
二人不认识皇宫的路,又想到皇宫中戒备森严,也不敢乱走,王温侯背着茅十八找了一个靠墙的假山将茅十八放下。说道:“茅大哥,你便先在此躲着,等你腿上的穴道解开,等你腿上穴道解开后便速速离开皇宫。”茅十八问道:“那你呢?”王温侯道:“茅大哥放心,我先去看看小宝怎样了。我和小宝都是少年模样,在皇宫中行走不容易引人注目,而且凭借我的轻功带着小宝逃出去不难。”茅十八点头道:“那逃出宫后我们便在今日吃饭的酒店相会。”王温侯道:“嗯,那我就先回去看看小宝那边情况。”说完,一个纵身就跳上了旁边的高墙,他现在身上有了寒冰内力,这金雁功在内力的催发下更是提升巨大,茅十八见他轻功如此惊人,心中惊讶想到:小二真是武学奇才,这才几日就练就这一身轻功,他有这样的轻功倒不用我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