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一月的报告,我的业务成绩直逼王子。
旁人惊呼:“仇恨也是一种动力。永远别得罪女人,她们的报复心是很可怕的。”
老总特意找我说话:“你从四月份开始在这里工作,实习两个月,然后是三个月的试用期,你表现得很好。关于薪金。试用期也快结束了,该是正式……”
我不答,递上辞职书一封。
老总一楞,随即会意微笑:“如果你对薪金不满意,我们可以慢慢商量,试用期的工资打点折扣是必然的。”
“不,我只是觉得自己不太适合这份工作。”我缓缓说道,语重心长。
我一直表现得很好,没人想到我会提出辞职,尤其是在拒绝了林先生之后。没人瞧出丝毫端倪,老总最是吃惊,我是个很努力的员工,每天早早到公司上班,从不迟到早退。
射手座天性无拘无束,随性率真,销售工程师的职位始终不适合我。以前拼命在业务上加油是因为和王子赌气,但这种幼稚的心情天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听说我辞职,王子很是生气。“这么大的事,你都不和我商量一下。”
“我的未来,我自己做决定。”我说。
“你的未来?”王子露出有些轻视的表情,“你打算辞职以后从事什么有前途的职业啊?”
我眨眨眼,装出比较可爱的模样,说:“有前途的职业?我觉得卖草鞋就挺好的,而且没有性别歧视。你看,男的有刘备,女的有赵飞燕姐妹,他们都是靠卖草鞋出人头地的。不过他们大多都只是负责商品流通,不是直接商品加工者……”
王子的脸色越发包公:“你以为用这些没营养的话,就能把我唬弄过去吗?”
和王子就此陷入冷战。在空无一人的走廊擦肩而过,连微笑也牵强不出来。
固执己见地辞了职以后,我开始准备搬家。之前几次回家时零零碎碎搬了一些,但是临到要走了,打包起来还是有很多东西。老爸出差,这一次没有人帮忙,我只好自力更生。电脑是肯定要搬的。我比较穷,没有本本,只有本本的姐姐——经典的台台。显示器太重了,干脆登陆易趣把它卖掉了。主机箱用被子裹着放进大皮箱,缝隙里塞满了一本本书。另一个皮箱放衣服。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挤进我的特大号登山包里。两个大皮箱,身后还背着个登山包,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我挑了大清早,坐早班公车,人不会很挤,售票员才不会让我买行李票。坐在车里,我把装主机的皮箱立放在座位边。停靠站的时候,皮箱突然倒下,正好砸到旁边人的脚。
天,我拎过,我知道那皮箱有多重,砸到脚一定很疼很疼。
我不出声。由于受害人是在我之后的上车的,不知道那皮箱的主人是谁。他骂咧了一句,见无人上前道歉,也无处发作,早早下了车。等到我下车,我开始费力地拨弄那堆行李。左手已经拉着一个皮箱,背上还有一个鼓鼓囊囊的大背包。右手费力地去提那个肇事的重皮箱。
一个男丁主动上前想帮忙。我感激地朝他笑笑。
“好重!”他惨叫一声,他试图去提的皮箱纹丝不动。
真没用,我自己来。我右手单手抓起皮箱,在一堆惊恐的目光下摇摇晃晃下了公车。
下了车,只剩我孓然一身和一堆行李。忽然发现自己下错了车。这路车很少,下一班不知道什么时候。等了半天也没看到有出租车。想到还要一个人把行李运回家,我忽然觉得很委屈很想哭。
我咬咬牙,打电话找王子帮忙。谁知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嘲笑:“路是你自己选的,迷了路却又打电话来找我。那么点路,爬都能爬回去,你慢慢溜达吧,说不准一溜达就溜达回家了。”
死王子,臭王子,烂王子,都不来帮我搬家,算我认清你的真面目。小气包,刻薄鬼!
好,你出身豪门,我家八代贫农,我高攀不起!我们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把行李存在家里之后的第二天,我背上个轻便的旅行背包坐火车去另一个城市的一所信息技术学院应聘当老师。
试讲很成功,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还是多亏了王子以前老是逼我帮他做软件售后培训,我对于在很多人面前语言流畅地表达自己已经很轻车熟路。和学校方面谈得比较愉快,刚签完合同就接到胡子鬼哭狼嚎的长途控诉电话。
“干妹妹啊,你害死我们了!”
我从他词不达意断断续续的叙述里好不容易整理出个头绪。竹子和我先后辞职走人,在办公室里造成不小的轰动,只当是传说中的私奔,“比翼双飞”。而紧接着王子闪电辞职,又爆炸性地把故事演绎成“比翼三飞”。
胡子凄凄艾艾地告诉我,老总把经理臭骂一顿,经理气急败坏,直嚷着红颜祸水,说以后该部门再也不招女性。
和胡子通完电话,眼见天色已晚。我只能在学校安排的旅馆里过一晚再坐火车回家。偏巧当天晚上台风刮得异常恐怖。我一个人缩在陌生的房间里。窗外呼呼的风声几乎能把整栋楼吹倒。害怕,我惊恐地拨通了王子的电话,可没等他接电话,想起他那天的嘲讽,我又急急忙忙挂断了。
他很快打了过来,问出了什么事。
我打肿脸充胖子:“我?我还能怎么样,天下下雷都打不死我。我在锻炼身体,刚跳完有氧健美操,出了一身汗又洗了个澡,舒服极了。”
安静了几秒钟,他电话另一头遥远的距离问:“那边风是不是刮得很大?你的声音都发抖了。”
我想了一下,含糊不清地回了一句“嗯”。
王子的声音似乎没有以前那么严厉:“我听胡子说了,你的近况。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当老师,你为什么不干脆去支教?”
“现在官方列出的支教地区都没有麦当劳。”我说。
他发出一个哭笑不得的鼻音,缓和了我们之间冰冷的气氛。“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回去收拾一下行李马上就走,这儿也快开学了。”
“哦。”他没有表示意见。
“王子,你为什么辞职?”我立即补上一句,“和我没关系吧?”
“家里一直催我回去。加上你又走了,我也没必要再继续待下去。我想先回我爸公司帮忙,过阵子再去念个MBA什么的。你呢?”
我微笑:“当然也是为了建设祖国继续用知识武装自己啊。我想当老师比较空闲,能调整一下心情继续深造。”
这一晚,聊得很愉快。彼此差不多都有些困倦了才挂断。
我怕脏,没敢睡旅馆的床,在凳子上坐着,怀里搂着我来时唯一带着的背包,竟也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火车坐到半途,接到王子的电话:“你很快就到了吧,我给你准备了一份最浪漫的礼物。”
“什么礼物?”我问。
“在车站点一圈蜡烛,我在蜡烛圈里面弹吉它唱情歌。”他说。
我立即摇头:“我不信。那种丢人现眼的事不是你王子能做得出来的。”
“你等着瞧!
车刚到站,我就听到前方有骚动。“蜡烛,蜡烛,很多蜡烛……”人群中隐隐发出这样的声音。
“什么?不是吧?”我迫不及待地冲出去。
只有一圈点燃的蜡烛,没有人。
我失望地摇摇头。
不对!背包,我的背包呢?
我扭头想去找回我遗忘在火车座位上的背包,正撞上一个人。我捂着鼻子抬头看,竟然就是那个杀千刀的王八蛋。
王子笑嘻嘻地伸手递上一个背包,“是不是想找这个啊?我在后面叫你,你也不回头,敢死队一样地往前冲,有什么好戏看?”
我咬牙切齿。“我的包怎么会在你手上?”
“我在前一站上车,找到你了。”
“那这个站的蜡烛是谁搞的鬼?”
“花几块钱找了个同谋而已,”他得意地扬扬眉毛,“我才不会亲自做这么危险的事情,被抓到了说不定又要让你去什么公安局保卫处保我出来。”
“卑鄙!”
“呵呵。”
声东击西,就为了看我的狼狈样!
他从背包里摸出他送我的MP3,开机选歌,确定一首后把耳机塞到我耳边。我听出那是一首MichaelLearnsToRock的《ComplicatedHeart》——
Don''tknowwhattosaynow,don''tknowwheretostart
Idon''tknowhowtohandleacomplicatedheart
YoutellmeyouareleavingbutIjusthavetosaybeforeyouthrowitallaway
Evenifyouwanttogoalone
Iwillbewaitingwhenyou''recominghome
Ifyouneedsomeonetoeasethepain
youcanleanonme,mylovewillstillremain……
Evenifyouwanttogoalone,Iwillbewaitingwhenyou''recominghome…
即使你想一个人走,我也会一直等着你回来……
“我们讲和了好不好?我答应你,你的选择我不干涉,可是别让我等太久哦,不然我会像以前一样跑去找你,不管那个城市有多远……”他朝我微微一笑,嘴角上扬,“也不管那里有没有麦当劳……”
竟然损我!我无语,只能愤愤地看着他。
“还有这个,拿着。”他递过来一样东西。
红包?我眼前一亮。想不到王子是这么实惠的人。我一把抢过来,急忙拆开来瞧瞧,什么啊,一小堆泥土。我意兴阑珊地重新包好。
“什么意思?”
“我一年多以前出来时我妈给我包的,装着我们家乡的泥土,说是放在身边可以防止水土不服。”
“迷信!”
“我知道你是属蟑螂的,不用担心水土问题,你顽强所以你存在。可是蟑螂也会有生病不适头疼脑热的时候。带上,让我放心。”
我继续无语,收下。人家男朋友都形容自己的女朋友是月亮是蝴蝶是玫瑰花,可他竟然把我比喻成蟑螂小强!太过分了!
“要常给我打电话!”他提高声音用近乎威胁的语气对我喊。
“好。”
“要清清楚楚告诉你身边每个单身和非单身的男人,你已经有男朋友了!”
“好。”
“要安心工作,好好学习,天天加油!”
“好。”
“最多两年,两年后一定要回来!”
“好。”
“回来时要带礼物给我!”
“好。”
“回来后马上嫁给我!”
“好。”
我蓦地捂住嘴。天,他说了那么多婆婆妈妈的废话就是为了让我昏头转向地一路“好”下去。这是史上最没诚意的求婚,而我竟然答应了。多少女人一结婚就成了黄脸婆。我曾经恐惧地以为自己永远不会考虑婚姻之事。可是现在我居然答应了。没有犹豫,开口之后也没有后悔。
他一脸窃笑,可见蓄谋已久。我竟这么轻易就被他骗到手!
“笨蛋。”他骂我,口吻很柔和。
“不许骂我笨……”
“现在是下班时间!”超级默契地异口同声。
相视而笑,他的眉梢溢出些狡黠的意味:“两年后我要好好欣赏胡子他们看到我的新娘时的表情。”
靠近他,我第一次主动抱住他,头抵着他的肩膀,那一瞬间千言万语不知如何开口。“怎么忽然改变风格穿白色?”我奇怪自己这种时候竟然注意这种细枝末节。
“白色显干净,而且看不到头皮屑。”
我瞪了他一眼,说:“假扮什么白马王子……”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王子。”他平静地说。
“你不是什么王子,我也不要什么高高在上的王子。我只要你。”
很深的拥抱,然后我被他抱起,旋转一周半。那一刻,仿佛有透明的翅膀在我身后破茧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