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气氛有些黯然，人人心中各有心思，说是接风洗尘，却瞧不出几分喜气，一片默然中就撤了席面。
“好妹妹，今儿就在府里住吧，这么些日子没回去，祺园还不知乱成什么样子了，赶明儿得了空收拾干净了再回去吧。”送走了佟国徵和祝卓宏，沈璧君握着佟清月的手耐心劝道。
佟清月看了凌允惟一眼，回过头来弯了嘴角轻声道：“正是这么多天没回去才该回去看看。祺园比不得家里有大嫂操持，若是做下人的手脚不麻利再坏了婆母生前留下的东西，那我心里便要难受好一段日子了。”
沈璧君哑然，如今她也和自己说上这些场面话了，到底她也变了。
凌允惟从点墨手中接过靛色大氅抖落开披在佟清月身上，顺势揽了她在怀中冲着沈璧君颌首嘴角牵了牵，“大嫂今日也累了一天，就早些休息吧。过两日，让清月再来陪您说说话。”
瞧他那一副把人护在怀里分寸不让的模样沈璧君又觉得有些好笑，从前见惯了他生人勿近冰冷生硬的模样，如今这样倒像是换了个人。
“那你们也早些回去休息吧。”沈璧君便也不再坚持，揣了手在狐皮暖手里送了两人到楼梯口。
车从明月楼前开过，佟清月下意识侧目看了一眼灯火阑珊的戏楼，好巧不巧地正看见凌允恪在里间灯火中一闪而过的背影。
“我……好像瞧见三弟了。”佟清月犹豫片刻，车开远了她才轻声开口道。
闭眼假寐的凌允惟缓缓睁开眼，侧头瞥了一眼窗外守护目光漠然道：“又是去见念奴娇的。”
不知怎么，佟清月心中总觉得有些怪觉，若按凌允惟所说念奴娇来头不小，那凌允恪其人绝不会如此迷恋于她，这两人似有情而无情，究竟唱的又是哪一出戏。
身边半晌没了声音，凌允惟长臂一捞把低头沉思的人儿带进怀中，下颌线隐在她一头青丝间轻轻蹭了蹭，低声呢喃道：“别想了。”
他声音中蕴着倦意，是她在堰清前线都不曾听过的倦意，在帅府里同那么多人同自己的父亲兄弟虚与委蛇一定很辛苦吧。
佟清月鼻子有些发酸，头枕在他肩上手轻轻抚着他的手，“怨着父亲你心里也很苦吧？今日议事父亲未召三弟，想来在他心中军中之事还是唯你方可。此次伐桂，拿回原本属于你的所有，你会舒心一些吗？”
凌允惟闭上眼手收紧了几分，声线上蒙上一层沙哑，低低地在她心上时不时摩挲而过：“征战这些年，争得不过是利益而已，今日你骗我明日我骗你，失去的下一次我大兵压境抢回来就是。可是……父亲，兄弟，失去的就再也拿不回来了。”
此时身边的人像是褪下了厚重冰冷的盔甲，蜷缩成一团把心里最柔软的地方鲜血淋漓地剖出来捧到她面前，他握着亲人递到他手里的刀一刀一刀割开给她看，真实的让人心疼。
太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