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人？“三人的目光齐齐把兰姆金上下扫视了一番。一个至少九尺高的，甚至没法在屋子里直起腰来的大汉居然自称矮人？
“你是怎么长得如此......与众不同的。”图拉什搜肠刮肚半天，终于挑出个既不显得过于冒犯又能表达自己惊诧之情的词来。矮人他们见得也不少，大部分也就长到堪堪跟他腰部持平的程度。而眼前这个巨汉除了一下巴精心打理过的火红胡须，实在想不出还有哪个地方跟他印象中的小矮子有半点相似之处。
兰姆金似乎很享受自爆身份后被其他人满是疑问的目光所包围的快感，他稍微等了一会，这才说道。“像我这种的只是在外边比较罕见，在炉乡托尔格林可是一抓一大把。毕竟赛拉提帝国成立之初的时候，其他长老种族可是称我们为巨灵的。只是为了适应山底繁重劳作的需要，我们才一代代慢慢变成现如今常见的小矮人模样。”
“比起这个，我比较关心接下来我们应该做些什么。”林萧赶紧打断他的话。如果扯到矮人的亲族与历史，那能聊的可就太多了，他已经不止一次见识过这些山底下的居民们在说到自己引以为豪的东西时那种滔滔不绝的样子。
对林萧打断他的长篇大论，兰姆金还是颇有些微辞，他嘴里先是咕哝出一些含混不清的词句，然后才问道。
“佩弗蒂不会什么都没给你们说吧？”
“提了一点，好像是些会遭狮鹫帝国嫉恨的事。”林萧摊摊手。“你应该也知道从这人嘴里套点东西出来有多难。”
“那倒是。”兰姆金喃喃说道。“总之先跟我去取个东西，然后再把它送到托尔托尔格林。”
“什么东西？去哪取？”
“乌鸦大公史蒂芬·瑞文保管的一把宝剑，叫精铁之羽，就放在他首府鸦顶城城堡的私库里。”
“那你说的取，其实应该是偷吧？”林萧揶揄道。
“这里不太方便，我没法说得太详细。”兰姆金压低声音把头凑了过来。“那玩意是矮人铸造师锻造的绝世宝剑，一直以来持剑者都是狮鹫帝国的正统血脉，史蒂芬大公也只是代为保管。如今尼科莱大帝战死沙场，他的遗孀，那个灰狗公国嫁过来的小丫头想把剑据为己有。我们得想办法赶在女皇的人前来取剑前把剑拿到手，再把它送到它真正的主人手上，也就是尼科莱的侄子，安德烈·格里芬那里。”
“他不是公开反叛了吗？”林萧同样压低声音问道。“而且我记得兄弟会这次是站在女皇那边的。”
“到底谁在搅乱帝国还说不准呢。”兰姆金耸耸肩。“尼科莱之后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本来就该是安德烈王子，我不知道艾萨拉女皇是怎么说服教廷为她卖命的，兄弟会那帮子软脚虾也只是看着女皇势大骑个墙而已，但背地里谁都知道现在坐在那个位置上的本该是兰德威尔领那个还没满14岁的小孩子。”
“那得手后为什么不直接把剑送到兰德威尔去？”
兰姆金摇摇头。“你得保证在穿过战区时不会发生意外，风险太大了。其次我们冬风氏族的族长沃尔夫斯坦已经决定为安德烈王子提供庇护，他的准岳父兰德威尔领主也设法获得了艾罗兰的通行许可。如今前线战事吃紧，兰德威尔领主独木难支，一旦领地被圣教军攻破，那里将是他们惟一的去处。”
“行，那现在问题就只剩一个了，怎么把东西偷到手。”
“那得等你们赶到鸦顶城，找个人少的好地方舒舒服服地坐着才好谋划。”他使了个眼色。“有人来了。”
话刚说完，一只毛茸茸的糙手就搭在了兰姆金肩上。
“你在聊些什么呢，兰姆金。”
兰姆金故作高兴地回过脸去。“伯阐德！我恰好正跟这几个被费勒斯骗了的外乡人提起你，说我有个神通广大的朋友弄了跟这个兽人先生一样的发型。”
“你这张嘴还是那样，丝毫不留情面啊。”
被叫做伯阐德的汉子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秃头，顺手扯了张凳子过来，冲林萧说道。
“狡狐费勒斯的话，十句里最多只有三句是真的。“”
“费勒斯？是谁。”林萧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问道。
“刚才卖你们情报的人。”兰姆金又要了杯酒递给伯阐德，顺道向林萧眨了眨眼。“他给你们说他叫啥来着。”
“托拜厄斯。”吉雅回道。
“很明显这就是假话了。所有的骗子跟赌徒都喜欢跟托拜厄斯扯上关系，好像这么做真能像他一样拥有好运似的。”伯阐德将酒一饮而尽，然后冲着酒保吼道。“再给我来一杯。”
“这位是我朋友，边境小城诺什克洛斯的宪兵队长，伯阐德爵士。”兰姆金指着伯阐德向林萧介绍道。“他可是万事通，你们有什么想问的直接找他就行。”
“这是今天跟着从石舵城过来的那支商队入境的佣兵。”她又将手指向林萧。“你叫什么来着？”
“林萧，叫我萧就好。”林萧举起酒杯。“原本是九凤人，现在是石舵城的佣兵，同时也是银月商会的在册商人。”
“这名字，啧啧，你跟九凤的皇族是什么关系？”伯阐德提杯跟林萧碰了一下。
“只是同姓。”林萧笑道。“我倒是想跟皇族攀上点关系，不过真要这么做，为了维护皇族的尊严，即使远在异国他乡，他们也有无数种办法让我人头落地。所以为了避免误会，也为了自己小命着想，我一般不提自己的姓氏。”
伯阐德又将头转向图拉什。“你我倒是有点印象。”
“图拉什。”图拉什回道。“六年前我喝高了在城里闹事，就是被您给绑了。”
“阿，我想起来了。”伯阐德说。“你力气还真不小，我们十多个人差点没能按住你。”
他象征性地举杯向图拉什示意，随后又饶有兴致的打量起吉雅来。“这小妞又是怎么回事。”
“半路上遇到的。”林萧说道。“家人都被恶魔杀光了，无依无靠，然后就一直跟着我了，平时打点杂，好歹有口饭吃。”
“那是挺惨。”伯阐德摸摸鼻子。“所以你们找费勒斯干什么？”
“商队解散了，要到明年开春才有新活，手下人还得吃饭，所以这段时间我得找点事做，就想着到附近酒馆打探一番。”林萧回道。“那个老头倒是跟我说过有个叫高铎斯的人正在给他的船队募集人手，不过既然确定这人就是个骗子，那实际上其实并没有什么探险队，也没有船只要前往影海了？“
“船只是有的，而且招募也确有其事。至于把队伍称作探险队，我猜是为了避免被你的兽人朋友当场打出屎来。“伯阐德打了个酒嗝。“高铎斯也是奉命办事而已，这个船队叫黑帆卫队，出资人就是史蒂芬·瑞文大公本人，你的兽人小妞应该有印象。
林萧与图拉什齐齐望向吉雅。只见她脸上写满了嫌恶。
“岂止是有印象。每年冬天，我们草原兽人因为找不到足够的食物而苦苦挣扎的时候，这些挂着黑帆的海盗就会四处捕猎我们，然后运到帝国充作奴隶。”
“亚历克斯四世在位的时候不是签署过政令要求各个公国不得再使用兽人奴隶吗？这都过去五十多年了，怎么还有奴隶买卖？”林萧不解地问道。
“因为利益。”伯阐德心不在焉地说。“哪怕你是帝国皇帝，要推行政令也得有人响应。但你动的是官老爷们的蛋糕，那谁还肯为你出头？贱民吗？”
“我家里还有两坛好酒，待会来我家喝如何？兰姆金。”伯阐德看了下时间，刚准备招呼酒保买单，手却被兰姆金拦下。
他嘿嘿一笑，悄声对伯阐德说道。“我有个点子，可以把这顿酒钱给免了。”
“不愧是你，总能给我整些好玩的。”伯阐德一脸兴奋地说。“要怎么做，说来听听？”
“你就坐着看好戏就行了。”他清了清嗓子，指节轻叩桌面，唱起了小曲。
“史蒂芬是个好领主，史蒂芬是个大英雄，无论财宝藏得有多深，他总是能帮你找出来。
史蒂芬是个好领主，史蒂芬是个大英雄，冲得比乌龟还要快，勋章能挂满一面墙。”
他打了长长的一个酒嗝，声音如此之大，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史蒂芬是个好领主，史蒂芬是个大英雄，撤退的号角一响起，最前边总能找到他。”
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侮辱了我们大公！“有人咆哮道。
酒馆顿时群情激奋。“抓住这个混蛋！”另一个人说。“把他舌头割下来！”
人们登时跟兰姆金扭打在一起。
这个胖子展现出了跟他体型毫不相称的灵活，他在人群中左冲右突，仿佛闲庭信步。砂锅大的拳头所到之处，马上就能收获一阵鬼哭狼嚎。伯阐德则半倚在门边，饶有兴致地观看兰姆金撒酒疯。直到有人逃出去，把宪兵队给叫了过来才作罢。
“你又喝高了？兰姆金爵士。”领头的看样子跟兰姆金也是老相识了，不由分说就把兰姆金给抓了起来。兰姆金也配合地伸出手，等着手镣咔嗒一声把他给铐住。
“能多少体谅下我们的工作吗？无论如何，还是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他环视酒馆，发现了躲在角落看戏的伯阐德。“伯阐德队长，你怎么也在这？”
“我就顺道过来看看来着。”伯阐德摊摊手。“都是老熟人了，给他做个笔录，再交点罚金就放了吧，我还等着他到我家喝酒呢！”
“行！”他转头招呼手下人干活。“参与斗殴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给我抓回去。”
兰姆金则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昂首阔步，自顾自地向酒馆外头走去。一旁的宪兵哪有胆子拦他，纷纷让开一条道来。
经过林萧的时候，他挤了挤眼睛，大声说道。“以我胡子的名义，刚才我说的可没掺半分假。”
“行了行了，快去快回。”伯阐德挥了挥手，示意兰姆金赶紧走，别堵着门。随后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林萧他们三人，这才跟着兰姆金离开酒馆。
林萧面色平静地等着宪兵队把最后一个鼻青脸肿的斗殴者押走，这才不紧不慢地弯下腰把踩着的一枚造型奇特的石头捡起来查看。石头只有手指粗细，长条状，隐约有一丝魔法波动，是方才兰姆金趁伯阐德不注意扔到他脚下的，上边有一行火红色的焰纹。
‘鸦顶城，小公牛酒馆见。’
“给我看看，老大。”图拉什伸手去抓。可他刚触碰到石头，石头就噗地一声炸裂成细碎的粉末。
“这是什么？”图拉什吓了一跳。
“大概是矮人的魔法。”林萧也楞了一下。“为了防止走漏消息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