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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摩崖“天书”之谜》

1

汪鸿和许燕艳的婚礼在本市最豪华的金星大酒店举行,酒店虽然豪华,可前来参加婚礼的嘉宾队伍,比这家酒店更加豪华!来自官场的官员,上至省委书记、省长,下到这对新人的单位部门负责人。当然,最引人注目的还是来自学说界的泰斗们;一向深居简出的他们,不顾年迈体弱,从四面八方赶来,为的是参加一对新人的婚礼,着实闻所未闻。

那么,这对新人有什么魅力,吸引了这么多显要、名流前来给婚礼捧场呢?从嘉宾们投向新郎的目光中,似乎找到了解释。新郎汪鸿是一颗学术界的新星,他是目前国内最年轻的历史学家和考古学家,他不久前出版的学术著作《听我说“天书”》,以铁一般的科学事实,破译了困扰学界近百年的“摩崖天书”之谜。书一问世,便轰动海内外,一版再版,一时洛阳纸贵。人们在书中除了看到严谨的学术研究成果,还读到了这五年来,一个年轻学人艰难的探索历程;人们从来还没有被一部学术著作感动得这样热泪盈眶,泪水里盈满了敬佩之情。

婚礼的另一个女主角,便是新娘许燕艳。许燕艳的美丽已经能让任何一个来宾赞叹不已,甚至为之倾倒,而她的身世更是为她的美丽锦上添花;她是著名历史和考古学家许煌的宝贝女儿,许煌便是汪鸿的导师。许煌在五年前的一次野外考察活动中神秘失踪,至今生死不明。一开始,人们还抱有希望,四处寻找,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都觉得,一个年纪那么大的老人从事那么危险的野外工作,生还的可能性越来越小,于是渐渐放弃了寻找并默认他已经死亡。许燕艳在整理父亲遗物时,发现了一封父亲的遗书,将她托付给自己发研究生汪鸿。父亲在遗书中交代:干我们这一行难免出现意外,一旦爸爸走了,你一定要督促汪鸿完成我未尽的研究事业。当然,假如你不喜欢汪鸿,我也只能说遗憾了!但做爸爸的可以保证:汪鸿是爱你的……父亲失踪后,许燕艳几乎要精神崩溃了,比她大八岁的汪鸿像哥哥和父亲一样照顾着她,使她渡过了最悲惨的危险期。许燕艳的母亲早年去世,成天扑在故纸堆里研究历史,一年365天有300天在野外乱坟岗里转悠的穷教授,哪有女人愿意走近身边?因此,这父女俩相依为命,尤其是老人,更是视宝贝女儿为生命,他把女儿托付给自己的研究生,当然是最叫他放心的。

所有参加婚礼的人,都觉得这对新人才是真正的郎才女貌,可谓绝配!

婚礼热闹而高雅,各方致完祝词后,轮到新人致答谢辞,汪鸿手捧新著,哽咽道:“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惟独遗憾的是:我亲爱的导师,不,亲爱的父亲,著名历史和考古学家许煌先生,没能在现场……但他永远活在我们心中,因为他的生命凝结在这部书里,是他的治学精神和献身精神鼓励我完成了他未尽的事业!我所取得的每一点成就,都是我导师加父亲的光荣,我将永远用严格、严谨的学术作风来怀恋我的老师和父亲!”说着,汪鸿声泪俱下地搂住新娘许燕艳,“我也向父亲的在天之灵和所有的来宾们保证:我永远爱你,不辜负老师父亲的嘱托!”

“哗!”掌声如瀑,来宾们用感动的泪花为这对新人祝福。

突然,从人群的后面冲进来一个衣衫不整的人,指着汪鸿用浓重的方言大喊道:“骗子!你这个大骗子!许教授还活着!你背叛了他,你杀了他……”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仅叫来宾们愕然,更叫婚礼的承办方——宾馆大吃一惊!因为参加婚礼的不仅有省部级的书记、省长,还有那么多国宝级的学术大师,事前就已经对安全保卫工作做过保证,可怎么会在婚礼大厅的贵宾里混进来一个如此形迹可疑的人?!

说时迟,那时快,几名便衣保卫人员在大家还发愣的当口,已经将那人摁倒,并像拎只口袋一样给拎了出去。

不一刻工夫,宾馆老总满头大汗地跑来,诚惶诚恐地对省领导和来宾们解释道:“一个精神不太正常的外地民工,给宾馆送菜的……没想到……实在对不起各位领导!我们疏忽了……”又掉头对新人汪鸿和许燕艳连赔不是,可人们发现汪鸿和许燕艳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喜庆容颜,脸色煞白地呆立在大厅中央,尤其是新娘许燕艳,她满身的美艳之光和幸福之色,似乎正在一点点颤抖着慢慢黯淡下去……

2

搅了汪鸿婚礼的这个人叫麻五,给宾馆送菜不假,但精神方面没有问题;是个农民工也不假,可却是农民中少有的人精,也就是乡下俗称的能人。

麻五家在西北的牛耳山腹地,穷是家乡的最大特色,自打政府允许农村人自由活动开始,麻五就削尖了脑袋找挣钱的事做。学过手艺,贩过水果,进城倒过国库卷,捡过破烂,直至盗墓挖掘文物。正是在一次盗墓中,麻五挖出了改变他命运的一个活人!

麻五很小就听长辈们说过,寨子后面的崖壁上有古代穴墓;所谓穴墓,就是在山崖峭壁上凿洞为墓,类似长江三峡上的悬棺。麻五对盗墓这一概念的理解就是掘祖宗坟,这在他的老家是最令人不耻,并且也是不能允许的。但他知道这玩意很来钱,他是在外地打工时从一河南人那里知道的。在穷困和饿肚子面前,任何道德约束都是脆弱的。麻五跟河南人干了几次后,不仅没弄到钱,还差点被公安逮住。于是,就想到老家的穴墓。

那天夜晚,他一个人带上工具,趁着月色,悄悄溜进了后山。他一连光顾了三个穴墓,却发现里面除了枯骨,没有任何东西,墓穴石壁上的一些希奇古怪的图画,像符咒一样让他害怕。他正要掉头离开,忽然,从手电光划过的洞穴深处,他看见里面好象还有个小洞,麻五一阵兴奋,或许那里面才藏着宝贝。他躬身爬到近前,猛地愣怔了:因为他发现那洞口边有新鲜的撬挖的痕迹,洞口也似乎被人刚刚不久用石块给封住了。麻五既兴奋又纳闷,这里莫非还有人进来过?真的藏着宝物?他迅速地撬开洞口的石块,摁亮手电,伸头往里面探看,可还没看清下面的物体,就被一股异常的气味熏得脑袋“嗡”地一下子。他清醒片刻,用衣服捂住口鼻,再次进去探察,因为他听盗墓贼说过,古人为了保护他们的宝贝,往往在墓穴里设下机关;这说明里面肯定有好东西!麻五顾不得危险,探身进去,发现里面是一个更大的洞穴,由于洞口被打开,里面的气味稍稍轻些。麻五挪步刚要四下查看,猛地觉得脚下踩上一个绵软的东西,他用手电朝脚下一照,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因为他分明看见了一具赤身裸体的尸体!老半天,麻五才缓过神来,他连忙逃出来,坐在月光下喘着粗气。直到天光大亮,麻五用树叶上的露水擦了把脸,才彻底清醒过来。让他不解的是:这里面怎么会有一具依然血肉丰满的尸体?那个洞口被人动过的痕迹难道不可疑吗?于是,麻五壮了壮胆,再次爬进了里面的洞穴,他发现死者是位头发花白的老头,而且是刚死不久,奇怪的是老人身上没有任何衣物,找遍了洞穴的角角落落,也没有发现任何遗物。正疑惑间,麻五猛地发现对面的一整面石壁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这些字与那些古人刻下的符咒完全不同,分明是现代的汉字。麻五凑近一看:字是暗红色的,好象是用血写的。再一看内容,麻五惊呆了:这些文字就是这个死者临死前留下的,可能是在黑暗中书写,又是在石壁上,因此字迹模糊,并且互相重叠……麻五本身就识字不多,这样乱七八糟的一堆字,当然把他难坏了,他连猜带认大概明白上面写的是:死者叫许什么,家住H市某某地方,自己是某某单位……最清楚的几个字是,杀人者的名字,叫许什么……麻五虽然不认识那几个关键的字,但精明的他却把这几个字照样画葫芦给刻在自己随身携带的木棍上,打算回村后再慢慢研究。麻五临走时,将洞口重新用石块封上,并牢记了这个崖上穴墓的位置。

回到村子里,麻五当然不敢向任何人透露他的盗墓经历,那样会被淳朴的村民们赶出村子,连子孙后代也直不起脊梁做人。但他把那几个字搞清楚了:死者叫许煌,凶手叫汪鸿。但他们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杀人,死者的家庭住址、工作单位等等情况,却没有搞清。麻五忽然有了要弄清真相的强烈愿望,他买了本字典,找到村民办小学老师,说是外出打工没文化真受罪,想自学文化,请老师教他查字典、学拼音。没想到,半个月就学会了,这让民办老师很是诧异,他经常将麻五的事情作为激励学生的例证在课堂上说:等你们知道文化重要,就会急得像麻五……麻五闻知,心里不免窃笑。

麻五带着字典,在第七次爬进那个洞穴后,终于破译了石壁上那用鲜血书写的文字的全部内容。于是,他带着某种激动的心情,离开了村子,前往H市。

麻五忽然觉得自己天生就不是农民的命,肯定能干大事……

3

麻五在婚礼上说的那番“疯话”,其他人都没放在心上,但却像大山一样横亘在两个人的心头,那就是许燕艳和汪鸿。

几年来,许燕艳对父亲的神秘失踪,一直倍感蹊跷,但她始终没有想过这事情会与汪鸿有关。尽管她对汪鸿并不喜欢,觉得他有些虚荣、自私、奸巧;当初不是父亲的遗训和后来汪鸿的关爱打动了她,她是不会和他结婚的。至于送菜工麻五闯进婚礼说的那番话,许燕艳虽然觉得突兀,却又一时难以消化。汪鸿会杀死父亲,窃取研究成果而沽名钓誉?许燕艳不敢想象下去。她清楚地记得,父亲最后一次外出时的情景:那天,父亲许煌得到一个信息,说是某地又发现刻在崖壁上的神秘文字,他打算带上自己的研究生汪鸿去实地考察。不巧的是,汪鸿一个礼拜前请假回家,半途又来电话说是母亲生病,要求续假,再后来竟连电话也打不通,失去了联系。许煌对学生如同对学术一样,要求严格,他气得骂了一句“竖子不可教也”,便一个人出发了,而这一去,竟没有再回来……从时间和空间上看,汪鸿没有杀人机会,但汪鸿续假后失去联系的这段时间,只有他自己能说得清楚了。

许燕艳觉得,找到那个送菜工,或许能解开谜团。可眼下是她和汪鸿的蜜月期,双方单位都给了假,她怎么能单独脱身而去呢?不把心头的疙瘩解除,许燕艳对十分呵护自己的汪鸿又无法给予感情上的回应,影响感情倒是事小,倘若躺在身边的真是杀父仇人,自己还要逢迎,那冤死的父亲,灵魂怎么能安息啊!

正在许燕艳焦躁难安之际,汪鸿突然接到美国著名的卡拉门大学的邀请函,邀请他去做学术报告,而且非常迫切。能被这座名校奉为坐上宾,是许多学者梦寐以求的梦想,汪鸿拿着邀请函,显得非常兴奋。但他忽然将邀请函扔到许燕艳的脚下,说:“你现在就是我的唯一,什么诱惑都无法左右我!”

许燕艳捡起邀请函,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样的机会对你来说,或许只有一次,而我们今后相守的日子却很长……你还是去吧,拒绝了不仅对你是个损失,也会影响两个国家的学术交流!”

汪鸿闻听,激动得一把将许燕艳搂在怀里:“我的天使,你太伟大了,像圣母一样伟大……”吻得许燕艳喘不过气来。

汪鸿很快成行,他前脚一走,许燕艳后脚就赶到那家承办婚礼的金星大酒店,可叫那个叫麻五的送菜工早已经被赶走了。再一打听,人家说,这些送菜工本来就是临时的,今天给这里送,明天给那里送,来去无踪。许燕艳眼下反正有的是时间,她便一家家宾馆奔波寻找,可一个礼拜下来,毫无结果。这时,有人给她出主意,说凡是送菜工,肯定与那些净菜服务公司打交道,可以去找净菜服务公司了解。这几年,为方便市民和酒店,许多街道组织下岗工人成立净菜服务公司,提供干净的免洗菜。但实在是太多了,怎么找啊!许燕艳没有气馁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弄清父亲的死因,不管那送菜工跑到天涯海角!

也真是皇天不负苦心人,许燕艳打听的第一家净菜公司,就知道她找的人叫麻五。许燕艳很奇怪,说你们怎么知道的?对方回答说,因为前天也有人来找过他,这小子恐怕要走红运了!许燕艳闻听一愣,连忙问:“你们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对方回答道:“听说他在金星大酒店惹了事,吓跑了,不知道去什么地方。”许燕艳问:“他是哪里人?”“四川人,好象是叫啥牛耳山……”许燕艳听到牛耳山三个字,好象被一道闪电击中,因为她记忆里突然也蹦出这熟悉的三个字,她仔细一想,对了!父亲最后去的地方好象就是这个牛耳山!

许燕艳不敢怠慢,回家在网上查找到牛耳山的确切位置后,迅速收拾东西,直奔大西北!

五天后,许燕艳在雇请的一名当地向导的帮助下,艰难地找到了麻五的老家——牛耳山深处的一个村落。可麻五不在家,昏暗的屋子里只有一个神智不太清晰的老人,问了半天,老人才断断续续地告诉向导和许燕艳,说麻五大概前天就回来了,脚一落地就又出门了,说是进山给他老娘采药去了……许燕艳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找到了!她连忙将随身带的吃食一古脑地塞到老人怀里,老人好象饿坏了,在昏暗的油灯下吃得许燕艳眼泪都下来了,因为她长这么大,还从不知道天下竟有这么穷的地方和这么饿的人!

半夜里,因疲乏而靠在火堂边打瞌睡的许燕艳,突然被狂躁的狗叫声惊醒,与此同时,破败的木门被人“哐当”一声撞开。一股血腥气裹着寒冷的山风灌进屋子,接着,一个黑影倒在门里,传来痛苦的呻吟声:“娘!快把门关上!”

黑暗中,老人一骨碌翻下床,那么麻利地扑上去叫道:“麻五……我儿……你怎么啦?”接着,划亮火柴点燃油灯。许燕艳这才看清,躺在地上的麻五浑身是血,她连忙上前搀扶。可能是嗅到了生人的气息,麻五一下子爬了起来,举起手中的砍刀:“你是谁?”

许燕艳说:“我是许燕艳,许煌的女儿!我是特地来找你的!”

麻五吓得一哆嗦,砍刀当啷落地,嗫嚅道:“你……也来了?”说着,双手紧紧抱住胸口,“你和他一起来的?”

许燕艳不解地问:“谁?我一个人来的!想知道我父亲怎么死的……”

麻五闻听一惊:“你不是和你丈夫一起来的?”

许燕艳愕然:“我丈夫?他……在哪里?”

麻五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口袋塞到许燕艳手里说:“你丈夫他可能追我来了……快!先离开这里……”正说着,外面传来狗吠声。麻五一口吹熄油灯,立即,黑暗吞噬了整个世界……

4

汪鸿根本没有去国外讲学,所谓的邀请函等等,全是伪造的。他要找到麻五,了解真相,然后像杀许煌教授那样杀掉他,否则,他就要实现的“辉煌人生”,将灰飞烟灭……

汪鸿是个集虚荣、虚伪和小聪明于一身的人。当年,为了出人头地,他报考了竞争对手相对较少的“历史与考古”专业研究生。他本想尽快糊弄个硕士学历,然后去谋一份好工作,可没承想却遇到了一位治学严谨对学生又要求极其严格的导师——许煌教授。面对枯燥的专业和铁面严师,汪鸿心灰意懒,甚至要打退堂鼓。可正在这时,许煌美丽的女儿许燕艳像一块魅力无穷的磁铁,将汪鸿彷徨的心紧紧吸附住了。第一次见到许燕艳,汪鸿惊呆了,心说:为了这么个美人,我还有什么不可以忍受的?!从此,他不仅对老教授言听计从,还竭力讨好许燕艳。但许燕艳对他却一点不感兴趣,这让汪鸿很是沮丧和懊恼。可他发现许燕艳非常孝顺父亲,甚至有些崇拜父亲。于是,汪鸿在一次宴席上半真半假地请导师给他和许燕艳说合。许煌当然看出弟子的心思,坦白地说:“我女儿可不是社会上的所谓甜涩女郎,要想赢得她的芳心,除了踏踏实实做人,在学术上必须也要有所建树!否则,你就是有金山银海也是枉然!”这话当然触动了汪鸿,可要想在学术上引起美人的关注,那可不是轻易能办得到的啊!不久,他得知许煌正在秘密攻克一道史学难题:即“摩崖天书的形成和内容破译”。许煌在对“天书”的研究过程中,有个大胆而荒谬的推测,他将研究内容一直秘而不宣的原因是:假如在没有得到铁证如山的考证之前,就将这一研究思路公布于众的话,一是违背科学精神;二是怕同行耻笑和攻讥……当他在牛耳山的穴墓里发现了他要的证据时,这个一生淡泊的老人竟激动得嚎啕大哭。他立即打电话给汪鸿,让他火速赶来协助。汪鸿到达后,也被这一发现惊呆了,他马上意识到这一发现的重大价值。同时,一个罪恶的念头也在他心里慢慢膨胀起来……那天,许煌和汪鸿对一个穴墓进行考察时,许煌不慎跌进了一个暗洞,摔成重伤,半天才苏醒过来。老人对汪鸿说:“我带了那么多学生,你是最幸运的,赶上了这个重大发现!这里离村镇很远,我伤成这样,为了以防万一,我把一切都托付给你:第一,我的研究手稿藏在我工作室的破衣柜里,如果我不行了,你结合这次发现,把它整理一下拿出去发表;第二,一定要呼吁社会各界,对这个发现地进行保护;第三,在我研究的基础上,继续深入下去,要耐得住寂寞……”汪鸿一直等他说的那句“照顾好我女儿的话”,就是没有从老人嘴里说出。汪鸿在打算背着老人去急救的一刹那,忽然觉得自己成名成家的机会就在眼前,他假装关心地又盘问了一些细节和情况后,用一块石头向老人的脑袋砸去……为了不留下任何痕迹,他将老人的衣服剥光,然后用石块将那暗洞重新封死。他心里窃笑:若干年后,当有人发现这里时,一定会把这堆尸骨当成古人来研究的……可他万没有想到,许煌当时并没有死,他醒来后发现竟遭自己的学生暗算,老人用最后的力气支撑身体,用手指沾着脑袋上的血,黑暗中,在石壁上写下了那篇揭露汪鸿的“天书”……再说汪鸿,销毁了老人随身携带的一切物品后,他悄悄地潜回来,将老人秘藏的研究手稿偷出,然后没事人一样故意向许燕艳和研究所请求,要去找导师,帮助老师考察并照顾老人。研究所的领导们得知许煌是单独出去的,就急了,四处寻找并报了警,可一无所获……当宣布许煌可能在考察过程中遇难的消息后,汪鸿当众宣誓说:“不,老师他不会死的,我立志继续他事业,在考察中寻找他的下落!”当时,让许多人很感动,当然也感动了悲伤的许燕艳。许燕艳在收拾父亲书房时,无意间发现了有父亲签名的打印的遗书;遗书中提到汪鸿,并说他很爱她。这让许燕艳有些意外,因为父亲有什么想法一定会当面告诉她,印象中父亲从来都是说汪鸿这人工于心计、心态浮躁,不是做学问的材料……可那毕竟是父亲的遗书,加上她发现汪鸿的变化很大。以前父亲在时,他总是找机会巴结她、粘她,现在他一有时间就四处“考察”,人也晒黑了……许燕艳哪里知道,这些都是阴谋的组成部分!许煌失踪的第五年,汪鸿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于是把许煌的研究手稿稍加补充整理,署上自己的大名,隆重推出。不仅赢得了海潮般的荣誉,也把许燕艳的芳心彻底俘获……

麻五大闹婚礼,让汪鸿魂飞魄散:难道老教授许煌没有死?!汪鸿为了抽身出来寻找麻五,慌称去国外讲学并伪造了手续材料。他先是寻找麻五,可没见到人,便又匆忙奔赴牛耳山,寻找那个藏有许煌尸体的穴墓。由于时间已经过去五年了,加之当时很害怕,惊慌中忘了具体位置,找了一天也没找到。

傍晚时分,汪鸿忽然发现山道上来了个人。他连忙躲在岩石后面,等那人走近跟前一看,他倒吸一口凉气:正是大闹婚礼的那个“神经病”!汪鸿悄悄尾随麻五,果然来到他要找的地方。只见麻五将绳索套在崖壁的树干上,然后攀绳下到穴墓里。汪鸿心里一阵窃喜:老天无眼,又给了我一个机会!你这穷小子,在下面陪老头子做伴吧!他掏出锋利的藏刀,将麻五系在树干上的绳索割断了四分之三,这样,麻五在往上攀爬的时候,会因为绳索断裂而摔下山崖,并且给人的感觉是个意外……不一会儿,坐在树下抽烟的汪鸿,果然听到了麻五的惨叫声。又过了片刻,发现下面没有动静了,汪鸿才得意地站起来,拿出自己的绳索,攀下崖壁,进到穴墓里。见许煌的尸骨还在,这让他长舒一口气。可一抬头,发现石壁上老人留下的字迹,吓得他失声惊叫起来:“天啦!”稍稍缓过神来,他觉得不得劲,因为穴墓洞口前有新鲜的血迹,证明麻五没有摔到崖下,再说,他也没有听到坠地的声音,而崖壁上有野生的杂树,难道……汪鸿不敢想下去,再次被惊恐吓得冷汗直冒。不除掉麻五,后患难消。他爬到洞口,用手电四处搜寻,不仅没有麻五的踪影,连他自己刚刚垂挂在洞口的绳索也不见了!

汪鸿一下子瘫倒在洞口……

5

麻五带着那个秘密,来到H市,本来是想用自己知道的这个秘密换一笔钱,可他从晚报和电视上了解到,汪鸿已经是个让他无法企及的名人,而他的名气恰恰是以杀害自己的老师而窃取来的。山里人淳朴的本性告诉麻五,一定要揭穿这个人面兽心之徒的嘴脸!当他从报上得知汪鸿要和许煌的女儿结婚的消息后,他气得热血喷涌,于是借给宾馆送净菜的机会,混进婚礼大厅,当众去撕汪鸿的面皮。由于激动和紧张,他竟脱口而出:“许煌没有死!”可是,没有人相信他的“胡说八道”,警察将他抓进分局审问,麻五声嘶力竭地保证自己讲的是实情。警察说你口说无凭,拿证据来。麻五说,不信你们跟我去牛耳山看看。警察没好气地说,我们跟你去牛耳山?再说疯话,就关你十天半月的,看你还说胡话!就这样,把麻五给送到了遣送收容站,收容站见他不象是有毛病的人,几天后又给放了。麻五一想,对啊,空口无凭,得有证据才行啊!于是,他一咬牙买了个傻瓜照相机,决定回牛耳山,将穴墓里许煌的尸体和石壁上的血字全拍下来,这样看你们信不信?

回家后,麻五只问声老娘好,就进了山,说是给病重的老娘采药。

当他进洞拍完照片,准备攀上来的时候,按照他从小养成的习惯,先要握住绳索使劲礅一下,确定没有问题了,才可攀绳而上。然而,他由于激动和惦记老娘的病,竟没有试一下绳索,便急速地往上攀登。当他登到崖壁一半的位置,才猛然觉得手里的绳索不得劲,麻丝一根根崩断的感觉迅速传到了他的手上。从小在山里长大的他,立即屏住呼吸,将身子尽量贴紧崖壁,以此减轻绳索的承受力,可毕竟晚了,绳索在一瞬间崩断。麻五几乎是同时伸手揪住了崖壁上的一丛野蒿草,但野蒿草毕竟无法承载麻五一百多斤的重量,他还是急速地坠落了。不过,也正是这丛野草救了他的命,因为它减缓了他下坠的力量。

苏醒后,麻五觉得奇怪,好好的麻绳怎么会突然断得这么快呢?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捡起绳索一看,麻五吓得两眼发直:因为绳索被人用刀齐刷刷割断了四分之三!麻五知道不好,这人就在上面,就算他重新凭借从小练就的工夫爬上去,对方也会再下毒手;对方只要轻轻一推,他麻五就会粉身碎骨!

正犹豫着,上面忽然飘下来一根粗硕的尼龙绳索。麻五一惊,赶紧躲进漆黑的洞里,手里攥着一块岩石,随时准备搏斗。

等对方下来后,麻五才看清此人正是汪鸿,他当时真想扑上去,给他一石头,但他因为刚才摔伤了,怕不是对手。再说,自己相机里的证据一定要带出去!当汪鸿迫不及待地去检查许煌尸体时,麻五闪身出洞,拼尽全力爬上崖壁,然后将绳索解下,扔进了黑幽幽的崖谷……

半夜里,麻五回到家里,没想到许燕艳正在等他。他把汪鸿差点杀了自己的经过说完,许燕艳简直难以置信,喃喃着说:“不会的,他去国外讲学已经好几天了!”

麻五也发蒙,嗫嚅道:“那……会是谁?是盗墓贼?我眼看花了?可你父亲被你丈夫杀害是真的!”

“不!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这不可能……我不相信!”许燕艳哽咽着。

麻五说:“所有的证据都在照相机里,你父亲的样子你虽然辨认不出来了,但他那满头白发你应该能认得吧!”

天亮时,许燕艳花钱雇人,将受伤的麻五和他病重的老娘抬到近百公里外的镇上治疗。她自己则立即找了家照相馆,冲洗照片。可胶卷冲洗出来后,老板拿给她的却是一条“黑皮带”,什么也没有!许燕艳问对方怎么回事,老板说:“小姐我看你是大地方来的人,怎么会用这样的破相机?而且你的胶卷已经曝过光了……”

许燕艳一愣,又去医院问麻五。麻五红着脸说:“我……没钱,照相机是在街头买的,很便宜,人家说包用……另外,我从崖壁上摔下来时,把后盖也摔没了。可照片我的确是照了,有十多张哩!”

许燕艳闻听哭笑不得,说:“你安心治伤吧,我等你带我亲自去看看!”

麻五闻听,一把将针头拔下,说:“我没事,现在就可以去!只要把我娘的病治好就行!”

许燕艳心头一热,将他按倒,让医生重新给他输液,说:“不急,我已经等了六年了,我一定能见到我的父亲……”

6

许燕艳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接受一个残酷的现实,她宁愿这是一场梦,但残酷的现实却在一步步朝她逼近。

就在麻五可以出院的前一天,许燕艳忽然接到汪鸿研究所的电话,说是美国卡拉门大学强烈要求他去讲学,并且承诺可以携夫人一同前往,为了表示尊重,对方是通过使馆来发邀请。考虑到国际影响,所里希望他们提前结束蜜月旅行,尽快回来办理相关手续……许燕艳没有听对方讲完,就“噢”的一声尖叫,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周围已经围满了陌生的面孔。她疯了一样跳起来,一把抓住麻五,说:“快!带我去见爸爸!”

麻五忽然哭着说:“许小姐……事情闹大了!你们单位一个电话,把我们这里的大小官员全弄来了,你们单位的人也正在往这里赶……我把情况都交代了,他们已经去山洞看过了……事情是真的,可我倒霉了,派出所、镇上的领导说我隐瞒案情不报……这回你一定要帮我说说话啊!我要是抓进去了,我娘谁来照顾啊!”

从第二天开始,小镇一下子沸腾了,许多从来没见过的大官,陆续赶到这里。汪鸿所在单位的人也全部赶到。各路记者像嗅到绿色之气的蝗虫,从四面八方飞来。

在许燕艳的一再恳求下,组织上答应在搬运许煌尸骨前,让她进穴墓看看。

由于牛耳山穴墓及“石刻天书”,属重大考古发现,加之这一离奇的案件,一下子吸引了近百万人涌进山里。因此,当许燕艳作为案件的受害人要去看穴墓的消息一传开,山道间挤满了人。许多人从电视上见过许燕艳的美丽,经夸张的传颂,更是犹如仙女出游。可许燕艳却没有一点欣悦的表情,因为她正一步步走进那个噩梦里。

穴墓里,许煌的尸骨已经处理过,没有暴露在许燕艳目光里。当她要掀开布幔时,警察没有让她得逞。她变得异常冷静,说:“我可以先不看爸爸,但我要看看那个魔鬼!”

警察掀开石壁边的一个塑料布袋,只见汪鸿的尸体跪在那里。

许燕艳问:“他是怎么死的?”

警察回答:“据勘察分析,汪鸿是在被困一天后,用随身携带的藏刀自杀而死!”

许燕艳:“他没有做什么吗?”

警察:“他自杀前,在你父亲身边焚烧了那本著作《听我说‘天书’》,而且没有燃尽。”

许燕艳:“他自己没有留下什么文字吗?”

警察摁亮了一盏雪亮的电瓶灯,抬头示意说:“可能是汪鸿用血写上的,你看吧!”

许燕艳抬头发现石壁上方有一排暗红色的大字,可由于石壁过于光滑,字迹淋漓一片,看不出是什么字。

许燕艳看着看着,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天书!又是一篇摩崖天书!快来看啊!”

巨大的笑声回荡在穴墓里,令人毛骨悚然……

(原载2005年9期《故事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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