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剑雪模糊中看到上官雪钦坟上的泥土有很多被动过的痕迹，起初还以为是因为下午刚调查了万家盗墓案的情况，自己看到的只是幻觉。揉了揉双眼后，又去仔细查看坟上，虽然掩盖得特别好，但是上面的泥土和杂草的确都能显示出坟墓是被人动过的，再看上官雪芸之墓却是完好无损的，她不禁心中大惊。凝神片刻，心想雪钦哥哥是自己亲自安葬的，他的坟墓里可没有任何的殉葬品，是谁动过他的墓？
陆平看到她突然转变的一系列举动，也是心中一惊，慢慢走上前来，顺着王剑雪的目光见到了坟上的迹象，也是感到无比惊奇。
王剑雪平静下来后，淡淡地道：“去把工具找来，挖墓吧。不要惊动任何人。”
“是，你要小心，别太难过。”陆平关切地说完后就跑去开车离开。
王剑雪无力地坐在了坟墓旁边，无数的疑惑让她心情难以平静。夜色下的墓地特别凄凉，风更大了，又下起了小雨，周围高低错落的乱坟上插着的白色祭奠饰物和坟前没有燃尽的纸钱一起被吹得四处乱飞，加上各种动物的怪叫声，显得特别的阴森恐怖。特别是一种野猫的叫声，听起来完全像是小孩的哭泣声，不知道的人完全会误以为是小孩在号哭，更会让人产生一种迷信的错觉，认为是野鬼在哭泣。早已经见惯大风大浪的她很快就调整了纷乱的心情，平静地面对着眼前的一切。
夜已经很深了，警察局的局长蒋秀峰忧心忡忡地在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还把自己的心腹，也就是刚刚开会回来的副局长程立天找来秘密商量。由于曾副市长对这起命案和盗墓案催得实在是太紧了，尤其是对盗墓案，由于案情毫无进展，使得副市长的语气也越来越重，甚至到了威胁的地步。这使他感到不能只依靠王剑雪侦破这起案件，毕竟自己对王剑雪也不敢有丝毫的训斥，必须得想出别的办法把曾副市长给应付过去。
程立天身形特别瘦小，小脑袋上一副苦瓜脸更是瘦得皮包骨头。虽然与局长蒋秀峰年纪相当，但是看起来却要老多了。而且，弱不禁风的样子与蒋局长体宽而满面油光形成鲜明的对比，若从命相学来看，就他这副相貌也能升职到这样的官位，非烧高香不可。然而恰恰他自己就是一个非常迷信的人，和军统局的戴笠一样，对风水面相之类的玄学特别感兴趣，闲暇之余也常给同事讲解这些奥秘，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的富贵之因藏在暗处，是因为身上的一颗痣长得特别好。
程立天慢条斯理地道：“局长，咱们和曾副市长之间可以说一直以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这场面上的事还需要大家都过得去才是。按理说，像这样寻常的案件既然已经发生了，以他的精明，应该明白，对我们也应该客气才是，完全没有必要如此指手画脚，我看他是关心过头了。看来这件案子没那么简单！”
蒋秀峰思索着点了点头，道：“还是程老弟心思细，想得周到，那我们该如何来应付他？”
程立天道：“这办法倒多得是，选轻的说，他很怕他老婆，可是他在外面秘密养了个妓院里的妓女小艳红，以此作为暗示就已经可以达到要挟他的目的了。更厉害的是，根据我们调查，他在秘密贩运鸦片，而且还利用职务之便贪污了不少陆军108医院的医药款。只不过这些事情牵涉面太广，官场上的这些勾搭都是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以前我们不便去调查。但是，凡事也该相互留条路才是，要是他真把我们逼急了，那我们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精明干练的他分析起其中的利害关系来显得特别沉稳，完全不像蒋秀峰那样一副胆怯的神情。
蒋秀峰听了也觉得特别有道理，笑道：“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我就知道有你这个参谋在，就没有应付不了的困难。”
程立天道：“局长言重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们既然穿了这身衣服，就得在其位，谋其职。在如今这样的非常时期，那些偷鸡摸狗的小案子放着不去过问也就是了，把这件案子查清楚还是有必要的。”
蒋秀峰轻松地道：“这个当然，老弟你对这件案子有什么看法？”他们二人年纪相当，都是四十多岁，职务上虽有高低之分，但蒋秀峰心里清楚自己的才能远不如这位副局长。好在副局长似乎对自己的局长位置并不感兴趣，平日里自己都要仰仗这位副手出谋划策，所以蒋秀峰对他也就特别器重，所以也就大胆地不顾忌中国官场大忌——重用能力比自己强的人做副手，而不是按照官场原则将能力比自己强的人安排到对自己职位毫无威胁的闲职上去。最主要的可能是因为他觉得像程立天这副相貌做正职是上不了台面的，官场是一个很讲究仪表的环境。程立天在和他人讨论人生八字时也常说，自己生辰八字四柱当中不含正印，只含偏印，所以无论怎么晋升也只有做副职的命。
程立天道：“首先，其实万老夫人的死不可能是那两个乡下丫鬟所为。我已经调查过了，她们都有年迈的父母，能够在万家做丫鬟挣点钱回家已经是很难得了，哪里会像万小姐说的什么因为平日里受了点气就下手杀主人？而且，氰化钾也不是她们那样身份的人可以随便弄到的。不过具体是谁杀的、和盗墓案有没有关联，我就不敢妄下断言，这需要作进一步的调查。至于盗墓案，可以肯定这绝对不单单是一件普通的挖墓盗宝案，可是盗墓者的做法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到底是有何目的？曾副市长所真正关心的是什么？为了一批已经被埋葬的宝物和小舅子的骸骨，也不至于对我们如此态度吧？”
蒋秀峰点头思索着道：“老弟言之有理啊，这些想法要不要和王探长讨论一下，真希望她能早日把这案子给破了。”
程立天严肃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冷笑，道：“这倒不用，这个王剑雪何等聪明，我们能看出来的这些，相信她都能看出。她毕竟是军统的人，有些事情我们还是装得糊涂一点好。这件案子本来就很蹊跷，万一真的和间谍案挂上了钩，那涉及的官场势力可就不简单了，我们就想管也管不了了，还是能置身事外更好。”
蒋秀峰睁大了眼睛，奇道：“间谍案？这……不大可能吧？”
程立天分析道：“调查记录不是明明写得很清楚了吗？万家的坟墓被盗后复原得非常完好，只是由于时间太短，才被扫墓的万老爷子看了出来，普通的盗墓贼有必要那么做吗？为何一年前负责调查万俊超车祸案的彭科长居然能在王探长去档案室之前就把有关此案的案卷给调了出来，而且这么快就被人灭了口？居然还是在我们警察局的办公室里，有关万俊超案件的材料就这么被人拿走了！这种办事效率和手法都不是寻常人可以做到的，倒很像间谍案的迹象。当然，这只是我的胡乱揣测。”
蒋秀峰道：“总之，经过你这么一分析，横竖我们都能摆脱干系了，那我就放心了，能弄成间谍案当然是再好不过了，省得我们瞎掺和。”
程立天道：“这一切我们都尽力而为吧。有王探长亲自办理此案，相信会有破案的一天。”
陆平找来挖掘工具后，王剑雪站了起来，擦干眼泪，站在上官雪钦墓碑前道：“雪钦哥，对不起了，小妹为了弄清真相，不得不打开你的墓穴查看究竟了。”说完，二人便开始动手挖掘起来。
夜色中，在放在墓碑上的强光手电筒的照耀下，一铲铲泥土被刨开，因为下锄头和下铲时就能够明显地感觉到泥土是被动过后刚填回不久的，所以挖掘起来十分容易，不一会儿便挖出了棺材。已经在土里埋葬了近一年的棺材已经显得特别陈旧，有些腐烂的迹象。
王剑雪放下铁铲，呆呆地出了会儿神才拿起电筒，先围着棺材查看了一遍，道：“的确是被人动过了，但是手法非常高明，如果再过一段时间挖开，就发现不了有被人动过的迹象了。”随即她闭上双眼，与陆平一起把棺材盖揭开后，把电筒交给了陆平。
过了一会儿，王剑雪渐渐睁开双眼，看到电筒照射下的棺材里还完好地躺着一具骷髅，这才松了口气。又慢慢掏出白色手套戴上，蹲下身去查看，将骷髅从头到脚大致看了一遍后，心中一阵惊疑，感觉骸骨的高度比上官雪钦高了一些，于是立即用手对骸骨作了一次简单的测量后，心里更是大骇：“天啊，这是怎么一回事？骸骨比雪钦哥的高出很多。”
陆平蹲了下来，疑惑地问：“怎么会这样？”
王剑雪再次对骸骨作仔细查看，惊叹道：“骸骨颜色略显黑色，有可能是中毒身亡，可是雪钦哥明明是在战场上中弹阵亡的，而且正常的尸体在一年之内也不可能腐化得如此干净。”回忆起去年从前线空运回来的一批阵亡军官的遗体，其中上官雪钦身中十几枪，而这具骸骨根本就没有中弹的痕迹，突然查看到左手时王剑雪更是大惊，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
“左手有六根手指的骸骨。”陆平也惊奇地说，“今天万府的纪管家说起过，万家少爷万俊超就是左手六根手指，难道是他？”
这一发现当真有如晴天霹雳，王剑雪喃喃地说道：“几乎可以这样认为了，否则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陆平感叹道：“这实在是太离奇、太可怕了。”
王剑雪有气无力地坐了下去，饶她聪明机智，心思缜密，但是面对这一系列的离奇事情，也是丝毫理不出头绪。她反复思索着，雪钦哥哥的遗体从前线运回后是自己亲自收殓安葬的，绝对不会有错的，上官家与万家毫无关系，是谁要这么做？有什么目的？雪钦哥哥的骸骨又被弄到哪里去了？把万俊超的骸骨放进雪钦哥的棺材里，是随意性的，还是有针对性的？她在紧张和慌乱之时，心里也在反复思虑着无数的疑问。
“探长，别太难过了，一切都会弄清楚的。”陆平安慰说。她知道王剑雪一时间还无法想明白，自己更是想不出来，于是不去多想，让自己保持清醒的头脑。
王剑雪勉强一笑，道：“我没事的。”
陆平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王剑雪说道：“先取下骸骨左手多出的那根手指的骨头，拿回去化验看中过什么毒。”
“是。”陆平便开始戴手套，用工具截取那根手指的骨头。
王剑雪又道：“此事要高度保密，目前只能限于你我二人知道。”
“是。”陆平又疑惑地问，“那这会是一桩什么性质的案件？”
王剑雪继续冷静地道：“根据种种迹象显示，这些手法都是间谍所用的。但是这一切又怎么也和间谍活动牵扯不上，而且目前还毫无头绪，真是令人费解，先不要向戴老板汇报，等有了进一步的结果再说。蒋秀峰乃无能之辈，就不要让他知道太多了，免得他给我们添乱。副局长程立天却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对什么事情都能看得透彻，有些情况需要多向他了解一下。另外，把坟墓恢复完好以后马上离开。回处里派人埋伏在能观察到这个位置的地方，但是距离不要太近，位置也要不断变换，两人一个小组，轮流蹲守，把这里二十四小时监控起来。一旦发现情况，立即回来向我报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