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八很快就到了,始南工业园区显得非常热闹喜庆,随处可以听到附近工厂开业大吉的鞭炮声。李信冲冲忙忙去附近早餐店买了一个8毛钱的肉包子吃完就跟着表哥姑父他们去了厂里。厂房是用蓝色铁棚搭建的,矮矮的只有一层,离宿舍大慨只有三分钟路程。进入厂房就会闻到一股淡淡的油漆味,对身体应该没什么伤害。
整个厂房被分隔成两个大车间,第一个车间放着两张长长的布台,第二个车间大一点有三个布台,台子上都有粘布的台胶,李信摸了摸,那台胶粘性还很强,他马上用一块抹布沾上水好不容易才将台胶擦掉了。除了台胶,布台上边缘两侧都花着几条长长的线条,姑父告诉李信他们这是用来控制印花的宽度用的。另外布台上还装着码子,用来固定印花网。
大车间还有调浆房,洗网房。调浆房就是调试颜料的颜色,洗网房自然就是把印花网上面的浆料洗干净,才不会因为浆料干了堵住网孔,导致印花质量不合格。
作为年初第一天上班,李信他们都拿到自己的卡片,然后放进卡机自动打卡,上面会显示你每次上下班打卡的时间,这样就可以避免迟到早退和方便记考勤了。
李信每次都要凑的很近才能把卡片放进卡机,很多员工都摇头,有些人忍不住说:“你这眼睛能行不呢,眼镜多大度数啊。”
是的,老板跟老板娘第一次看到李信也对李信的姑父说:“你侄子这眼睛不知道干不干得了啊。”“先让他试试看,他读过高中的哦。”一听姑父这么说,再加上姑父是他的老搭档,堪称铁哥们儿。老板也看在姑父的情面上让李信试工。
上班第一天还是蛮开心的,每个人都得到一个50块钱的大红包,真是开门红啊。发完红包,放完开业鞭炮,就开工了。
几个老员工把几捆布料拿出来,然后一张一张的打开拉直往布台上铺平,然后一个河南口音的大叔告诉李信他们:“这边来几个人,把布拉到第三条线上粘好,那边去几个人,把布拉到第五条线上粘好。”
李信一听,心想这么简单吗,也不看身边其他人怎么做的,于是也跟着动起手来,刚拉一下还没粘布,就听到对面的一个河南女的吼道:“喂喂喂,你在干啥,把布拽你那边去干啥。”那几个人都把眼神移向李信,不约而同的哄笑出声来。
还好一个脾气稍微不错的河南叔叔,他约莫35岁的样子,走到李信跟前,告诉李信:“小伙子,不是你那样拉,首先你看这个布已经铺平了,然后右手食指跟拇指把布的边缘拿起来,再用左手食指跟中指压住把布面,右手在用力把布拉到第三条线上粘好。依次从左到右,现在你来试试看。”
经过那位叔叔的耐心讲解,李信才摸索着干上手。原来这道工序叫扎布,李信他们扎布完成之后就该是网板师傅跟布料印花了。印花看是非常简单,就是把网板倒上浆料抹平,然后放在布台上,玩板两头各站一个人,网板中间有个刮板。一个人先把浆料从自己这头刮到中间,然后对面的人再接住刮板刮到自己面前,两个人把印花网提起来按照固定好的码子换一个位置放在布台上继续操作。也是从左至右。
其实操作印花板也要求板头版尾,对于李信这样的近视眼就难了。搞错了板头板尾,那花布就会有损失。李信也尝试着他们的方法,操作慢不说,还把浆料搞得满围裙都是,所以大伙儿都觉得李信是干不了这活的。就连冯松都说;“他根本就干不了这货,跟他搭档费劲啊。”那时的李信心里真是有些糟糕。
待印好花纹之后,就是晾布程序了,先把布起下来,几个人配合用竹竿把花布撩起来走上高台子,把竹竿挂在晾布架上,就可以了。只是人若不注意脚下就会踩空摔下去,老板娘看着李信那小心翼翼的样子,真怕李信摔倒被竿子搞伤了。其实李信自己也怕呀。
中午11:30就是午餐时间,厂里伙食团是老板的亲戚打理,都是河南的口音。几个大电饭煲里面放着勺子,大伙争先恐后的去打饭,李信打饭时,因为蒸汽总是往镜片上跑,只好用手当扇子不停的扇动,这样眼镜就不容易被水蒸气搞得看不见东西。那老板的亲戚守在一旁盯着李信看了一阵,也没说啥。
幺姑父尝了一口米饭抱怨到:“哎呀,这米饭都没煮熟。”
“谁告诉你米饭是生的,上边的米饭有点硬,是正常的。”那个老板的亲戚回应到。
“明明就是夹生饭。”表哥也说了一句。
“你们行你们来煮饭!”
第一顿饭表哥他们就吃得不开心啊。
上楼后表哥他们都抱怨伙食太差,菜都是捡的次品回来,而且油水也不够。对于李信而言,习惯了自个儿家的低生活水平,对这样的伙食并不觉得差。只是李信他们是新来的,不知道先把表层的米饭抛开,这样久不会吃生饭了。
姑父也解释说那个是电饭煲太大了,米也加得满,所以表层是生饭。
吃完饭有一个小时的午休,一个寝室的人开始聊天熟络,李信才知道原来这里面大多数都是河南人,可能因为老板自己是从河南来的吧。据说印花厂老板夫妇可不简单,他们2001年150块钱闯上海,通过打工几经周折,短短两年就开了个印花厂,现在一个月纯利润都赚30多万。老板姓刘,厂里的门卫,文员,煮饭的都是他的亲戚。真一人发财,全家沾光啊。
宿舍里的人基本上都回来了,因为李信听姑父说这个厂还有大学生,心里总对大学生充满好奇,李信就问对面床上那个河南大哥:“听说这里面有个大学生在车间,说谁呀。”
“他还没回来,要过几天呢,他就在你左边这个床位。”
在李信看来大学生应该是个文员什么的,对于大学生在车间上班,而且一个月才两千多块,李信还是挺好奇的,希望长长见识,早日看到这个大学生。
叮咛咛叮咛咛,上班铃声响起,李信他们就开始进厂打卡上下午班了,下午李信被带到烘布机车间,这个程序是印花最后一道程序,成晾布架上取下花布平整点放在烘干机上加热,然后讲布放在冷风机上恢复常温。
李信因为怕做不好,一阵手忙脚乱,理不清菱角头尾,上午吼李信那个河南女人又开始斥责李信:“天啦,你到底是眼睛看不见还是笨,啊,看不见吗,啊。”
她越是这样,李信的心里越是慌乱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办。这时一个年轻女子走过来对李信说:“布要轻轻的放上去,不要挣着它。”
只可惜李信听不懂,因为烘干哄冷这个需要跟着机器拼时间,赶速度,没有那么多时间嚷李信去摸索,李信只好作罢。那年轻女人重新叫了个人过来。
李信还没走出多远另一边随后听到:“啪”的一声,一个渠县女老乡捂着脸大声嚷嚷:“杨狗燕,你居然打我。”“打的就是你,不讲卫生,随地吐痰。”原来热烘机口一个渠县的女人可能是刚回厂,有些感冒,吐了一团口痰。打人那个年轻女人就是厂里的文员老板的亲戚,她叫杨腕燕。厂里人都叫她小燕子。
随着李信的渠县老乡吐口痰被打,车间里顿时就是一阵争吵声。只可惜那渠县老乡吐口痰在先,吃了亏也罚了款。那老板的亲戚文员只是被批评了。
这一段经历李信这么多年还没遇到第二次,可见那文员多厉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