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行驶在漫漫长夜里,晃晃悠悠的,像只巨大的摇篮,不一会儿,车厢里的旅客都进入了梦乡。
六号车厢里却有俩个人始终没有瞌睡。俩人座位挨着,并排而坐,一老一少;老的六十二,少的二十六。俩人寒暄几句后,六十二说:“现在这些人真是没有警惕性,一个个睡得这么死,要搁过去,我一圈下来,怕要用麻袋装钱包。”
二十六闻听一愣:“您老是……”
六十二一笑,说:“不瞒你说,我过去是个扒手,自从栽在一位老贼手里后,我就金盆洗手了。”
二十六忙给六十二敬了支烟,很感兴趣地问:“怎么栽了?说给我听听,既解乏又能打发时间。”
六十二吐了口烟,说:“行,反正离下车还早……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我们城郊有个商贸大集,每个月一次赶大集,那是人山人海;干我们这一行的,就是哪儿人多往哪儿挤。乡下人本来就马虎,钱放在啥地方,一眼就瞅明白了,所以每次去,都有很大收获。那是年底的最后一个大集,更是热闹;结婚买东西的,办年货的,谁口袋里不是鼓鼓的钞票?我也是打算捞一把就过年了。为了不被人怀疑,下手方便,我也打扮成郊区的农民;破狗皮袄用麻绳一系,戴个油哧麻花的破帽子,胳肢窝夹着蛇皮口袋,简直活脱脱一个浇大粪的菜农!我上了一辆去赶集的农用车,眼睛余光四下一扫,好家伙!发现一条大鱼:一个老头,兜里用布帕包着一摞钞票,旁边一个小姑娘过一会就用手摸摸老人的兜,不时提醒他注意;她是老人的女儿,看样子是去筹办结婚嫁妆。我看在眼里,乐在心头,心说:你只要不把钱藏在胃里,我就能搞到手……要说这父女俩那真是警惕性高,我随着他们转悠了几条街,直到晌午才得手。我把钱包揣进蛇皮口袋,立马打道回府。可回到家里,打开那个裹钱的布帕一看,再一摸自己怀里,我惊呆了!”说到这里,他傻傻地看着二十六,好象又回到了当年的情景。“你猜怎么着?”
二十六连忙问:“里面没钱?”
六十二说:“不,那里面……竟然是我自己的钱包!”
六十二和二十六互相看了一眼,忍不住都哈哈大笑起来。
说话间,火车在一个站台缓缓停了下来,六十二连忙起身,拿起行李说:“我到站了,不能奉陪了。”
二十六握着六十二的手,送到车厢门口说:“谢谢您的精彩故事,驱赶了我的旅途寂寞!”
列车重新启动,二十六忍不住冲车窗外冷笑道:“你个老蠢货!你这次又栽了,栽在我这个晚辈手里!”他摸摸鼓鼓的裤兜,“我才不会像你掏自己的钱包玩哩,因为真正的高手出门,根本就不带钱包。”然后得意地闭目养神。可刚合眼,就被人推醒了。睁眼一看,惊愕得张大了嘴:只见六十二和两名乘警站在面前。
六十二晃着手里的钱包说:“年轻人,你比我栽得更惨!”
二十六嗫嚅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六十二说:“我从前门下的,又从后门上来的。”
二十六摸摸裤兜说:“可你的钱包不是在我口袋里吗?”
六十二一笑:“我临下车给你换成别的了。”
二十六疑惑地掏出兜里的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把精致的手铐和一张字条,上写:狸猫,我找你半年了!落款是:反扒志愿者——狐狸。
二十六扑通跪下,一声叹息道:“你就是狐狸?我服了!”然后自己戴上了手铐……
(原载2004年4期《上海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