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加甜那晚喝了很多红酒,她的酒量很浅,喝了一点就醉了,可是这一次醉酒后她竟然没有吵着要去酒吧啊KTV什么的,只是和林若明你一句我一句地拌着嘴,最后林若明送她回家了。回到家之后她竟然就那样睡着了。
林若明,你是否还记得我年轻时候的模样?我仿佛真的老了,在某个我不知道的时刻,老的竟然连大吵大闹的精气神都没有了。失恋了,只想喝醉了睡觉,不想说话,不想思考。仿佛好好地睡上一觉就可以把所有的伤心事清零。
妈妈听说她失恋了,又开始乐此不疲地发相亲对象的照片来,喋喋不休地说着她不爱听却很现实的话:“女人啊,过了三十,再找好的对象难了哦。你趁着还是二十几的尾巴,要抓紧时间了。”她生气地说自己一个人过也挺好。
她乘着地铁上班,地铁上一如既往地拥挤,仿佛人都不需要行走,都会被人群架空着移动。空气中参杂着各式各样的味道,香水味,体汗味,烟草味,甚至鸡蛋饼味,每一种味道都刺激着她的神经,她心里别扭着表面却保持着优雅的姿态。这绝不是清高,而是因为年龄。二十几岁的时候拼命地想融入社会,混在人群里呼吸着烟火气。三十岁了,会希望和这个世界保持些距离,在人群中能够显现出来,有自己一个独特的气场。
出了地铁口,就是公司的大门口,她踩着高跟鞋,端起气势,蹬蹬蹬地快速行走着,门卫礼节性地敬礼,每每如此陈加甜都有些不好意思。保安的年纪平均比自己高,还要行礼,感觉折煞了自己。跟他们说了很多遍不需敬礼,他们还是执意如此。
公司里风景秀丽,陈加甜越过一个小湖就到了办公楼下,她抬头看去,办公楼的玻璃外墙影色着外面的树荫,有几只糊涂的小鸟以为这是一片翠绿的森林,扑扑扑地撞了上去,好可爱。走进办公楼,前台跟她打招呼,喊着:“陈总监好!”她礼仪性地微笑,且回敬点点头。她明显地感觉到今天有什么异样。他们貌似在背后窃窃私语着,只是她听不真切。难道她被王兴堂甩了的事情这么快就传了?算了,传就传吧,反正总有一天也是会被知道的。
当她准备去泡杯咖啡,走近茶水间的时候,听到了业务部门的两个文员在咬耳根,虽声音细小,但是还是听到了陈加甜的耳朵里了。
“你没有听说吗?老王甩了老陈了。”
“真假的,果然秀恩爱死的快。这才多久,三个月有没有?”
“关键的是,老王劈腿了老陈的下属,那个新来不久的出纳。刚大学毕业的萌妹子。“
“虽然我不喜欢老陈,但是老王这事做的真缺德了。”
“男人嘛,谁不喜欢年轻点的?”
“陈加甜只是来DK早,但是不老吧,不到三十呢。”
“快了,二十九了。是的,她长得是不老,也很漂亮,可是说话做事都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哪个男人会喜欢这样的?仅谈了两个月,那事,老王估计没有得逞。”
“嘘嘘嘘!”
陈加甜到这个时候才确定自己被王兴堂分手的原因。既然不喜欢这样的我,为什么要来撩我?喜新厌旧?暗渡陈仓?出纳小李也就才来一个多月,这感情未免也来得太快?
想想王兴堂高调追求她的一年内发生的所有的事情,陈加甜从最初的无感到被他感动,仿佛还是昨天的事情。讽刺的是,当她下定决心和王兴堂好好在一起后,别人却带着其他鸟儿成双成对飞走了,留下落单的她不知所以然。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被别人叫做老陈,虽然都是背地里调侃,但是她还是很不高兴,别人叫她陈姐她都反感,更何况是“老陈”。
回到桌位上看到了小李的离职申请书,陈加甜长嘘了一口气。她不是一个大方的人,此刻竟有些解脱。可是想来想去还是拨通了曾主任的分机,说道让小李过来一趟,曾主任在接电话的时候一不小心按的免提,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听到了。大家立刻兴奋了起来,吃瓜了吃瓜,看热闹的都不嫌事大。
他们不知道小李离职的事情,还都以为仅仅是陈总监要教训小三儿。这个三儿是自己的下属,还不分分钟KO。大家恨不得有顺风耳,能够穿越那道玻璃墙。
“小李,坐,怎么想的?找到新单位了?”陈加甜顺着所有的脾气,以一位前辈身份温柔地对她说。
“没有。”小姑娘有点拘谨地坐了下来。
“那为什么?刚毕业的大学生找工作不容易,不能感情用事,有一份工作应该珍惜才行。”陈加甜觉得她有那份责任对后辈说些道理。
“我不打算工作了。”小李斩钉截铁地说。
小姑娘这句话完全出乎了陈加甜的意料,陈加甜精心准备的台词没有派上用场。她本准备安慰小姑娘一番,说她陈加甜不在意王兴堂和她的事情。她绝对不会给她小李穿小鞋的。让小李放心工作。
没有想到的是,小姑娘竟然把事情的原委全部说给她听了。
小李说她已经怀孕了,并且她和王兴堂就要结婚了。她想自此以后做一个相夫教子的女人,她的梦想就是如此,恰好王兴堂可以满足她的要求。
陈加甜听后无法再强求,就干脆地批了小李的离职单。
因小李是实习生,简单交接完当场就走了。
她陈加甜该说的该劝地话都已经说尽。
二十二岁,多好的年华,小李选择了婚姻?陈加甜她没有资格去批评别人,毕竟,小李是坚持着自己的梦想的,不管那个梦想合理不合理。
大家都觉得陈总监果然雷厉风行,快刀斩乱麻到完全不给对手还手的机会。看热闹的觉得事情发展地不太过瘾,就这么结束了。
陈加甜半躺在办公椅上,稍微放松了一些情绪,才好好地细想着和小李的交谈,原来小李来公司地第一天他们就在一起了。
那天,本来陈加甜答应和王兴堂一起去看东湖光影秀的,可恰好那天李丽安新人报道,为了欢迎李丽安的加入,财务部部门决定当晚聚餐,作为财务的一把手的陈加甜可躲不掉,于是她就推掉了和王兴堂的约会。王兴堂一听索性直接就跟着她一起去聚餐了。
财务部的年轻女孩特别多,满满的都是青春,洋溢着的都是活力。陈加甜看到刚入职的他们总会想到自己的二十刚出头那会。大学毕业后,她并不像别的同学那样手足无措,因为整个大学期间她也一直在打工,只是从兼职变为全职而已。所以她很顺利地通过了DK的面试。毫无过渡地就开始了职业生涯。
刚上班没多久,公司开始从外资转合资,领导层的变更,最大的变化是变更了财务总监,从老美变成了中国人,老美因为对中国的税法根本不了解,再加上中文并不好,他把权力都放给了会计组和资金组的两个组长。中国财务总监崔兰一上任,就把大部分的权利都收回了。两个组长极其不适应这种变化,吵吵闹闹的,明里暗里斗争了好一番,最后以两位组长带着组员集体眺槽结束。
那个时候的陈加甜刚进公司,还在实习期,同事关系并不牢靠,她们走的时候也没有说带她。等她们走后,本是十六个人的财务部除了财务总监就剩下她陈加甜一个人了。因为前辈们都是带着幽怨离开的,所以没有给崔兰和陈加甜留下任何交接资料,刚好又遇月底结账,新人也没有那么快地招到,于是在崔兰地带领下,陈加甜硬生生地把整个财务部的工作都给扛下来了。
那十几天的时间,她从未在凌晨两点钟之前下过班。从出纳到成本,到记账,她不停地变换着角色,不懂的就去档案室调资料查阅,就那样七七八八地把所有事情都理出来了。至此后,崔兰就很欣赏她,让她做了她的助理,就是说财务部除了财务总监外她级别最高。
大家都说陈加甜是幸运地,要不是他们集体离职哪有她什么事儿,可是如果换一个人呢,是不是早早就被吓退了,或者抱怨十几个人的工作一个人做怎么可能做得了。当老天给机会给你的时候也要看你接得住接不住了。但是,陈加甜也是付出代价的,由于经验的缺失再加上并不是那种天资超群的人,所以只有用时间去填,熬夜加班形成了陈加甜二十几岁的生活常态。
她一毕业没多久就做了领导,她需要时刻提醒自己,必须有领导的样子,她从不和同事们嬉戏打闹,做事一丝不苟,板板正正,从不通融,所以变得越来越老气横秋。还有什么青春活力。所以她现在看到二十几岁的下属又莫名地羡慕。
男人谁不喜欢二十几岁青春洋溢的姑娘们呢?王兴堂和她们倒有很多共同话题,越聊越嗨。酒也一瓶一瓶地空了。陈加甜不放心,都是年轻的姑娘,不要再出什么事。就让她们顺路的结伴,末了,因为顺路,李丽安和他们坐一辆出租车回家。陈加甜第一个到家的,王兴堂接陈加甜的指令,把李丽安安全送回家~没想到,仅仅是让他送回家,他竟然把别人送上了床。
陈加甜最近真的是特别特别的累,也并非全是因为这场失恋,而是由于由这场即将三十岁的失恋引出来的思考,头脑里想的东西很多,用一句很白的话说她开始思考生命的意义,这些仅能在自己的头脑里转悠。如果你跟一个人说你在思考生命的意义,别人大多都以为你在说笑话,或者以为你在发神经。
二十几岁投入到工作上的热情仿佛在渐渐地消散,那个时候目标很明确,就是赚钱,赚了钱了还房子贷款,给爸妈安定的生活。现在貌似生活上没有了那样的压力了,而程式上面的工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就有点疲倦。
林若明曾不止一次地对陈加甜说,陈加甜你应该原谅周庆丰,因为他有比恋爱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他的整个生命都在放着光,等你再过些日子你就能理解了。对于二十岁左右的陈加甜来说她完全不能够理解周庆丰,因为他的世界离自己太远了,就比如他说他的偶像是普朗克而自己的偶像是周董一样遥远。可是对于即将三十岁的陈加甜来说,竟然有那么一丝明白了。
陈加甜想起三年前崔兰离开时跟她说的话,崔兰说她想给自己的人生一个暂停键,休息好了再出发。她一个四十几岁的女人,因为年轻时候感情地伤害,竟一直未婚,她说想去看一看这个世界,或许能够遇到那个对的人,又或许可以遇到一个不一样的自己。陈加甜开玩笑地说会不会艳遇,她笑着说可能吧。陈加甜想着难道自己提前到这个年龄段了吗?想按暂停键?去艳遇?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