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芒一闪。
罗伦佐的剑刺了下来，千钧一发。
有东西掉在了邓肯身边，他知道是什么，但是无暇他顾。自己刚受伤那会灌下的圣水正在迅速生效，可也远未达到让人活动自如的程度，邓肯使出吃奶的劲，这才堪堪侧了个身。
这就够了。
仅仅这一丝毫厘之差，剑锋便与他脖子险险错开。罗伦佐当然不会心甘情愿地放任邓肯逃走，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方才‘噗’地一声掉进草里边的东西，是罗伦佐的头。
邓肯盯着这颗头，清楚的看见它眨了下眼，脸上写满了困惑。
他长舒了一口气。
邓肯知道，自己应该是安全了。
“我是让他下手痛快点。”他一字一顿地说。“你大概会错意了。”
话音刚落，罗伦佐失去生气的躯体便一下子瘫倒下来。他背后的图拉什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站在尸首后边，神情有些复杂。
“谢了，小光头。”邓肯虚弱地笑笑。“我欠你一条命。”
然而图拉什板着个脸，抄起斧子就朝他扔了出去。
纵有千言万语，邓肯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
“艹！”
但他很快发现图拉什的目标并不是自己，而是潜藏在他后面的某样东西。邓肯艰难地别过头，正看见一只骨瘦如柴的夜魔发出尖锐而凄厉的惨叫声，丢掉手中的匕首连滚带爬地向门口逃去。图拉什岂会遂它的意，飞起一脚踹在它心窝子上。夜魔脑袋重重地撞到墙上，立时就没了声息。
“纠正一下，是两条！”图拉什冷哼一声，抬手回扯。腕上丝线一动，战斧便稳稳当当地返回他手中。他的头往门外探了出去，随即侧身让过一条道，数人鱼贯而入。
为首的三人邓肯再熟悉不过，都是他的同乡好友。最前边那个胡子拉渣的是乔普林，卷发高个子叫尤利安，一本正经的女骑士叫高奈利亚，原本是乔普林的未婚妻，但两人似乎都不满意这桩父母定下的亲事。还有两个不认识的，一个全副盔甲看不清面貌，一个穿着像是附近的女神官，戴着鎏金的青色兜帽。
屋内光线昏暗，乔普林放了个照明术，几人随即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接连后退了几步。
乔普林率先发现了尸堆下的邓肯，试探性地问了句。
“邓肯？真的是你？”
“是我。”邓肯朝着他笑了笑。
血已将他腰部的衬衫浸得通红。乔普林盯着伤口看了下，皱起了眉头。
“放心，我命硬着呐！”见乔普林一脸严肃，邓肯插科打诨道。
“谁干的？”
“他！”邓肯指了指罗伦佐的头。“默龙也被恶魔袭击了。它们抓住了他的家人，要拿我的命换他家人的命。”
三人神色复杂地对视了一眼，突然齐齐抽出武器，架在了对方脖子上。几乎同时，真言术泛着微光的法术结界也笼罩了整间屋子。
“你们这是要干嘛？”图拉什吓了一跳，急忙赶过去劝架，没成想又被乔普林与高奈利亚拿剑指着脖子逼了出来。
“与你无关，兽人。”高奈利亚冷声呵斥道。“不想被捅个透心凉，就先离我们远点。”
见多说无益，图拉什只得惺惺作罢。他一直撤到了令两人满意的位置，他们这才收回手中的剑。
“乔普林差点杀了邓肯，我们中难保不会出现第二个。”讲到这里，乔普林特意停顿了下，见其他两人点了点头，这才继续。“自证清白吧，诸位。”
“你先来。”高奈利亚扬了扬指向乔普林的剑锋。
“默龙发生的事情，我此前毫不知情。”乔普林颔首。“父母离世后，我对那地方本来也没什么好留念的了。如果有谁以毁掉村子相威胁要我取走邓肯的命，那我肯定是最不在乎的那个。”
高奈利亚点点头，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此前有人匿名给我送来了记录水晶，还告诉我如果不照做的话，一定会后悔莫及。我只当是谁开的拙劣的玩笑，顺手就把东西扔了。如今想来，说的应该就是这件事了。”
“所以你的决定是？”
“如果是真的，我会找伤害我家人的家伙们寻仇，而不是与他们同流合污。”
说罢，两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对准了尤利安。
“我？我跟乔普林一样，也是才从子爵大人嘴里听到默龙沦陷的消息。”尤利安耸耸肩。“我的血亲远在王都，它们拿这个威胁不了我。”
从始至终，真言术都没有任何异常，三人也是齐齐松了口气。
“那好！”乔普林点点头。“血液不会说谎，滴血明誓吧！”
他率先举起匕首划开了自己的小手指。他的血的颜色完全不似常人，而是如初升太阳般的金红色的血，高奈利亚如法炮制，也是同样的颜色。点点鲜血滴落，并没有浸入大理石铺就的，早已被鲜血染红的地面，而是在地上不断地翻滚蒸腾，直至消失不见。
轮到尤利安时，他稍微犹豫了下。但还是狠下心在指尖上割开一条口子。
红色的血，与常人无异。
乔普林与高奈利亚两人一左一右，立时堵在了邓肯面前。
短暂的沉默。尤利安随即转身逃走。
“拦住他！”
不消乔普林吩咐，图拉什直勾勾地一拳轰向尤利安面门，而尤利安同样挥舞着匕首刺向图拉什，寄希望于这个大块头兽人认怂。如他所愿，图拉什侧身躲避，给他让出条道来，尤利安随即夺路而走，却不料这人只是虚晃一枪。头上的威胁令他忽视了脚底，图拉什腿一勾，尤利安踉跄两步，被他揪住胳膊反架起来，随即抵着他压在地上，乔普林随即使了个咒缚术，把他捆了个结识。
“我们会护你周全的，邓肯。”乔普林轻声对邓肯说了句，随即冷眼望向尤利安。“说吧，为什么要违反戒律？”
尤利安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不会懂的。”他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休想从我嘴里撬出任何东西。”
“你知道我们没有处决你的权力，除非事态紧急。”乔普林摇摇头。“希望你在面对圣裁所的审判官时还能这么嘴硬。”
“放了他吧，两位。”
“他违反了阳炎之誓，邓肯。”高奈利亚提醒道。
“我知道。”邓肯点点头。“早就知道了。”
邓肯望向尤利安，一脸平静。
“他是女皇的人。”
“女皇？为什么？”乔普林失声道。
邓肯朝另两个陌生人努努嘴。
“我以后会向你们解释。总之，放了他吧。”
乔普林盯着邓肯的眼睛看了好一会，这才无奈地收回了法术。
“您很聪明，也很识时务。”被解除束缚的尤利安活动了下手脚。“您请放心，子爵大人。在陛下改变主意前，我依然有保护您的义务。我会助您突围，也会向陛下如实禀报今天发生的一切，以伊拉奇之名起誓。”
“有劳了。”邓肯笑笑。
“不过我有件事没弄明白，您是怎么发现这个秘密的。”
“陛下亲口告诉我的，在你宣誓向她效忠后不久。”邓肯缓缓说道。“她布下这着明棋，以此警告我别站错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